我坐下了,同時從衣兜掏出那串劣質佛珠來在手裏撚著;衛思揚他們三個站在我身後。


    蒼西貴看看我手裏的佛珠,嗤地一笑:“宇先生,看來您的眼光不怎麽樣啊,竟然玩這種劣質貨。”


    我很驚奇這家夥的普通話竟然說得還很好的,雖然也帶點港台味道。


    “唉,貴哥,我本來有一串,來的時候忘帶了,可養成了個盤珠子的習慣,沒個東西撚著不好受,所以先買個頂替下,和好壞無關。”


    “原來如此。”


    “貴哥的普通話說得真好。”


    “哈哈,我曾經在台北某大學上過兩年,雖然中途輟學,可講國語還是沒問題啦。”蒼西貴說:“我們說正事吧。錢帶來了嗎?”


    “帶來了。我想先看看貨。”


    他點了一下頭,對身後一擺手。


    旁邊那個高個過來,把一個小黑箱子放在桌麵上,打開,一轉,然後推向我。裏麵放著一黑一白兩個印章。


    他往前推箱子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右手背上那個章魚紋身,看來侯昌那小子真沒撒謊,就是這幫人。


    我掏出白手套來戴上,把兩個印章分別拿起來看。黑的是鉛的,灰白的是錫的,也是扭頭的鼉龍印紐,帶著“大明永樂七年古宿子奉敕製”的印銘,印文則是符咒,兩個印的符咒一模一樣,卻和那個黃金的完全不同——可能銅(或銀)、鐵、鉛、錫四個印的印文是一樣的,隻有那個黃金的是個另類。


    又掏出放大鏡來仔細看看,上麵還帶著些殘留的海洋寄生物;特別是隔著手套都能感覺那種奇怪的寒涼——我心裏一陣激動,心髒砰砰直跳,顯然這兩個都是真貨。


    看完了,把印放迴小箱子,摘下手套,收起放大鏡,說:“ok,貨沒問題。說好的價格,兩個一共十萬。”


    說完,我從西裝內衣兜裏掏出一摞錢來,拍在桌麵上,然後伸手要去拿箱子。


    沒想到,蒼西貴一把把箱子拉迴去:“等等。”


    我心裏一凜:“怎麽?貴哥?”


    “嘿嘿,沒什麽,”他笑了一聲:“宇先生,我很好奇,想問問,您怎麽知道我們還有兩個?”


    我也一笑:“很簡單。這種東西都是一套,一套有五個,有黃金的一個,也會有其它的四個。本來我不知道你們有幾個,但是後來打聽到你們還有兩個。”


    “可我就奇怪了,這麽兩個東西,鉛的和錫的,不值錢的材料,您是國家博物館的,那麽高規格的地方,會來收這麽兩個東西?”


    “這奇怪嗎?我們隻是知道世上有這種東西,可國博裏沒有,所以無論是金的、銀的,還是其它材料的,隻要是真的,我們就會收購,為的是增加館藏的品種,這個和什麽材質的無關。”


    “嗯,有道理,很有道理。”他點著頭:“看來我們有誤解,我們認為隻有那個黃金的值錢,所以我們到新加坡請人一口氣翻了十個,都脫手了,賺了一大票兒,本來覺得很滿足了,可沒想到還有人要那兩個……”


    我這才明白,那些假的黃金鎮海魂,竟然都是“章魚幫”複製的,果然奸詐得很。


    “當然,黃金的目前下落不明,我們就不想了,我們也不想要假貨,所以隻能在另外的上麵試試。”我說。


    “這東西,連那麽大的國博裏都沒有,看來很稀罕啊!俗話講咯,‘物以稀為貴’啊,我們要是十萬出手,是走寶了(買虧了)啊。”


    “可是,我們已經通過中間人談好了……”


    “現在長了。”他一拍桌子。


    “哦?這麽快就漲價啊?這好像不符合規矩啊。”


    “嘿嘿,我們要是和私人作生意就會遵守規矩,但是您卻是代表國家,我們不想守那個規矩,國家的錢,不賺白不賺。所以,現在漲價了,想要貨,就得二十萬!”


    “哈哈,翻了一倍。但是我想出十五萬。”


    “一分都不能少!”蒼西貴一拍桌子:“我沒有想和你討價還價,不買你可以走了。”


    “這麽堅決啊?ok,”我又從另外一邊的衣兜裏掏出來一摞錢拍在剛才那摞上:“成交!”


    “嗯?這麽痛快?”


    “當然了。”


    “哎哎,剛才、呃剛才我說錯了,不是二十萬,是三十萬!”


    “成交!”我對身後的衛思揚勾勾手指。


    衛思揚打開提包,拿出一摞錢來遞給我,我拿過來又拍在剛才那兩摞上:“30萬。”


    “嘿嘿,哦,宇先生,您現在竟然連價都不還,看來還得再加十萬啊。”


    “貴哥,你已經說了不許我討價還價了。雖然您這麽漲價實在是不地道,也壞了圈裏的規矩,不過為了表示我的誠意,ok,我接受。”說著,我又拍上了一摞:“40萬。”


    雖然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他明顯地坐直了身子,摘掉了墨鏡,我看到了一雙帶著驚異目光的三角眼。


    他慢慢地往前探著身子,兩眼死死地盯著我:“你他媽的到底帶了多少錢?嗯?”


    “貴哥,我沒帶多少錢,但為了彌補館藏的空白,我的確願意出好價錢,我們領導也同意了。當然,得看你出價了,我能接受的價格,而且我不希望再變。我隻想做成生意,趕快走人。”


    “嗯嗯,看來,您的確很有誠意啊。”他籲口氣,點點頭,口氣緩和了一下,手指頭敲著桌麵:“那麽,好吧,宇先生,難得有你這麽個識貨且慷慨的買家,我覺得應該和你作這筆生意,也算交個朋友。那我就一口價,不再改了,你再給……”


    “老板!”門口那裏一聲喊,打斷了蒼西貴。


    原來是門口一個把風的突然急唿唿地衝進來,跑到蒼西貴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明顯感覺到他一愣,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又坐直了身子。


    他嘿嘿一笑:“宇先生,你買這個印章,恐怕不是為了國博吧?這東西肯定有什麽大用處,對不對?”


    我心裏一驚,生意剛要做成了,怎麽又開扯?就說:“貴哥,我們隻談生意,怎麽又談這個?”


    “宇先生,我聽說為了那個黃金的印章,整個香港的條子都出動了,把荷裏活道古玩街翻了個底朝天,以前的文物案件從來沒有過這麽大動靜。現在你又出這麽高的價錢來買這麽兩個東西,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嗯?”


    “貴哥,我再說一遍,我們隻做生意,你出價、我砍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然後各走各路。您問這問那,這更不按照規矩來了吧?”


    “狗屁規矩!”蒼西貴一拍桌子:“我現在突然覺得,我手裏的這兩個東西可能價值連城,所以我想再等等看,暫時不出手了。”


    說著,他合上箱子,交給旁邊的高個。


    我心裏也奇怪,明明要做成的生意,怎麽風雲突變了?出什麽事兒了?


    衛思揚在身後喊起來:“喂,都說好的,你怎麽能言而無信啊?”


    我急忙抬手製止住衛思揚,笑了一下,伸手把桌子上的錢拿迴來,交給衛思揚,站起來:“既然貴哥不想做生意了,那我也不勉強。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不過,貴哥要是錯過了我這個賣家,恐怕就不會再有我這麽慷慨的賣家了。”


    “嘿嘿,賣家我們會再找,不過你這個賣家我也不能放棄。”


    “怎麽?”


    “貨我帶走,你也得把錢給我留下。”


    “貴哥,你這是想黑生意啊。為什麽?”


    蒼西貴騰地站起來,掏出一支手槍對著我:“因為你們他媽的是條子!”


    也就在這一瞬間,一個人嗖地從我身邊飛過去,越過桌子,雙腳周正地踹在蒼西貴的胸口上,嘭地一聲響亮,他大叫一聲,向後跌出去老遠,槍也扔了。


    我一看,那個飛過去的是冬瓜仔。他一個衝肘把旁邊的那個矮的打倒,伸手去搶高個手裏的箱子。


    高個也夠靈活,一閃避過,飛起一腳;冬瓜仔用手臂格擋。


    就這個空檔,我也躥了過去,伸左手一把抓住高個的衣領子一拉,他猛地一掙,嗤啦一下,把他的衣服扯開,他卻一跳閃到一邊。


    這時候,蒼西貴已經站起來,手捂著胸口,咳嗽了一聲:“幹、幹掉他們,把錢搶過來!”


    唿啦一下,後麵那些都把手裏家夥上的包裝物甩掉,果然都是砍刀和鐵棍,發一聲喊,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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