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私信許嘉棟，問陸正昀喜歡吃什麽。許嘉棟表示自己每次約陸正昀不是上次聚會的意大利餐廳，就是在西杭。
“感覺陸哥不是那種很挑剔的人。”
宋年：“那你看看我這幾天發了多少家餐廳，沒一家入眼的。”
許嘉棟：“我也覺得奇怪。你要不直接問他？”
宋年猶豫了幾分鍾決定不猶豫了，點開和陸正昀的聊天界麵，叫了句師兄。
過了一會兒，陸正昀迴：“嗯。”
“師兄有沒有什麽想吃或平時喜歡的餐廳呀，我參考下？”
陸正昀：“十八鋪。”
喜歡吃麵食？宋年琢磨著。下一秒又收到一句：“最近事情有點忙，等過了這陣，我選一家好吃的店帶你們去。”
他要親自選？？那太好了，她和媛媛隻要準備買單的錢就行。
宋年比了個okay：“等師兄的消息！”
“嗯，不著急，飯總會吃上的。”
宋年迴想了下自己是不是顯得著急了，沒辦法，她不喜歡欠著別人的感覺，別人幫過她，她總想著能夠早點報答迴去。
“換位思考下，如果你幫了別人，你會這麽迫不及待讓別人還恩還是等有需要的時候再說？” 陸正昀問她。
宋年不說話了。
“而且太過著急很多時候會讓人覺得你隻是想讓自己心裏好過，並不想和別人有太多牽扯，要是那人想得再多點，是不是你不待見他？是不是巴不得不要和他扯上關係？”
宋年：“師兄也會這麽覺得嗎？”
陸正昀：“我臉皮厚點。而且你也不是那種人。”
宋年很肯定：“我不是。”
“所以有時候能心安理得地麻煩別人也是種交朋友的方式。之前我會幫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果你真想做點什麽，是不是也要問問我最近需要什麽。”
“那師兄最近有什麽需要的嗎？”
“倒是想聽幾句安慰的話，剛好最近工作上遇到個一團亂麻的事，腦子有點疼。”
宋年：“安慰的話？”
“會說嗎?”
“師兄你等一下？”
一會兒，宋年發了句話過來：“沒有爬不過的山，沒有過不了的坎，隻要勇敢麵對，所有的一切都會隨風而去。”
陸正昀：“這麽雞湯？”
接下來又是一句：“世間所有不盡人意之事，全靠硬扛，接受成長，也接受所有的不歡而散。”
“這麽現實？”
“生活放輕鬆一點，過些時候，再去重新找一個方向努力。最近這些天，不妨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做，等過一陣之後，你會發現，那些痛楚已經逐漸痊愈，那時你會有新的勇氣和力量去為自己開拓新的前程。”
......
“這是——你自己想的？”
“網上找的，有用嗎？
“湊活吧。” 陸正昀哭笑不得。
下一個會談對象，陸正昀選了財務部的會計韓淼。
韓淼二十八歲，戴著副眼鏡，站在他麵前十分緊張，頭低著，手指扣在一起。陸正昀問的幾個例行問題，她都答得磕磕絆絆；倒是賬目方麵的提問迴答得頭頭是道。
“依據你的經驗，旅行社這類客戶迴款的主要卡點是什麽？”
韓淼答的沒有猶豫，陸正昀認真聽著，越聽越覺得沒有實感，幹脆讓她調出六月份的財務報表和賬單明細，對照著跟他講。
在旅行社這一欄，並沒有出現興榮旅行社的名字，而根據前廳部的調查，六月份它應該是消費了五萬六千零四十元。
陸正昀很隨意地問了句：“所以興榮旅行社的賬單一直就不被記錄在應收賬款裏？”
興榮旅行社，就是楊榮那家旅行社的名字。
韓淼顯然沒有料到會突然冒出這麽個問題。
“你知道他們家老板是誰？”
韓淼點了點頭。
“他們家的賬是怎麽記的？我現在需要一份興榮旅行社過往這幾年所有的應收賬款數額，你看看大概什麽時候可以給到我？
韓淼愣在了原地。
韓淼自認是個普普通通，老實本分的人。她長相普通，從普普通通的城鎮來，讀了個普普通通的本科，想找個普普通通的工作，嫁個普普通通的人好好地生活。機緣巧合下，她進了西杭——雲州最棒的五星級酒店。西杭薪水開得高，對剛剛畢業的她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餡餅。隻是過了一段時間她才發現，這個餡餅不是免費的。某一天，她突然被要求去做假賬。
從她學會計的第一天起，就被老師耳提麵命過，做虛假賬務是違法的，被抓到不僅可能被剝奪執業資格，還有可能進監獄。她一直謹記在心。
她對提這個要求的人說自己做不了，那人讓她好好想想，不行就離職。而離職，意味著再去找一份工作。那個時候是已經11月底了，正是招聘淡季，她上哪兒再去找一份像西杭這麽體麵的工作，過年的時候叫她怎麽還有臉迴去見爸媽；想到他們知道自己進了大酒店的欣喜，還說這輩子跟別人介紹閨女從沒有這麽理直氣壯過。
她心裏頭兩個小人在抗爭，於是打電話求助在另外一家公司當會計的男朋友。男友說其實公司領導做賬很多都有自己的“特殊需求”，讓她別想太多，又問她酒店讓她做的所謂“假賬”到底是什麽？韓淼解釋給他聽，男友說：“聽下來沒那麽嚴重，這賬目要求又不是為了偷稅漏稅，主要是為了給上麵看，也就是他們家族內部的一些勾心鬥角而已，出不了什麽事。”
就是這句話動搖了韓淼。她試著做了一次，上司當著財務部其他同事的麵誇她工作努力，認真負責，把其他人羨慕壞了；後來她慢慢習慣，再加上這些年下來的確沒出過事兒，她也就放鬆了警惕，想著熬過這些年，職位往上升了，這種事情就不需要她做了。可上司嘴上說著要給她升職加薪，實際財務部所有的提拔或升遷她都沒有沾上邊，她以為是自己性格木訥能力不足，後來從同事口中得出是她業務能力太過突出，又比較好欺負，才被按在這個位子上不得動彈。
她的不滿從這個時候開始滋養。後來她提出過辭職，上頭沒同意，象征性地給她加了800塊的工資；第一次安撫住了；第二次提出的時候，他們直接威脅，說如果離開，就把她做假賬的事情散播出去，到時候看看哪家公司還敢要她。韓淼氣哭了，恨自己一時的僥幸，讓後半輩子都舉步維艱。
再後來韓淼懷孕，準備領證結婚，沒想到最後孩子沒保住，男友也跑了。有人還在背後嘲諷，說到底是做了什麽虧心事，連個孩子都沒保住？別人也許直接就上去撕破臉了，韓淼沒有，她聽進去了，因為她真的做了虧心事。
看著麵前的陸正昀，好久，韓淼才開了口：“終於等到您問我了。”
陸正昀自己都沒有察覺，在西杭，原來還有一群人等著他發現一切，等著他帶來一些改變。
“您想要的興榮的這些年的賬單我有，還有所有我做過的假賬，我其實都有備份一份真的賬目，我還有所有他們要求我做假賬的溝通信息的截圖；都可以給您。”
陸正昀沒想到，一個韓淼居然掌握了這麽多信息。
“你，是不是有什麽條件？說吧。”
韓淼：“總經理，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能不能看在我坦白的份上，不要追究我的責任，讓我體麵地離開西杭。”
陸正昀問她的境遇，同意了。
“不過，得等背後威脅你的人都走了。你也不想一個人離開後他們把髒水都潑到你身上，讓你百口莫辯吧。”
“當然。”
“好，你放心，如果他們說是你幹的，你就說是我吩咐你聽他們的話，我來保你。接下來的這幾個月，你把這幾年真實的賬目情況單線發我一份，有問題的標注好，事成之後，要走要留，我都保證你能體體麵麵。”
“祝：好事將至，好事發生！”
隨著消息發來的，還有一張福袋的圖片，上麵繁體字寫著：願你所求皆如願。
這是宋年給陸正昀發微信的第四天。自從他腦子不知道抽了什麽風說想聽安慰人的話，宋年每天早上都會選一句話發給他。
然後他會迴：“謝謝。”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微信裏開始了互動。
盛融最近的業務進展比較順利，大家期盼已久的聚餐時間也定了下來，時間是七月十九，周五，在一家日式的燒鳥屋。
一行十多個人把兩張桌子拚在一起湊成了長桌，何總坐在寬邊，左右手分別是唐子妍和魏時鋒，同桌的還有王長宇、劉超、朱可怡他們。宋年和媛媛是坐任子聰的車一起來的，三個人在何爍不在的那桌，任子聰最外麵，宋年中間，媛媛裏麵。三個人的對麵分別是姚威，趙曉楠還有邵源。
何總說今天敞開吃。大家沒客氣，把燒鳥屋所有類型的燒烤都點了一遍，還點了兩個壽喜鍋和幾瓶清酒。一個放在了何爍麵前，一個放在了趙曉楠和宋年中間。都是中午飯沒怎麽吃飽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起來。
“嗯~ 這個雞肉丸子，快，一定要嚐一嚐！” 媛媛剛吃完自己碗裏的，又去拿了兩串，一串給了宋年，一串給了任子聰。
對麵邵源說：“為什麽我沒有？”
姚威：“我也沒有。”
“哎喲喂，服了你們了，” 媛媛把剩下的都薅了過來：“來來來，給你們。” 順便給趙曉楠也捎帶了一串。
趙曉楠接過，用筷子把雞肉丸從串上推出來放在碗裏，然後就，放在碗裏。
媛媛以為她待會要吃，過了一會兒，見她忙著和姚威聊天，那肉丸子在她碗裏，一口沒動。
“怎麽，還想吃？” 宋年見她直勾勾盯著人家碗裏的肉。
“我就隻吃到一串。”
宋年伸手招唿服務員：“麻煩，能不能再給我們來一份雞肉丸子。”
媛媛：“還有烤年糕。”
“你們呢，還要加點什麽？” 宋年問其他人。
其他人也看著加了點菜，而角落裏的趙曉楠和姚威還在自顧自聊天。任子聰背靠著椅子，一隻手搭著椅背，一邊給她宋年使眼色。
宋年用眼神問他：“幹嘛？”
任子聰把視線移向那兩位，然後湊過來，手遮住嘴巴，低聲說：“看出什麽來沒有？”
宋年看了看，就，一直在聊天嘛。從家鄉一直聊到了之前的工作，這會兒正在聊對雲州的印象；趙曉楠遊刃有餘，姚威嘛，有些羞澀，耳朵都紅了；不過他跟不太熟的女孩子見麵都會比較害羞，宋年和媛媛早些時候也是這樣的待遇。
“要看出什麽？” 宋年沒明白。
“趙曉楠一直在跟威仔說話。”
“so?”
“明明帥氣的我和邵源也在旁邊，她為什麽一直要跟姚威說話，都不跟我倆搭個訕？”
“這有什麽，威仔比較好溝通唄。”
媛媛腦袋湊過來，問他倆嘀咕什麽，宋年在她耳邊解釋了一番。
媛媛同意：“你倆呢，都有一種別來沾邊的氣質，威仔就比較憨厚老實。”
任子聰：“你們兩個直女，難怪都沒有男朋友？”
“嘿！不要以為你有就對我們嘰嘰歪歪啊！” 媛媛抗議。不過說話聲音稍微有點大，好幾個人看了過來。
媛媛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立刻捂住嘴。
任子聰一直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這邊。再一抬頭，是王長宇。這小子剛才還試圖和他換位子，想坐到宋姐的旁邊，小心思簡直不要太明顯，想到這個，任子聰又朝宋年的方向靠了靠，朝王長宇挑眉。
宋年輕聲皺眉：“靠這麽近幹嘛？”
任子聰：“給你擋桃花。”
說完還眨了眨眼。
那邊王長宇已經站了起來，喊道：“任子聰！”
某人懶懶靠在椅背：“幹嘛？”
“抽煙去不去？”
任子聰喊對麵的邵源：“老邵一起？”
很快，一個小分隊就一起去了店外。
沒過多久，宋年和蘇媛媛的手機同時響了。兩人一看，同一個群的，僅有她倆和任子聰的小群。
群主任子聰發來指示：“你倆現在再觀察下趙曉楠和姚威，看是不是還一直聊著。”
宋年和蘇媛媛對視了一眼，然後假裝淡定，一個從壽喜鍋裏夾牛肉，一個啃著炸年糕，耳朵聚焦在了同一個方向。
奇怪的是，被關注的兩人卻沒怎麽說話了。趙曉楠甚至都和宋年搭起訕起來，問她之前在秀城工作和生活的情況。宋年不怎麽聊自己的事，說了幾句趙曉楠就把目標轉移到了媛媛這邊。姚威沒有插嘴，在旁邊靜靜聽著。
宋年默默吃東西，悄悄注意趙曉楠的反應。
吸煙小分隊很快迴來。任子聰紅光滿麵，王長宇垂頭喪氣，邵源不緊不慢。怎麽看怎麽覺得有故事。
媛媛問：“怎麽了？”
任子聰：“男人之間的秘密。”
媛媛又看向邵源。
邵源說：“秘密。”
媛媛哼了一聲，誰還沒有點秘密了。
何總出去接了個電話，迴來問他們要不要去酒吧來個第二場。
朱可怡還是貪玩的年紀，眼睛亮晶晶地問：“老板買單嗎？”
“當然，這還用問。” 唐子妍說。
宋年的注意力沒有在“第二場”上，因為她看到對麵的趙曉楠又開始找姚威聊上天了，在抽煙小分隊迴來之後，這一次，她似乎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了。
“感覺陸哥不是那種很挑剔的人。”
宋年：“那你看看我這幾天發了多少家餐廳，沒一家入眼的。”
許嘉棟：“我也覺得奇怪。你要不直接問他？”
宋年猶豫了幾分鍾決定不猶豫了，點開和陸正昀的聊天界麵，叫了句師兄。
過了一會兒，陸正昀迴：“嗯。”
“師兄有沒有什麽想吃或平時喜歡的餐廳呀，我參考下？”
陸正昀：“十八鋪。”
喜歡吃麵食？宋年琢磨著。下一秒又收到一句：“最近事情有點忙，等過了這陣，我選一家好吃的店帶你們去。”
他要親自選？？那太好了，她和媛媛隻要準備買單的錢就行。
宋年比了個okay：“等師兄的消息！”
“嗯，不著急，飯總會吃上的。”
宋年迴想了下自己是不是顯得著急了，沒辦法，她不喜歡欠著別人的感覺，別人幫過她，她總想著能夠早點報答迴去。
“換位思考下，如果你幫了別人，你會這麽迫不及待讓別人還恩還是等有需要的時候再說？” 陸正昀問她。
宋年不說話了。
“而且太過著急很多時候會讓人覺得你隻是想讓自己心裏好過，並不想和別人有太多牽扯，要是那人想得再多點，是不是你不待見他？是不是巴不得不要和他扯上關係？”
宋年：“師兄也會這麽覺得嗎？”
陸正昀：“我臉皮厚點。而且你也不是那種人。”
宋年很肯定：“我不是。”
“所以有時候能心安理得地麻煩別人也是種交朋友的方式。之前我會幫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果你真想做點什麽，是不是也要問問我最近需要什麽。”
“那師兄最近有什麽需要的嗎？”
“倒是想聽幾句安慰的話，剛好最近工作上遇到個一團亂麻的事，腦子有點疼。”
宋年：“安慰的話？”
“會說嗎?”
“師兄你等一下？”
一會兒，宋年發了句話過來：“沒有爬不過的山，沒有過不了的坎，隻要勇敢麵對，所有的一切都會隨風而去。”
陸正昀：“這麽雞湯？”
接下來又是一句：“世間所有不盡人意之事，全靠硬扛，接受成長，也接受所有的不歡而散。”
“這麽現實？”
“生活放輕鬆一點，過些時候，再去重新找一個方向努力。最近這些天，不妨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做，等過一陣之後，你會發現，那些痛楚已經逐漸痊愈，那時你會有新的勇氣和力量去為自己開拓新的前程。”
......
“這是——你自己想的？”
“網上找的，有用嗎？
“湊活吧。” 陸正昀哭笑不得。
下一個會談對象，陸正昀選了財務部的會計韓淼。
韓淼二十八歲，戴著副眼鏡，站在他麵前十分緊張，頭低著，手指扣在一起。陸正昀問的幾個例行問題，她都答得磕磕絆絆；倒是賬目方麵的提問迴答得頭頭是道。
“依據你的經驗，旅行社這類客戶迴款的主要卡點是什麽？”
韓淼答的沒有猶豫，陸正昀認真聽著，越聽越覺得沒有實感，幹脆讓她調出六月份的財務報表和賬單明細，對照著跟他講。
在旅行社這一欄，並沒有出現興榮旅行社的名字，而根據前廳部的調查，六月份它應該是消費了五萬六千零四十元。
陸正昀很隨意地問了句：“所以興榮旅行社的賬單一直就不被記錄在應收賬款裏？”
興榮旅行社，就是楊榮那家旅行社的名字。
韓淼顯然沒有料到會突然冒出這麽個問題。
“你知道他們家老板是誰？”
韓淼點了點頭。
“他們家的賬是怎麽記的？我現在需要一份興榮旅行社過往這幾年所有的應收賬款數額，你看看大概什麽時候可以給到我？
韓淼愣在了原地。
韓淼自認是個普普通通，老實本分的人。她長相普通，從普普通通的城鎮來，讀了個普普通通的本科，想找個普普通通的工作，嫁個普普通通的人好好地生活。機緣巧合下，她進了西杭——雲州最棒的五星級酒店。西杭薪水開得高，對剛剛畢業的她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餡餅。隻是過了一段時間她才發現，這個餡餅不是免費的。某一天，她突然被要求去做假賬。
從她學會計的第一天起，就被老師耳提麵命過，做虛假賬務是違法的，被抓到不僅可能被剝奪執業資格，還有可能進監獄。她一直謹記在心。
她對提這個要求的人說自己做不了，那人讓她好好想想，不行就離職。而離職，意味著再去找一份工作。那個時候是已經11月底了，正是招聘淡季，她上哪兒再去找一份像西杭這麽體麵的工作，過年的時候叫她怎麽還有臉迴去見爸媽；想到他們知道自己進了大酒店的欣喜，還說這輩子跟別人介紹閨女從沒有這麽理直氣壯過。
她心裏頭兩個小人在抗爭，於是打電話求助在另外一家公司當會計的男朋友。男友說其實公司領導做賬很多都有自己的“特殊需求”，讓她別想太多，又問她酒店讓她做的所謂“假賬”到底是什麽？韓淼解釋給他聽，男友說：“聽下來沒那麽嚴重，這賬目要求又不是為了偷稅漏稅，主要是為了給上麵看，也就是他們家族內部的一些勾心鬥角而已，出不了什麽事。”
就是這句話動搖了韓淼。她試著做了一次，上司當著財務部其他同事的麵誇她工作努力，認真負責，把其他人羨慕壞了；後來她慢慢習慣，再加上這些年下來的確沒出過事兒，她也就放鬆了警惕，想著熬過這些年，職位往上升了，這種事情就不需要她做了。可上司嘴上說著要給她升職加薪，實際財務部所有的提拔或升遷她都沒有沾上邊，她以為是自己性格木訥能力不足，後來從同事口中得出是她業務能力太過突出，又比較好欺負，才被按在這個位子上不得動彈。
她的不滿從這個時候開始滋養。後來她提出過辭職，上頭沒同意，象征性地給她加了800塊的工資；第一次安撫住了；第二次提出的時候，他們直接威脅，說如果離開，就把她做假賬的事情散播出去，到時候看看哪家公司還敢要她。韓淼氣哭了，恨自己一時的僥幸，讓後半輩子都舉步維艱。
再後來韓淼懷孕，準備領證結婚，沒想到最後孩子沒保住，男友也跑了。有人還在背後嘲諷，說到底是做了什麽虧心事，連個孩子都沒保住？別人也許直接就上去撕破臉了，韓淼沒有，她聽進去了，因為她真的做了虧心事。
看著麵前的陸正昀，好久，韓淼才開了口：“終於等到您問我了。”
陸正昀自己都沒有察覺，在西杭，原來還有一群人等著他發現一切，等著他帶來一些改變。
“您想要的興榮的這些年的賬單我有，還有所有我做過的假賬，我其實都有備份一份真的賬目，我還有所有他們要求我做假賬的溝通信息的截圖；都可以給您。”
陸正昀沒想到，一個韓淼居然掌握了這麽多信息。
“你，是不是有什麽條件？說吧。”
韓淼：“總經理，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能不能看在我坦白的份上，不要追究我的責任，讓我體麵地離開西杭。”
陸正昀問她的境遇，同意了。
“不過，得等背後威脅你的人都走了。你也不想一個人離開後他們把髒水都潑到你身上，讓你百口莫辯吧。”
“當然。”
“好，你放心，如果他們說是你幹的，你就說是我吩咐你聽他們的話，我來保你。接下來的這幾個月，你把這幾年真實的賬目情況單線發我一份，有問題的標注好，事成之後，要走要留，我都保證你能體體麵麵。”
“祝：好事將至，好事發生！”
隨著消息發來的，還有一張福袋的圖片，上麵繁體字寫著：願你所求皆如願。
這是宋年給陸正昀發微信的第四天。自從他腦子不知道抽了什麽風說想聽安慰人的話，宋年每天早上都會選一句話發給他。
然後他會迴：“謝謝。”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微信裏開始了互動。
盛融最近的業務進展比較順利，大家期盼已久的聚餐時間也定了下來，時間是七月十九，周五，在一家日式的燒鳥屋。
一行十多個人把兩張桌子拚在一起湊成了長桌，何總坐在寬邊，左右手分別是唐子妍和魏時鋒，同桌的還有王長宇、劉超、朱可怡他們。宋年和媛媛是坐任子聰的車一起來的，三個人在何爍不在的那桌，任子聰最外麵，宋年中間，媛媛裏麵。三個人的對麵分別是姚威，趙曉楠還有邵源。
何總說今天敞開吃。大家沒客氣，把燒鳥屋所有類型的燒烤都點了一遍，還點了兩個壽喜鍋和幾瓶清酒。一個放在了何爍麵前，一個放在了趙曉楠和宋年中間。都是中午飯沒怎麽吃飽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起來。
“嗯~ 這個雞肉丸子，快，一定要嚐一嚐！” 媛媛剛吃完自己碗裏的，又去拿了兩串，一串給了宋年，一串給了任子聰。
對麵邵源說：“為什麽我沒有？”
姚威：“我也沒有。”
“哎喲喂，服了你們了，” 媛媛把剩下的都薅了過來：“來來來，給你們。” 順便給趙曉楠也捎帶了一串。
趙曉楠接過，用筷子把雞肉丸從串上推出來放在碗裏，然後就，放在碗裏。
媛媛以為她待會要吃，過了一會兒，見她忙著和姚威聊天，那肉丸子在她碗裏，一口沒動。
“怎麽，還想吃？” 宋年見她直勾勾盯著人家碗裏的肉。
“我就隻吃到一串。”
宋年伸手招唿服務員：“麻煩，能不能再給我們來一份雞肉丸子。”
媛媛：“還有烤年糕。”
“你們呢，還要加點什麽？” 宋年問其他人。
其他人也看著加了點菜，而角落裏的趙曉楠和姚威還在自顧自聊天。任子聰背靠著椅子，一隻手搭著椅背，一邊給她宋年使眼色。
宋年用眼神問他：“幹嘛？”
任子聰把視線移向那兩位，然後湊過來，手遮住嘴巴，低聲說：“看出什麽來沒有？”
宋年看了看，就，一直在聊天嘛。從家鄉一直聊到了之前的工作，這會兒正在聊對雲州的印象；趙曉楠遊刃有餘，姚威嘛，有些羞澀，耳朵都紅了；不過他跟不太熟的女孩子見麵都會比較害羞，宋年和媛媛早些時候也是這樣的待遇。
“要看出什麽？” 宋年沒明白。
“趙曉楠一直在跟威仔說話。”
“so?”
“明明帥氣的我和邵源也在旁邊，她為什麽一直要跟姚威說話，都不跟我倆搭個訕？”
“這有什麽，威仔比較好溝通唄。”
媛媛腦袋湊過來，問他倆嘀咕什麽，宋年在她耳邊解釋了一番。
媛媛同意：“你倆呢，都有一種別來沾邊的氣質，威仔就比較憨厚老實。”
任子聰：“你們兩個直女，難怪都沒有男朋友？”
“嘿！不要以為你有就對我們嘰嘰歪歪啊！” 媛媛抗議。不過說話聲音稍微有點大，好幾個人看了過來。
媛媛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立刻捂住嘴。
任子聰一直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這邊。再一抬頭，是王長宇。這小子剛才還試圖和他換位子，想坐到宋姐的旁邊，小心思簡直不要太明顯，想到這個，任子聰又朝宋年的方向靠了靠，朝王長宇挑眉。
宋年輕聲皺眉：“靠這麽近幹嘛？”
任子聰：“給你擋桃花。”
說完還眨了眨眼。
那邊王長宇已經站了起來，喊道：“任子聰！”
某人懶懶靠在椅背：“幹嘛？”
“抽煙去不去？”
任子聰喊對麵的邵源：“老邵一起？”
很快，一個小分隊就一起去了店外。
沒過多久，宋年和蘇媛媛的手機同時響了。兩人一看，同一個群的，僅有她倆和任子聰的小群。
群主任子聰發來指示：“你倆現在再觀察下趙曉楠和姚威，看是不是還一直聊著。”
宋年和蘇媛媛對視了一眼，然後假裝淡定，一個從壽喜鍋裏夾牛肉，一個啃著炸年糕，耳朵聚焦在了同一個方向。
奇怪的是，被關注的兩人卻沒怎麽說話了。趙曉楠甚至都和宋年搭起訕起來，問她之前在秀城工作和生活的情況。宋年不怎麽聊自己的事，說了幾句趙曉楠就把目標轉移到了媛媛這邊。姚威沒有插嘴，在旁邊靜靜聽著。
宋年默默吃東西，悄悄注意趙曉楠的反應。
吸煙小分隊很快迴來。任子聰紅光滿麵，王長宇垂頭喪氣，邵源不緊不慢。怎麽看怎麽覺得有故事。
媛媛問：“怎麽了？”
任子聰：“男人之間的秘密。”
媛媛又看向邵源。
邵源說：“秘密。”
媛媛哼了一聲，誰還沒有點秘密了。
何總出去接了個電話，迴來問他們要不要去酒吧來個第二場。
朱可怡還是貪玩的年紀，眼睛亮晶晶地問：“老板買單嗎？”
“當然，這還用問。” 唐子妍說。
宋年的注意力沒有在“第二場”上，因為她看到對麵的趙曉楠又開始找姚威聊上天了，在抽煙小分隊迴來之後，這一次，她似乎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