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布坊裏的女工們紛紛起身看蘆葦。


    蘆葦溫和的點頭笑笑,目光第一時間看到不少女子的手變形了,臉色也不是特別好。


    這些人是她爸在的時候選用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坊子裏用的人還是這些,把人都要累癱了也不換人!


    “郭總管,從莊裏重新選一批年輕的小媳婦們進來接替她們,另外,以後莊裏織布,時間也要恢複正常,早晨吃過飯開始,晚上傍晚結束收工。”


    織布的女工們驚慌的看著蘆葦,啥意思?少東家一來就開除她們?


    “少東家……她們都是熟工……”


    “就因為她們都是老織工了,我才讓你選用新人進來,你看看她們的四肢,她們退下來後,莊裏每個月給補償一百個錢,這些是她們為豆莊立下汗馬功勞的獎勵,豆莊的布坊沒有她們,想繁榮起來最少要遲五年。”


    “以後莊裏每十年換一次工,換出去的女工,按月領取五十個錢,拿五十個錢的別埋怨不公平。”


    “豆莊布坊是第一批娘子們支撐下來的,她們的辛苦,全豆莊的人都看在眼裏了,”蘆葦是真佩服吳大人安排的管事,真把人用到死心裏才甘心。


    布坊的女工們紅著雙眼,一時不知該對少東家說點什麽好,都下意識的把手藏身後。


    郭飛看蘆葦,每人每月支一百個錢?這是一筆不少的錢了,莊裏雖說能拿,可是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又看好多人看著不能反駁的。


    “知道了少東家,我迴頭就召集莊裏婦人挑選進來織布。”


    “退出布坊的人心裏也別害怕,南陽城現在香也出名,莊上還有一個香院子沒有啟動,過完年,我會找人迴來帶你們做香。”


    “明天開始,耿大夫會為你們診治身體,需要休養的,就好好休養,需要喝藥的,就老老實實的喝藥,身體好才是本錢,也不用擔心藥錢,診治藥費豆莊給了。”


    “都散了吧!明天選好人,進坊子多多的帶帶新手們,”蘆葦說完對郭飛看了一眼走了。


    眾人互相看了半天,眼裏皆是喜悅的淚水,不織布了!還能憑白拿到一百文錢?


    “都聽到少東家說的了吧?你們這些年確實辛苦了,明天用心教教後進坊子的人,過個幾日就迴去歇著了,東家迴來了,咱們別糟蹋了她的心。”


    蘆葦一上午跑了布坊、肉坊、牲口坊看了一圈,中午把管事們添補齊全,下午去了半碗村看油坊,田地的事維持的勉強不錯,這大概跟莊民們骨子裏愛田有關,至少沒人把田搶去。


    傍晚小疤賴他們迴了豆莊,耿大夫古板的過來叫走福生昌樹,沒什麽溫言軟語,他在前麵穩健的走,兩個年輕的後生跟著不敢說話。


    “郭總管,給他們說房媳婦,年輕輕的光漢子不成事,爭取明年要個娃,別給莊裏帶的油燜子樣,都不成親莊裏誰幹活?難不成你們老了,爬不動了,還要親自跪地幹活?”徐仲林看福生昌樹背影皺眉吩咐道。


    郭飛……


    咋的,東家兩口子一迴來,他包攬成了媒婆?郭飛張張嘴看蘆葦,意思是少東家說句話呀?


    “讓你娘子多費費心,特別是他們三個,說個好女子過得熱乎點,也算他們沒白叫你一聲郭叔,”蘆葦笑。


    郭飛扯了扯嘴,盯著小疤賴看了會,“隻要好好的踏實穩重,咱莊裏有的是好姑娘。”


    小疤賴沒說話拉著自己孩子,臉上都是木訥的呆板。


    “小將軍,下午好!”蘆葦笑著伸手給小疤賴孩子。


    “少東家下午好,”說完利落的對蘆葦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這是幹啥?”徐仲林問小疤賴。


    小疤賴孩子爬起來脆聲道,“我阿爹說再見到少東家了,要給少東家磕一個救命的頭,”說完把手伸進蘆葦的手裏。


    徐仲林看了覺得這孩子怪活潑機靈的。


    “男兒膝下有黃金,輕易的別折彎了它,我曾對一個人說過我學的幾句話,我覺得他做到了其中一句,今天我把那話也告訴你;”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不一定做他們,但是當將軍了得懂他們,我送你去見你的夫子,”蘆葦低頭鄭重的對小疤賴說完。


    郭飛麵色怔怔的看著蘆葦,眼裏都是恍惚的神色,他好似看到了那個幹枯的女子,大睜著眼睛怎麽也閉不上,所有的府兵脫下外衣都蓋不住她……


    “疤賴子,你還是住迴墨房那邊,你瘸子爺砸不動墨塊了,以後墨房就交給你了,”徐仲林拍了拍小疤賴的肩膀,給了車夫一個眼神,帶著他們去了南林河子。


    郭飛目送徐仲林去下村,他低頭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在軍營裏,管萬千的軍器,這小二十年裏換成了雞毛蒜皮的事,他從沒像現在這般了解它們。


    “迴來了?快去換衣服過來挑墨,”潘瘸子聽見聲音扭頭看了一下,見是小疤賴進來,他隨口就吩咐了事,時間仿佛又迴到了以前,墨坊裏都是他的吼聲。


    徐仲林對潘瘸子點點頭,輕手輕腳的迴了上莊去。


    倆人在豆莊整天東忙西忙的,轉眼忙了個把月,才把莊子捋順溜點,莊裏無形中氣氛濃厚起來。


    十一月中旬,郭飛懷揣著一個達不溜,去府衙交最後一次稅,十二月山陽鎮會有正式縣令來,其他廢棄的村莊也開始重新啟用了。


    “郭總管,這邀請貼……”墨齋掌櫃有些拿不準的問郭飛的建議。


    “送去各家吧!豆莊如今正式的東家迴來了,別人再想擦蹭咱們,都要掂量掂量,畢竟能從吳大人身邊全身而退的人,不多!她可是名聲響亮的佟蘆葦,”郭飛目光看向邀請帖低聲說完。


    墨齋掌櫃手緊緊的握著大紅請帖,“少東家這是要幹什麽?這麽高調……”


    “豆莊的身架倒了!自從吳大人出事後,豆莊是什麽阿貓阿狗都敢來欺負一腳,生意更是被人搶的七七八八,少東家這是要重新搭身架。”


    “邀請南陽城有頭有臉的人赴宴,也是告訴他們,吳大人是不在了,但是五福莊的主人還在。”


    “莊裏那麽多人要吃要喝,不把架子撐住,以後隻會越來越落魄,直至豆莊被人瓜分完為止,”郭飛說完輕笑了一下。


    “你看少東家多懂行商!”


    “我會親自把所有請帖送出去,保證十二月大雪節,珍饈樓賓客滿座,五福墨齋大宴謝客商們,”墨齋掌櫃認真的說道。


    “成,你理解少東家的意思就行,我要去府衙送稅了,墨齋紙坊的稅十二月小雪節給,這是少東家特意交待的,”郭飛走前著重交待的。


    ……


    “徐六弟,少東家迴豆莊了?”張多田倒了一碗熱熱的茶端給徐仲林。


    “迴了!兜兜轉轉這麽些年還是迴去了!我們出事那一年,莊裏人提前知道消息了,年都不過了,躲在府城打算救我們,就衝著他們的心,蘆葦也要迴去接手豆莊帶他們,還沒正經謝過你呢張大哥……”


    “你說這話就好見外了,你呀!最該感謝你妹婿的,”張多田給自己也倒了一碗熱茶坐下。


    “石捕頭那天下午派人過來通知我,說吳大人的護衛告訴他,吳大人打算團圓日子對少東家下手。”


    “我聽了雇馬車就往豆莊跑找人幫忙,沒想到耿大夫不讓聲張,隻悄悄的找了人,郭飛又把酒坊的夥計們都招唿上了,對外隻說酒壞半路上了,去幫忙挑酒迴來。”


    “我們到府城分批躲在糕點房,晚上少東家出事前一刻,也是石捕頭親自送的信來,少東家應該也是有接到信的。”


    “會謝呢!不過是仗著他,是我親妹婿沒說出口而已,胡大哥張大哥燈靶哥的情,我們也記在心裏了,”徐仲林端碗喝茶笑。


    “你看你……”張多田不讚同的看了一眼徐仲林。


    “張大哥,我今兒來是想麻煩你一件事,豆莊最開始不是建了香院子嗎?一直都沒撈著用它,今年我跟蘆葦迴來了,看豆莊的生意敗落的不成樣子,這麽多年荒著,想起用都爭不過人家了,我們打算起香院子盤活豆莊。”


    “做香離不開花草樹木,你對這方麵又懂行,想讓張大哥過去幫幫忙,你看能不能跟張嫂子說……”


    “這還用跟我說呀?沒說的,我們也迴去呀!”張娘子利落的走進來接話。


    “那這邊……”


    “這邊太冷清了,田地啥的也不行,主要是我們想孫子們跟去免費念書,頭疼腦熱有好大夫看。”


    “不過嫂子可說了啊!我們還得住何坡村去,”張娘子孩子都成親有子,心裏越發的覺得豆莊不錯,光免費給念書這一條,就能心甘情願的讓他們迴去。


    “行,東西還都是按照以前的給你們,以後莊上栽花木的事,就歸張大哥管了,交給別人我跟蘆葦也不放心,”徐仲林順杆上的說道。


    “花木的事給我了,那個……”張多田撓頭為難的不知道怎麽開口好。


    張娘子看他磨嘰的樣子就煩,“六弟,胡兄弟他們也想迴去,雖說我們在這邊自由自在的,可到底差了一頭!”


    “嫂子也不瞞你,活到我們這個歲數了,才曉得明白豆莊有先生、有大夫、有活計營生,對咱們的孩子是多大的好處!日子過好了,眼皮子也就亮了,活一輩子不就是為兒女打算嗎?”


    “你不知道外莊人提起五福莊,恨不得削尖腦袋想去的,”張娘子算是活明白通透了,再自由好也沒孩子念書好。


    “我心裏還盤算怎麽說服胡大哥呢!這會聽張嫂子說了,我現在就過去說,迴頭讓莊裏車隊來給你們搬家,”徐仲林說完起身要離開。


    “吃過飯再去……”


    “我說好了再來吃飯嫂子,”徐仲林說話間跑了很遠。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迴來了,中午吃的紅光滿麵的,下午走前去了燈靶子家說了會話,才坐車迴了豆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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