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雪下的這麽大,要不明天再去送吧?”佟母看門外紛紛揚揚的大雪,目露擔心的跟閨女說道。


    “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家肯買豆芽的,哪能說不去就不去了,沒事的,”蘆葦說完拿起桌上的餅子揣進懷裏,這是她今天一天的飯。


    賣豆芽已經賣了個把月了,開始是固定四到五天送一次豆芽給那家,每次換的東西都不一樣,但是大多數換的都是油,還有少量幾次是鹽。


    每次換油迴來,佟母都會切一半送去徐家,因為徐仲林知道蘆葦發豆芽賣的時候,把自家收的野綠豆,全一股腦的都拿來給佟家了。


    佟母也推辭不要過,還說要徐家也跟著發豆芽出來,到時候和蘆葦一起去府城找路子賣了貼補家裏。


    徐父沒答應,豆芽要是真的有門路好賣,蘆葦還能好幾天才送一趟豆芽嗎?


    因此幾家收的豆子都送給了佟家,蘆葦換迴來的東西,佟母也會平均的分給佟徐兩家,圖的就是一個近鄰友好。


    往府城次數跑的多了,蘆葦也摸到了一點熟悉感,把定的豆芽先送完,然後多餘的豆芽擺出來,再去其他有錢老爺後門府嚷嚷。


    別說還真讓她嚷出來兩家,基本上也是固定三四天送一次,她負責跑府城送豆芽。


    采薇帶著佟母跟棒槌,擱家精挑細選挑豆子泡發豆芽,天天忙的不亦樂乎的。


    ……


    “鍾嫂子,明天還要我再送一趟來嗎?”蘆葦把筐裏的豆芽倒完,開口笑著問婦人。


    “明天不急著要了,後天你給我送四筐過來就行了,”被稱鍾嫂子的剔牙交代道。


    “好的嫂子,後天一早我就給送來,”蘆葦忙不迭答應道,接了錢數好放筐裏被人送出來。


    地上厚厚的積雪淹沒了南陽城,天空洋洋灑灑的大雪片子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她漫無目的的走在大雪城裏,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城外迴家。


    “夫人小姐行行好吧!給口吃的,”城門口牆根下蜷縮著一個人。


    抱成一團,被大雪覆蓋的幾乎看不出是個人了,虛弱機械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


    蘆葦左右看看,雪太大了城門口也沒別的乞丐了,她上前兩步伸手給撥了撥雪,又把懷裏黑黢黢的餅子遞上去。


    “謝謝夫人小姐的善心,”那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抓著餅子就往嘴裏急切的塞,還因為塞的太急噎了白眼,他隨手抓了雪捂進嘴裏化水喝。


    蘆葦看了一眼也沒說話,準備轉身迴家去,世道亂難得發一次善心。


    “謝姑娘的善……小……囡?”對麵的男人睜大蠟黃的眼睛,遲疑的看著蘆葦的眼睛,他眼裏都是驚喜和悲傷


    蘆葦就像是被雷擊中了,吃驚的看著喊她的乞丐。


    這乞丐瘦的一陣風就吹沒了,髒乎乎的臉因為太瘦了,變得老長老長的,他通紅的眼睛裏似喜似悲,笑的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因為太激動了臉還扭曲了


    “爸?……你是我爸?”蘆葦忍著激動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真是我的小囡呀?爸真是……”那乞丐伸手抱住蘆葦嚎啕大哭起來,哭聲裏都是說不出的悲傷難受,甚至還激動的走音了。


    “爸……爸……”蘆葦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來的這些日子,沒有人知道她的恐懼和孤獨,有時候彷徨和恐懼可以克服,可是孤獨感是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想說個話都沒人理解和聽明白。


    爺倆在雪地裏抱頭痛哭了好半天,才漸漸的平息下來。


    “爸,你怎麽知道是我的?還有你是怎麽來的呀?”蘆葦擦幹眼淚看著她爸問道。


    “我自己的丫頭,我一眼就能認出來,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來的,就曉得來前在你墳前坐半夜,天亮起來暈倒了,再醒了就在這牆根底下要飯了。”


    蘆葦聽完鼻子一酸,仔細打量眼前的人,瘦瘦的高高的幾乎脫相了,皮包骨的樣子顯得眼睛異常的大,雞窩似的頭也顯得大,中等身材因為太冷了還在發抖。


    “爸你來了多久?”


    “兩三個月有了吧!閨女,你來這裏過的苦不苦?還有你這臉是咋了?姑娘家臉弄成這樣以後怎麽嫁人呀?”蘆葦爸一眼就看到了閨女臉上的疤,心揪成一團的看著女兒追問擔心


    蘆葦聽著這些熟悉的嘮叨,感覺心裏暖洋洋的,“爸,我這臉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我們先迴家去,路上邊走邊說,這裏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


    “好!”蘆葦爸拿過閨女的筐背著,父女倆路上把各自的情況都說了一遍。


    “丫頭苦了你了!”蘆葦爸抬手摸女兒的頭,他這個女兒兩世的命都這麽辛苦!


    蘆葦仰起臉笑道,“爸,以後你叫我蘆葦,我叫你阿爹,我把你領迴去對佟家人說你今天救了我,以後你就不用討飯了。”


    蘆葦爸停下腳步皺眉道,“去佟家不太好吧?你不是說她是寡婦嗎?寡婦家進了一個老爺們,這還了得呀?”


    蘆葦迴頭看她爸,“爸,你要是不嫌棄她,可以娶她做妻子,這樣我們爺倆就能正大光明的相認,你要是不喜歡,暫時先住在佟家,等年外再想法子弄住處。”


    蘆葦爸目光呆滯了片刻,“我娶了她……那你媽怎麽辦呀?她雖然不在了……”


    “我媽說不定都重新做人了,她如果知道我們爺倆現在是這個情形,大概會同意你再娶的,”蘆葦落寞的安慰道。


    不是她對她媽的感情不深,實在是那幾年為了醫藥費,磨平了她傷春悲秋的心,讓她變得務實了許多,眼下她爸娶佟母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爸娶她,爸要光明正大的護我閨女,你媽如果地下有知,肯定也是希望我這麽做護著你的,等後麵安定下來了,我們給你媽再設個香火牌位,我們爺倆都不在那世了,不能把你媽的香火斷了,”蘆葦爸堅定的看著閨女說完。


    “爸……”蘆葦喊了一聲,便無言的低下了頭,一滴熱淚落在雪地裏。


    蘆葦爸輕輕的抱住閨女,使勁的眨了眨即將湧出的眼淚。


    爺倆對好了說辭,便一路飛快的迴來了柳林村,快到佟家的時候,蘆葦整理了一下情緒,上前拍了拍門。


    “阿姐……他是?”采薇歡喜的來開門,結果看到她姐身後有個乞丐站著,帶著笑臉小心翼翼的靠著門


    “我的救命恩人,先進屋裏再細說,”蘆葦沒多說先一步進了門。


    “阿姐你今天遇到危險了?”采薇一聽救命恩人,等人進來急忙跑過去查看她姐姐全身。


    佟母聞言也急忙的跑大閨女身邊查看。


    “我今天進府城送豆芽,走到巷子口被幾個乞丐圍住了,當時多虧了,……這位好心的大叔救了我,不然想迴來就難了,”蘆葦簡單扼要的說了情況。


    采薇聽完撲通一聲跪下,對著蘆葦爸咚咚咚就是三個頭,“謝謝你大叔,謝謝你救了我阿姐。”


    “姑娘快起來!”蘆葦爸手足無措的直揮手,也不敢上前扶人。


    蘆葦見了對佟母說道,“阿娘,你去燒鍋熱水做點吃的出來,這大叔為了救我,得罪了乞丐窩,目前肯定是不能再去城裏乞討了,就先讓他在咱家避避難吧!”


    “我這就去做吃的燒水,棒槌,去你屋裏拿幾件衣服出來,領你大叔去你那屋換上,”佟母毫不遲疑的吩咐兒子領人走。


    蘆葦對他爸點了點頭,拉著采薇去了她們的屋。


    “咋了阿姐?”采薇看她姐神神秘秘的。


    “采薇,我想讓他娶阿娘,原因我不說你也曉得,你應該也不想再發生一次摸家的事吧?”蘆葦低聲說了要求。


    “可我們對他不熟悉呀……”


    “實話對你說了,我觀察了他有一個多月了,他天天都在我送豆芽的胡同裏蹲著,偶爾遇到別人有困難還會幫把手,我今天遇到乞丐圍住故意沒喊人,也是有意試探他的人品。”


    “結果他很是熱心腸的救了我,就衝他俠義的心腸,便可護住我們佟家娘幾個,我們姐倆終歸是丫頭,即使再潑辣,也有防不住的時候!”


    “棒槌還是個孩子沒長大,以後要是日子過好了,佟家不就是村裏破落戶們惦記的對象嗎?我不是逼阿娘一定再嫁的意思……”


    “我懂你的擔心阿姐,我同意你的做法,阿娘那裏我去磨纏說,”采薇咧嘴笑讚同了她姐的想法。


    蘆葦伸手揉了揉采薇的腦袋,“這大叔以後改姓佟,他算是阿娘招上門的夫婿,支應佟家的男人,也是我們姐弟三人的靠山。”


    “好!我這就去跟阿娘說……”


    “等一下采薇,我打算近兩天出一趟門,大概會帶著阿爹跟棒槌,去把我們去年藏的那輛馬車弄迴來。”


    “名義就借著阿爹的名義,說是他的家底很容易就能糊弄了村裏人,你留在家裏陪著阿娘做豆芽,免得我們不在家,村裏人摸到了風上門趁夥打劫,蘆葦看了一眼窗外說完。


    采薇皺眉片刻,“聽阿姐的安排了。”


    “你去告訴阿娘吧!也跟棒槌說說,免得他心裏拐不過來彎,”蘆葦微笑著說完,怕幾歲的男孩子叛逆接受不了。


    采薇給了一個放心的眼神,轉身去了鍋屋說話。


    蘆葦不知道采薇怎麽說服的佟母,反正晚飯好後他爸洗完澡出來,佟母臉上帶了微不可見的羞色。


    不得不說他爸洗幹淨了臉,人還是很給看的,黑皮膚瘦瘦的精神頭不錯,看人坦蕩老實沒有花花腸子。


    采薇暗地裏觀察了良久,眼底閃過滿意的神色,“阿姐這個繼父挑的真不錯。”


    “阿娘,大叔答應咱們家的條件了,明天你們便過了明路吧!往後我們家,再也不用整日關門過日子了,”蘆葦小聲對佟母道


    佟母臉上閃過羞紅,“聽你們姐倆的安排了。”


    佟爸則是大方了很多,目光慈愛溫和的對著姐弟三人笑。


    “今晚阿爹跟棒槌湊合一晚,明天等阿娘收拾好屋子,阿爹再搬進去住,”蘆葦扭頭對她爸說道。


    “可以,”佟爸沒意見的答應好。


    事情說定,一家五口吃飯也熱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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