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車迴到家的唐婉麵色沉鬱。從出了警察局門的那一刻,她就覺得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直到車子開進了自家別墅感覺才稍好了些。


    客廳裏,唐立山在沙發上等她,一看到她身上隻著幾塊布的裝束火又騰騰上來了。唐婉縮在一旁不敢開口。


    唐立山:“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


    唐婉:“我都說了是別人帶我去的,我什麽都不不知道,喝了幾杯酒然後就——,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覺得我是那麽好糊弄的?剛開始可能不是故意的,後麵這兩三個月怎麽解釋?!!”


    唐婉不說話。


    唐立山:“臉都被你丟盡了!你多大年紀了,做事能不能多想想後果!別人為什麽帶你去,你有沒有想過?跟你說了平時低調點不要到處樹敵,就你這麽折騰法,再大的家都要被你敗了!你弟弟年紀還小,你也為你弟弟考慮考慮。”


    唐婉猛地抬起頭:“我沒有弟弟,我媽就我一個女兒,他不是我弟弟!”


    啪!一個茶杯直接砸在了她旁邊的地上。


    唐立山:“你媽?這些年我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攔著你和你媽見麵,你媽都教了你什麽?好的不學,學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你要是隻認你媽,行啊!今天就從這裏滾蛋!明天我就開個新聞發布會,斷絕父女關係,你找你媽去!”


    屋子裏一片安靜。


    唐婉低著頭沒動。


    唐立山:“還不走!”


    唐婉啪跪地幹脆:“爸,我錯了!”


    嗬。


    唐立山不想跟她再說話,他看向一旁一直默默站著的饒誠。


    這是饒誠第二次來別墅,第一次是他剛來雲州,唐婉領他迴家。唐立山當時就是坐在同樣的沙發、同樣的位置,眼裏有對他明顯的不滿。今天再來,那份不滿依舊如此。不過,他也不在乎了,經過了昨天的事,他不覺得有什麽必要再看誰的眼色。


    唐立山問他有什麽想法。


    饒誠提出了取消婚禮。


    “不行!” 唐婉拒絕。


    饒誠不知道她哪裏來的臉麵,甚至看到她就想到了剛才在警察局見到的那個人,她點的“那個人”,和他有六七分的相似,特別是鼻子到下巴的側臉輪廓,這個發現讓他覺得異常惡心。


    饒誠沒看她,而是直直看著麵前的唐立山,並沒有第一次時的畏縮。


    唐婉:“婚禮不可以取消;饒誠,你休想擺脫我!”


    “何必呢,分開了你去外麵找誰都可以,不會被婚姻綁著。”


    “不會的,結了婚我就不會這樣了,真的,結了婚就好了。”


    這話饒誠反正是不信的。


    “阿誠,從頭到尾,我喜歡的隻有你!”


    饒誠:“你就是這麽喜歡我的?”


    唐婉:“是你不喜歡我,但凡你要是能多喜歡我一點,我也不會出去找人了。”


    饒誠不想跟她多說,又對唐立山說了一遍:“婚禮取消吧。”


    唐婉:“不要,爸,爸,不要!”


    唐立山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饒誠:“這話你要是早一點說,我還會同意,但現在這事已經在網上傳開了,有頭有臉的人家更不會看上她了。”


    所以呢?


    “如果你當我的女婿,我會額外贈送你一棟在雲州的別墅,另外幫你在符州的父母也買一套房子,你還可以有自己的事業,你想做的事情我會盡力幫忙,不管是錢,還是人。有什麽條件你也可以說。”


    饒誠:“你還想讓我娶她?”


    唐立山:“你考慮一下,不用急著答複。”


    饒誠:“我現在就可以答複,我不願意。”


    唐立山很淡定地看著他,說:“年輕人,人生,不隻有婚姻這件事。三天後,還是這個時間你來這裏,那個時候我再聽你的答複。”


    饒誠走了,唐婉被帶到樓上麵壁思過。


    一旁的老管家給唐立山倒了杯茶。唐立山看了他一眼:“怎麽,有話想說?”


    老管家:“您厲害,這就瞧出來了。”


    老管家跟了唐立山三十多年,比他還年長些;做事一直謹慎認真,打理別墅的大小事務都井井有條,本來是要退休的,但小孩都在外地工作,常年不在家,唐立山就還讓他在別墅住著,做點小事,給他養老,畢竟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他們也算知根知底,沒事還可以一起說說話。


    唐立山讓老管家坐下,一起喝茶。


    茶是上好的白茶。一品入喉,便可覺出陽光與清風的滋味。


    唐立山等他開口。


    老管家說:“我隻是疑惑,剛才您主動提條件讓那小夥子娶小姐,您就不怕他拿這件事當把柄,以後對小姐不好?”


    “那如果婉婉是你女兒,你怎麽辦?”


    “我大概會同意退婚,強扭的瓜不甜,留來留去就留成仇,咱們這麽些年看到的還少嗎?小姐的事兒等幾年過去風聲消停了,再在外地給她找個人家也不晚。”


    唐立山:“我要同意退婚,以婉婉的性子,能消停?”


    老管家:“剛開始肯定鬧嘛,但時間久了——”


    “我懂。不過她既然這麽喜歡這個男的,總要幫她再爭取爭取,她要是自己不死心,後麵事情隻會更麻煩;還不如先順她的心意,若是最後她真嫁了,將來能過成什麽樣,那也要憑她的本事,結婚了就是潑出去的水了,我也不會再管她!”


    老管家:“您這是刀子嘴豆腐心?真要結了,您不幫襯著點,小姐的日子怎麽過好?”


    “她都多大了,還事事指著我?再說了,這世上的事情哪能那麽圓滿,她憑什麽啥都能有?既然得到了一些,就肯定要失去一些,我現在就擔心,饒誠他不迴頭。”


    老管家:“您是說他會不答應?”


    唐立山:“什麽都有可能。拋開家世不說,這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當初他跟唐婉在一起是因為唐婉幫了他,說明他知恩圖報;這幾年在雲州,也老老實實,沒有打著我的旗號搞些有的沒的,他現在的工作也是自己找的,之前給我的那張還款的銀行卡裏每個月還會定期打錢進去,我前兩天看了下,錢也還的差不多了,說明他有能力。雖說和咱們家不是門當戶對吧,但‘嫁女擇佳婿,勿慕富貴’,他還算個比較靠譜的。要是能心甘情願娶我女兒,就再好不過了。。”


    老管家:“他要是不願意,也有的是其他願意的人。”


    唐立山:“那些人人品更要打個問號!!要是發生了今天這事兒還有人敢上門說要娶我女兒,我不打他滿地找牙!”


    老管家一想,也是。


    三天後,饒誠再次來到別墅,還是堅持取消婚禮。


    他跟唐立山說:“我知道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曾經我也以為我可以把它放在一個無所謂的位置,但我發現我做不到。那個和我結婚的人會和我朝夕相對,榮辱與共,她很重要,我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待在一起,我希望她是個能讓我放心和安心的人。而您女兒對我來說,不是這樣的人;很明顯,我對她來說,也不是。”


    唐立山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既然這樣,你自己和她吧。”


    饒誠有些猶豫。


    “她如果沒有聽到你親耳說,不會相信的。”


    饒誠答應了。


    老管家去樓上喊唐婉下來。


    一見饒誠,唐婉就要撲上來,饒誠攔住她。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唐婉:“道別?你要去哪兒?”


    饒誠:“離開雲州。”


    唐婉:“我跟你一起。”


    饒誠搖頭:“唐婉,我們就到這兒了。”


    “什麽叫就到這兒了?”


    “我們不結婚了,分開吧。”


    唐婉腦袋一嗡,叫了出來:“饒誠你做夢!” 她揚手要打他,饒誠沒有躲開,任由她的拳頭落在自己的臉上,身上,沒有任何反抗。


    唐立山在一旁看著,也沒有任何指示。


    等唐婉都打了一陣子,發現饒誠沒有給她任何迴應,她停了下來。


    饒誠緩緩開口:“謝謝你當初借錢給我,也謝謝你這麽多年一直在我的身邊、喜歡我。很抱歉不能跟你一起走下去,很抱歉拖到現在才跟你說這件事,對不起,給你造成了這麽大的傷害。兩個人在一起應該讓彼此變得更好,可我似乎並沒有讓你更好;唐婉,我就不是那個適合你的人,我們分手吧。”


    “我覺得適合!我可以變得更好的,你可以教我,我可以學,饒誠你不能就這麽丟下我!”


    可不管她怎麽說,饒誠都沒有再給迴應,就好像他把自己想說的都說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唐婉見他心意已決,咬牙狠厲地說道:“饒誠,你要是敢走,我發誓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在乎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饒誠悲憫地看著她,然後轉頭問唐立山:“我可以走了嗎?”


    唐立山:“嗯,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去找你家人朋友麻煩的。”


    “唐立山!” 唐婉直吼她爸大名,下一秒,就被幾個彪形大漢製住。


    饒誠說了句謝謝;卻也並沒有全信他,隻不過他得自己先活下來。如果還待在雲州,他怕是自己要先瘋了。


    唐立山:“作為交換,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


    饒誠:“您說。”


    唐立山:“三年之內,不許結婚。”


    饒誠還以為是什麽條件呢。


    唐立山解釋:“如果你太快結婚,有失我們唐家的顏麵。”


    饒誠想也沒想:“好。我答應。”


    唐立山沒有再為難他。


    饒誠走了,伴隨著唐婉無用的吼叫和掙紮。


    等饒誠出大門,唐立山才讓保鏢們放開唐婉。


    唐婉仇視地盯著他,眼看就要出門追上去。


    唐立山說:“追上了,他會迴頭嗎?”


    唐婉停住。


    “知道我為什麽讓他三年內不結婚嗎?真以為是為了我們唐家的顏麵?”


    唐婉迴頭。


    唐立山:“我是為了你。你要是還想把他追迴來,你就讓他走。男人,不能逼得太緊,你現在去,說什麽他都不會聽的。你要給他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把你的脾氣好好改一改!你這要是不改,別說三年了,三十年你都追不迴他!”


    “我改,就能追迴來嗎?”


    唐立山冷笑:“你要是不改,肯定追不迴。”


    唐婉不說話了。


    唐立山:“你也不要拿他家人朋友威脅他,要不然他們但凡出了什麽雞毛蒜皮的事兒,他都能想到你這兒,你給自己拉仇恨呢?!他鐵了心魚死網破你真想看?”


    唐婉:“可這招有用。”


    “有用你倆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麵?!” 要不是看在是自己女兒的份上,他直接一巴掌把她扇醒了:“饒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這麽多年,你都沒有變成更好的人。你要是再不改改,就和他徹底沒機會了。”


    唐立山不知道自己的話她聽進去了多少,保險起見,他吩咐下去,以後唐婉的吩咐一定要經過他同意,如果有人敢違反,直接掃地出門!


    做完這一切,他躺在沙發上捏著鼻梁,一臉疲憊。


    老管家拿著點心過來,因為唐立山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吃甜的。他剛拿起個綠豆糕就又歎了口氣。


    老管家:“您怎麽了?”


    唐立山:“我在羨慕。”


    “羨慕?”


    唐立山:“現在的年輕人好像已經不怎麽在乎這些名啊,利的。”


    老管家:“您說饒誠?”


    唐立山:“你說當初要是我也有這份果決,是不是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


    他其實更想說的是,如果當年他娶的是陸卉,他們生的小孩一定不會像唐婉這樣,陸卉一定會把孩子教的很好。


    可惜,沒有當初。


    老管家也猜到他要說的話,並沒有迴答。


    許久,唐立山吩咐人去盯著饒誠,不為別的,至少知道他之後去了哪。


    饒誠沒有在雲州逗留很久,他辭去了工作,把給唐家的最後一點欠款和利息打了過去,然後提著箱子離開了。臨行前,他給蘇媛媛打了個電話,蘇媛媛看著顯示的號碼並沒有接。這麽多年,她和饒誠的電話號碼都沒有變過,所以即使上次把通訊錄裏麵的記錄刪了,她也還記得。


    電話響了幾十秒後才掛斷,不一會兒,蘇媛媛收到了一條來自該號碼的短信,內容是:“媛媛,我要離開雲州了,望一切珍重。”


    他沒有提他去了哪裏,蘇媛媛也沒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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