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飯什麽時候好呀?”棒槌第無數次的跑到鍋屋吸溜鼻子問,目光饞饞的看著噴香撲鼻的大鍋。


    佟父坐在灶洞裏幫著燒火,佟母戴著圍裙挽著袖子,甩開膀子可勁的炒肉做菜。


    佟父對棒槌招手示意他過去。


    “棒槌,你過完年已經八歲了吧?八歲的孩子也該懂些道理了,家裏你阿娘做飯,飯好了自然會喊你們,她沒喊,就說明飯菜還沒做好,你不能一遍遍的過來催促,首先這是不禮貌也沒教養的事,其次這種縱容自己的品格不能有。”


    “吃肉每個人都很饞,你兩個阿姐雖然比你年長幾歲,可她們吃的不見得比你好多少,甚至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比你多吃了好幾倍的苦。”


    “阿姐們都能克製自己的口腹欲望,你是家裏的男孩子,你也應該適當的約束自己,家裏每一頓吃食,你阿娘做出來都是吃的,做何用一副沒吃過飯的樣子呢?”


    棒槌被說的深深的低下了腦袋,“阿爹對不起我錯了。”


    佟父摸著小豆丁的腦袋,“我們棒槌以後長大也是要當木匠的人,知錯認錯就是好孩子,阿爹曉得你從出生就逃荒,但是你很走運,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都活下來了,好大的福氣還在後麵呢!”


    “以後頓頓吃飯,我們都應該慢條斯理的,要像個福壽綿長的人,也要顧及著同桌吃飯的其他人。”


    棒槌抬起懵懂的臉上,“阿爹我不明白。”


    “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能慢條斯理吃飯是福氣,出去玩吧!”佟父拍了拍棒槌的手。


    棒槌跑出去後,佟母聲音很輕的問道,“是我把棒槌慣壞了嗎?”


    “孩子恃寵而驕,跟你慣不慣沒關係,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如果你依著他的脾性下去,他會越來越自私,吃飯好的自己給吃完,眼裏完全看不見別人也餓也饞。”


    “咱家目前來說每頓做好吃的,都不是隻做一點點,或者夠一個人吃,其他人幹看著隻有饞的份,所以他這習慣必須得給他別過來。”


    “男孩子不能慣的自私了,要讓他明白父母姐姐們的辛苦,體諒別人的忍讓和包容,”佟父很認真的看著佟母說完。


    “我聽你的當家的,你教導孩子我絕不多言多語護短,你都是為了棒槌好,我心裏感激的很,”佟母目光堅定且信任的迴道。


    兩口子達成了共識,小鍋裏的年夜飯香的更遠了。


    “開年夜飯了!”佟父起身洗幹淨手站在院子裏吆喝一聲。


    蘆葦姐弟三人脆聲答應好,堂屋放了六盞油燈,把不明亮的屋照的亮堂了不少。


    佟父佟母緊接著端菜送過來,一盆燉肉、一盆肉圓子、一盤炒豆芽,一盆炒泥鰍,一盆甲魚湯,一條紅燒魚,剛剛好湊成六個菜,寓意六六大順。


    佟母又進睡覺的屋裏,端了兩盤炸貨出來放在供桌上,這兩盤要放到年初三才能撤下來吃,那是供祖宗用的供果。


    “我出去放炮仗了,”佟父看供桌一左一右的香快結束了,急忙帶著火棒子去門口了,一會的功夫,門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來。


    “開飯!”佟父笑嗬嗬的走進來坐下。


    看著並不豐盛的菜,臉上依舊是幸福滿滿,可惜飯桌上沒有閨女最愛的荷花釀!


    “阿爹阿娘吃菜,”蘆葦拿幹淨的筷子給佟父佟母夾了大塊肉,給自己夾了一塊,然後給采薇跟棒槌也一人來一塊。


    “等過完年了,阿爹把塘清理出來種滿荷花,等明年年底,阿爹讓你們都喝上荷花釀,”佟父鄭重的對著幾個孩子說道。


    “阿爹,什麽是荷花釀?”采薇好奇的問道。


    “就是荷花釀的甜酒,喝著甜甜的一股子荷花香,”佟父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佟母臉上閃過笑意,而後嚴肅起來;


    “過完今天,你們姐倆就十七了,蘆葦的親事我跟你阿爹就不操心了,徐家就在俺們隔壁板上釘釘的親事。”


    “剩下采薇的親事,也該想想定下了,村裏像你這麽大的姑娘也不多……”


    “阿娘,我不要說親……”


    “丫頭家說什麽胡話?這麽大了不說親,說出去還不被人指頭上說?之前村裏有一家遞話來,想把你說給他大兒子,我跟你阿爹想了想沒答應,等正月不忙了,你別到處淘氣的出去了,在家給我老老實實的等人說親,”佟母嚴肅的看著小女兒叮囑道。


    “阿娘我不……”


    “吃飯,”佟母強勢的打斷了小女兒的話。


    沒人知道她的揪心,還有她提心吊膽的害怕,村裏看著太平了,實際誰也不了解誰。


    她有兩個十六七的女兒,要是有一個稍不注意出事了,都能要了她的命,現在村裏日益熟識了很多,她得趕緊給閨女安排好人家才是正事。


    “阿姐,”采薇可憐巴巴的拉了拉蘆葦的衣服。


    蘆葦扯迴肩膀,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她如今也是被佟母和老爸按頭磕徐家!


    其實她是能理解佟母的憂心,世道處於看似安,其實並不太安的情況下,有成年的閨女是最焦心的,特別是她的臉還毀了,年齡又是大齡的姑娘,不巴結緊徐家的親事,她還真找不到下家來接收她了!


    問題是自己真的不想嫁人,老爹來了她也不想死了,想來想去想破腦袋了,也想不到什麽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今天過年不說煩惱的事了,都吃菜,”佟父溫和的起身給三個孩子舀肉圓子。


    佟家來柳林村安家的第一個熱鬧的年夜飯,過的異常的豐盛且幸福,年夜飯吃完,一家人圍著火堆守歲,村裏時不時的傳來炮仗聲,有的人家才開始過上年。


    “我不行了,我熬不住到子夜睡了,我現在就要去睡覺,”蘆葦哈欠連天的起身嘟囔道。


    “困了就去睡,我跟你阿娘在這守著,”佟父不在意的趕三個孩子去睡覺,他自己跑去偏屋端來篾棒,對著油燈開始做竹簾子。


    這是挽簾子是他閨女後麵要用的東西,還是個極其細精的活,做起來非常的耗時間,佟父沒事的時候不是抽竹絲,就是編織簾子,就這麽帶著做,竟然也做了大半出來。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眨眼間便到了子時,兩口子起來喝口水進屋休息了。


    初一的早上冷冷清清的,一家人吃完一頓手擀麵條,又開始忙著各自的事情。


    佟母早早的去了織機屋織布,采薇帶著弟弟忙豆芽。


    佟父跟閨女在油燈屋裏,一個做他的手工簾子,一個添油熬燈灰,快中午的時候,佟家的門被敲響了。


    佟父起身去打開門,門口徐家的幾兄弟笑嗬嗬的齊聲說道,“佟叔,給你和嬸子拜年了。”


    “好好!快進屋坐,蘆葦她娘別織布了,仲林兄弟們過來拜年了,快洗手做中午飯,”佟父高聲對小屋吩咐道。


    佟母急忙跑出來打招唿,“快進屋裏來。”


    “佟叔,佟嬸子,別忙活了,俺們來拜個年就要迴去了,今天還在給八弟那邊蓋院牆呢,”徐仲林急忙阻止要去做飯的佟母。


    “咋,八子家的院牆推倒了?我一會去給你們幫忙,”佟父朝徐八子問去。


    “哪是俺推倒的呀!是前幾天下完雨後上凍,把牆土凍酥了它自己倒的,這不佟大叔給黃妮打了織機嗎!”


    “俺怕被有心人看了惦記上了,又沒個院牆擋著,俺不能時時刻刻在家看著它,昨天大伯就說正月在家也沒事做,叫俺們兄弟幾個自己把院牆砌了,”徐八子笑嗬嗬的解釋道。


    “你佟大叔在家也沒事,讓他也去給你們幫忙……”


    “真不用了佟嬸子,兩麵院牆,俺們兄弟幾個幾天的功夫就完事了,佟大叔每天忙的跟什麽似的,這點小事不用他出手的,”徐仲林婉拒了佟母的話。


    佟父看他們的樣子不像說假話,笑道,“我這幾天忙著給你阿娘她們打紡線車,好幾天沒出門了,發生什麽事也不知道,需要幫忙了你們就過來叫我。”


    “放心佟叔,真要是需要幫忙了,我第一時間來找你,你跟嬸子接著忙吧!我們也要迴去忙了,”徐仲林說罷跟著兄弟扭身要走。


    “進屋坐一會呀!”佟母不死心的又叫了一聲。


    徐仲林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幾兄弟很快沒了身影。


    拜年這種禮節都是禮尚往來,初一徐家兄弟來了佟家。


    初二佟父便讓采薇帶著棒槌上門拜年了,目前而言,兩家都管不起吃飯,差不多情誼到了就行了。


    為什麽蘆葦沒去徐家拜年呢?她不太喜歡你來我往的這一套,佟父自然也不肯為難親閨女,外麵問起來,理由就是幫她阿娘織布呢!


    “小妹,你織布的手藝這麽熟練了?”采薇看徐小妹的手來迴穿梭,手快的就剩個影子了。


    徐小妹停下手上的活,“我阿娘逃荒的時候腰受過傷,不能久坐織布,所以這活就被我接過來做了。”


    “那去醫館看了沒?”采薇關心的問道。


    徐小妹搖搖頭,“老傷了,看了也不能根治,隻要我阿娘不久坐就沒事,六哥說等過兩天去府城賣布的時候,會給阿娘抓幾副藥迴來。”


    “那你接替徐嬸子織布了,春天挖野菜還去挖嗎?”采薇抿嘴又問。


    “會挖的,采薇,到時候你出門的時候喊我一聲,”徐小妹肯定的迴道。


    “行,那你織布吧!我迴去摘豆芽了,”采薇領著弟弟迴家了,去了油燈屋跟她姐學了一遍徐家的情況。


    蘆葦聽了也沒放在心上,倒完最後一碗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兩三個月沒日沒夜的煙熏火燎,總算把桐油都熏完了。


    拎著木桶到不遠處的小水缸跟前,缸口上還放了一個細篩子,她把桶裏的灰,小心的倒進篩子裏,動作溫柔的篩了一遍。


    落盡缸裏的灰用木棒給攪拌均勻,然後蓋上蓋子放著不管了,第二天把浮沉的灰舀出來,放在陰涼通風的位置陰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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