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莊有了蘆葦跟徐仲林的加入,佟父放下了操心,每天帶人全身心的投入割禾。


    家的稻挑子都交給了大女婿忙,早晨天不亮開始在平整的場地裏,鋪滿兩個稻鋪子,中午頂著烈日幾個女人翻曬。


    徐仲林頭頂破布巾,拉著石滾在稻杆上來迴碾壓,石滾是佟父不忙的時候,走遍了豆莊上莊子找迴來的。


    傍晚趁著工人沒上來,幾人把草挑開抖了抖堆去一旁,脫粒的稻堆子照例推去中心。


    蘆葦看風不是很大,去佟父給自己蓋的屋裏,找出一個大木頭三葉板按在木莊上,又從背口繞了幾圈繩子係好,另外一頭給係在彈跳的竹棍上。


    有風揚稻就不管木板,沒風吹的時候拿掉卡木板的棍子,隨著竹棍一拉一拉的,木片扇葉轉的飛快的出風了。


    這……?采薇看了錯愕不已,阿爹夜裏做的木板原來是為了這麽用的?


    “看到了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上有好多的新鮮事,新鮮東西,明明就在眼前你們卻不知道怎麽用,這扇葉子就跟水車是一個道理,你不學習進步,你永遠都不曉得它怎麽合理存在的,”蘆葦說話的功夫,揚起一鍬稻在風下吹的幹幹淨淨的。


    秀姑妯娌聽了稀奇笑,拿著耙子,去了徐仲林拉石滾的場地繼續耙草。


    這邊姐倆忙完稻坐在地上便開始灌裝,灌出來的袋子紮緊。


    徐仲林碾壓好那邊的稻杆子,推車給灌出來的稻送去倉庫裏堆起來,這樣做的目的,是怕工人迴來看到一袋袋的稻,心裏起心思防不住。


    天黑佟父帶人上來,門口早就忙的過清了,徐仲林推著打晃的稻草送去水裏泡著。


    佟父看了眼裏說不出的滿意,晚上招唿人吃飯的聲音都大了很多。


    打這天開始徐仲林帶著蘆葦幾人,在家趁著火辣的太陽,擱門口瘋狂的鋪稻脫粒,門口堆著的稻堆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


    忙了約麽二十來天左右,田裏的莊稼割完結束,家裏脫粒的稻也結束了。


    佟父給每人結了一百個錢,放了他們趕迴去收自家的糧食,他也要處理後續的事情了,那就是曬收進屋裏脫粒的稻,還要處理稻種子出來。


    留的稻種子是不需要脫粒的,直接保留在稻杆上紮成一把一把,放下屋簷下掛著,一把稻杆上最先熟落的稻粒是不留的,留的是中間和最後的稻粒放在袋子裏,一直在通風口上掛到來年四月泡水裏發芽為止。


    “工錢都拿好了,這可是你們辛苦半年的錢,迴家收好糧食了再趕緊過來,加緊把剩下的房子建了,爭取天冷的時候,俺們早點把另外一半工錢也拿了,過年也有個好心情,”佟父高興的拍桌子對眾人笑道。


    “佟管事俺迴家忙完就過來,俺聽說天冷以後東家還給半袋粗糧,他啥時候給呀?”人群裏有人問完話,頓時安靜了下來。


    “冬至節那天你們都去油勺子家領成不成?”佟父想了一下迴答道。


    “去俺家?”油勺子頗為意外和遲疑。


    “沒錯,他們家住的太散了,隻有你家住在廟王街那邊方便,到時候東家那邊來車隊拉糧食,直接路過你家門口,順便把粗糧就放你家去發了,”佟父看著油勺子解釋道。


    “可俺家房子不是俺的呀……”


    “那沒事勺子兄弟,到時候俺們在你家等著,東家粗糧一送到,俺們直接拿了就走,保證不在你家那邊瞎停留,”眾人熱切的看著油勺子說道。


    “行,那就給粗糧卸到俺家去,你們大夥可要早點去呀!那麽多吃的糧食,萬一給俺們左鄰右舍的人看到了,俺家怕是就住不下去了,”油勺子為難的說完。


    “肯定早早的就去,”有高興的人連連保證起來,


    “那個佟管事,俺能現在就走嗎?俺想連夜就迴去收莊稼。”


    “俺也是……還有俺……”


    “你們都想現在就走呀?”佟父看著急切的眾人脫口問道。


    “是的呢佟管事,好天不等人,俺怕後麵陰雨天稻子收不上來……”


    “既然大夥心裏急切著要走,索性你們結伴一起迴去,來的時候千萬不要走夜路,”佟父擔心的囑咐了一句。


    “佟管事放心,”一聽可以放行了,眾人迫不及待的裝好錢,三三兩兩的開始走月色下迴家了。


    轉瞬間屋裏安靜了下來,佟父看了看慶和兄弟,“你們兄弟要不要迴家看看去?”


    “俺不迴去,”慶和搖搖頭不願意走。


    “要不阿兄迴去看看?”吉和問他大哥。


    “我迴去幹啥呀?好給他們逮著問東問西的?還不如過年迴去呢!”彭順和笑罵著弟弟。


    “過年迴去也成,家裏春秋兩季的田活,俺們都帶錢迴去幹了,人再迴去沒啥意義,反而是這邊的香葉活需要忙,那些人迴去秋收,沒個十天八天的都迴不來,俺們正好給香葉子啥的忙利索了,還有稻都敞開了曬,”慶和拍了拍衣服笑。


    “你們兄弟要是不迴去,佟大叔就把這邊托付給你們了,我明天帶著蘆葦去府城打聽打聽東家迴來了沒,要是迴來了,得雇人把糧食都給運走,留在這裏太危險了,”佟父皺眉說了心裏擔心的問題。


    “佟大叔擔心的沒錯,你盡管去找老爺去,糧食早拉走,俺們也早點安下心來,這些人俺們誰也不知道咋樣,運走是對的,”慶和壓低聲音也有些不安心。


    “時候不早了你們休息,明天我去府城看看情況再說,”佟父揮揮手轉身出來迴去睡覺了。


    第二日一早爺倆神色如常的來到府城。


    “爸你是怎麽打算的?”蘆葦看著府衙大門小聲問佟父。


    佟父笑的神秘沒說話,抬手把袖子兜給閨女看,兜裏赫然是家裏的銀塊子和金塊子。


    “爸是要買房子?”蘆葦疑問道。


    “嗯,我帶你去看看我看好的房子,”佟父領著閨女去了吉祥胡同,胡同裏有四家門戶,其中三家門都朽了,唯一好的門位置比較偏。


    “這是一座三進的大院子,後麵這四個門都是這房子的後門,它前門對著廟王街,角門對著北城門方向,因為房子位置蓋的不好,這房子用一個金塊就能換到,有可能還不需要。”


    “爸怎麽知道的?”蘆葦聞言很驚訝。


    “我來這裏打聽的,吉祥巷別看名字好聽,其實一點都不吉祥,特別是這宅子,裏麵曾經被關殺了好多人,這房子便宜成這樣沒人要就是這個原因。”


    “知道內情的嫌棄它晦氣不好,不知道的買不起,所以你爸我,打算先用一塊銀塊子撿它,如果買到了,豆莊的糧食就拉來這裏藏著,別人想不到這裏藏糧食了,那邊騰位置出來裝地瓜用,”佟父的小算盤打的乒乓響。


    蘆葦聞言笑,讚成了她爸的意見。


    爺倆愣愣的找了一個油溜溜的中人,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便熄了心思,隨便聊了兩句東拉西扯就被人轟了出來。


    出來走到一個角落裏,蘆葦捏著嗓子埋怨道;


    “阿爹你真是的,老爺都不在了,你幹嘛非要那宅子?別人不曉得內情,難道你不清楚呀?那宅子死那麽人能住的安生嗎?我這臉咋壞的呀?你忘了夜裏看見啥……”


    佟父驚恐的捂著蘆葦的嘴,鬼祟的左右看了看,“別說了,那宅子是大少爺非要買的,俺一個下人不聽能成嗎?”


    蘆葦扒拉下她爸的手皺眉又道,“就會折騰人了,一塊銀子要這麽個宅子,莫非瘋了?有這錢咋不買別的好宅子?”


    佟父背手看著眼前的宅子出神片刻,歎了一口氣,“別的宅子也不幹淨呀!”


    “可那些宅子沒這個死的多,大少爺既然一定非要它,阿爹不如迴頭再去尋那中人說……”


    “老爺!老爺……你想要這宅子嗎?”突然不知道哪裏冒出來個人,驢長個臉殷切的看著佟父笑。


    佟父警惕的看著他不說話,目光裏都是戒備的模樣。


    “老爺你別害怕,俺也是這一帶的中人,俺剛剛路過這裏聽老爺想要這宅子的……”


    “你聽錯了,我們什麽也沒說,”蘆葦心虛的打斷中人的話。


    “你看老爺小姐把俺當壞人了不是?俺真的是這一帶的中人,這院子幾年前自當家夫人死後就有點不太平了,一直到後麵亂了就更不太平了,”中人一邊說一邊觀察佟父的表情。


    佟父眼裏極力的藏著害怕和恐懼,幹巴巴的兩隻手死死的握著,看模樣中人是說中了什麽話。


    “好了你不要說了,既然你是中人,那這宅子怎麽會到你手裏的?俺記得亂的第一年大少……俺小東家就把宅契帶走了,你剛路過這裏想是唬俺們的吧?”


    中人搓了搓手又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道;


    “俺李跑腿雖然是個說嘴吃飯的人,可俺絕不會糊弄人,你剛剛是不是在大棍子那裏,看到了所謂的房契了?”


    佟父猛然抬起頭,“你怎麽曉得的?”


    “俺怎麽會不曉得他的?實話跟你說老爺,他是幫閑吃戶的,你要是找他買,你的錢真就打水漂了!”


    “南陽城除了東城那邊鋪子房子要老契外,廟王街和殿大道街房子,有鋪契最好,沒有直接能帶你們去衙門上契,不過要給點這個,”中人掂了掂兩個手指笑。


    “真的?”佟父睜大眼睛眸光裏都是懷疑。。


    “這還能有假嗎?你若不信俺可以現在帶你去府衙,俺李跑腿在廟王街做中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若還是不信,可以滿街去打聽問問俺的名字。”


    佟父聽完眼裏早已多了許多的信賴,猶猶豫豫的握著袖子不說話。


    中人笑臉看著也不催促他。


    “阿爹,要不隨他去衙門裏看看?要是真的成了,俺們就把小東家給的半貫錢,給他當跑腿的運費了,”蘆葦試探的說道。


    “成,那麻煩你帶俺去衙門上契,”佟父小心的說道。


    “老爺跟俺來,”中人笑嘻嘻的領著爺倆來了府衙,進大門討好的跟衙差說笑。


    不多時來了一白胖的師爺,目光看都不看三人。


    中人忙不迭的上前,低低的跟師爺說了好一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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