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叮鈴鈴鈴。


    程冉坐在病房的床頭翻看一份資料,被手機鈴聲打斷。她一看來電顯示是宋年,很快點了接通。


    “姐!” 語氣有些急促。


    “怎麽了?”


    “你知不知道有種戶外真實的尋寶遊戲,就是有寶主藏寶,然後玩家去尋寶的那種。”


    “你說caching?”


    “你知道?”


    程冉:“以前玩過。”


    宋年:“那你或許、可能認不認識一個id叫rising sun的寶主?”


    程冉覺得好像有個人站在她塵封的記憶裏敲了一聲鍾。她控製住自己的聲音,盡量平淡地問:“他怎麽了?”


    “我們在打他藏的寶,其中有個藏起來的箱子,密碼是生日,沒有任何提示,我們盲輸了好幾個都沒對,後來我輸入了你的。然後它就開了。”


    “箱子裏麵放了好多東西,最上頭的是一本相冊。”


    “相冊裏麵的每一張照片都有你。”


    宋年握著手機,靜靜聽著,但遲遲沒有迴應。


    宋年:“我拍幾張給你看看?”


    程冉緩緩退出語音,翻到和宋年的聊天記錄。


    剛發過來的那幾張圖,拍的都是有些年代的照片。點開一看,確實是她,更年輕更活力的她。彼時還站在一個年輕帥氣的男子旁邊,笑得無比燦爛。


    手機裏宋年的聲音再次傳來:“姐,姐夫的英文名是叫alfred?”


    良久良久,程冉應了一聲:“嗯。”


    宋年其實已經記不清他的臉了,攏共她也就見過兩迴。一迴是他送程冉迴家,一迴是他登門正式拜訪。如果一切順利,沒有後麵的事故,她叫的這聲姐夫可能更名副其實些。可惜沒有如果,他說要迴家去見見家人再來接程冉,誰曾想這一去人就沒了,再沒了然後。程冉接到消息後日漸消沉,肚子卻一天天大了;大姨問她生還是不生;她整個人恍恍惚惚,卻咬著牙,還是把孩子生下來了。


    “箱子裏還有些其他的東西。我沒細看,但應該都是給你的。”


    程冉沒說話。


    宋年還想告訴她,她所解開的每一個謎題的謎底,都是一句情話,還有這些藏寶點合起來還是個愛心的形狀,但她忍住了沒說,她不想加重活著的人對已故之人的思念。


    箱子裏的鎖原封不動被扣了上去。


    一旁子聰問:“確定裏麵的東西不拿出來嗎?”


    宋年搖了搖頭:“他應該會希望是我姐親自打開吧。”


    迴去的路上,她一個人走在前麵,心思完全不在腳下。其他幾人知趣地沒有打擾。


    隔著好些距離,任子聰感慨了一句:“沒想到冉姐那麽颯的人,愛情故事這麽曲折唯美。”


    媛媛:“還挺難過的,聽完。”


    唐子妍:“她們更難過。”


    媛媛:“怎麽就能這麽巧呢?!”


    “不是巧,這是注定。老天爺不忍心看著美好的事情不見天日,所以指引了宋姐來這裏。” 任子聰悠悠地、充滿玄學地開了口


    “這句話你記得待會一定跟宋姐說。” 媛媛叮囑。


    唐子妍卻想到了剛才那些照片裏的男子,喃喃自語道:“alfred,不知道中文名叫什麽,總覺得他長得有點眼熟。”


    任子聰:“要不查一下?”


    唐子妍看了看前麵了搖了搖頭:“算了,人都沒了,不必徒增麻煩。”


    迴到酒店後,宋年就被拉著泡起了溫泉。套房自帶的溫泉是露天的,伴著星光和夜幕。她們喝著小酒,說著話。泡完後幾人又做了個spa,一整套下來,宋年已經昏昏沉沉,迴到房間就倒在床上睡了。夢中,她看見了許久沒見的小沐陽,坐在幼兒園的滑梯上跟她招手,然後一溜煙滑了下來,人卻看不見了。宋年連忙跑過去看,結果怎麽也找不到他,卻聽到他的聲音和她擦肩而過。她迴頭,看見小沐陽飛奔著跑向校門口站著的兩人,一個她非常熟悉,她姐;另外一個人她白天剛見過,是照片上的那個男子。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宋年朝他們招手,喊他們名字,他們仿佛沒有看見她,手拉著手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姐,陽陽!” 宋年大喊。


    可是不管她怎麽喊叫,三人都沒有迴頭。


    宋年情急之下,一使勁,眼睛就睜開了。


    房間裏暗沉沉的,媛媛安穩地睡在旁邊。宋年鬆了口氣,再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了,心中總有一絲的焦慮。片刻後,她決定換個地方。她下了床,倒了杯熱茶,走到陸正昀說的風景很美的陽台。


    天上繁星閃爍,預示著明天的好天氣。


    宋年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酒店寫意見簿的紙筆,開始思考自己究竟在焦慮不安些什麽,想到什麽她就寫下什麽,思緒亂飛,她手下的文字越來越多。等她寫完,把這些串起來,心裏漸漸明白起來。


    她在擔心她姐。


    程冉這麽多年都沒有把那人放下;白天她打的那通電話,會不會讓她更放不下?


    如果重來一次,宋年問自己還會這樣做嗎?


    她想還是會的,這麽多年了,程冉如果真的放不下來,不如就讓她記得自己曾經多麽地被愛過。就像有一天如果她和師兄也分開了,她也會希望記得和保留曾經美好地點點滴滴。放不下就放不下吧,人生的選擇和終局從來不是一種。不放下也是一種選擇,隻要它可以成為力量,長成好好生活的力量,也可以。


    她把這話一遍一遍對自己說著,直到杯子裏的熱茶也涼了,心才漸漸平複下來,端著茶杯進了屋子。


    溫暖瞬間襲來。


    宋年悄悄朝床邊走去,媛媛在懵懵懂懂中睜開眼,喊:“宋姐!”


    “嗯。”


    “你去哪兒了?”


    “上了個洗手間,你睡吧。”


    “哦。” 媛媛很快又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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