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晚清的祖父是秀才出身,教了幾十年的書,家裏自是不甚寬裕,早些年隻能說是餓不著而已,想要唿奴使婢那還是不行的。


    也就是楊氏嫁進梅家後,楊大舅從梅繼業手裏接了幾次營生,楊家才慢慢的發跡起來。


    這些年過去了,楊家也不似先前那般光景了。


    到了現在,楊家已經可以唿奴使婢,也躋身於小富之家的行列裏了。


    吃過飯,楊二少爺三少爺又去弄他們的風箏去了,楊舅母這裏就剩三位小姐,和唐氏跟她的兩個孩子。


    她們五個老少女人,從天氣變暖了聊起,又說小孩子身上該換春衫了,再說到三位小姐的哪件衣服顏色洗淡了,該做一兩件新衣裳了。


    “後院那棵老杏樹花可好看啦!早上叫大姐去看,結果大姐賴在床還沒起。”楊三小姐說著還衝楊婉清擠眉弄眼,那意思好像在說她是個懶蟲。


    唐氏摸摸女兒的小臉蛋兒,“這兩天熱了些,也不敢給孩子換衣裳,就怕一變天又冷了。”


    “我都把小襖換了,穿著夾襖也不覺得冷。”楊二小姐說道。


    楊舅母抓著小孫子的手臂晃了晃。說道:“下午見他有出汗,我讓小翠給他也換成夾襖了。”


    楊婉清坐的稍遠些,聽她阿娘這話眉頭皺了皺,說道:“這剛進春,天氣多變,怎能如此早的換衣裳!俗話說:春捂秋凍,阿娘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嗎?”


    “你少來編排我的不是,你們幾個不都是我帶大的,哪個就把你凍著了。”楊舅母瞪了女兒,想著要早點把楊婉清嫁出去,省得一天到晚頂撞她這個當娘的。


    唐氏見婆婆又要和小姑鬥嘴,忙說起春天做什麽樣兒的春衫好,又從衣服聊到首飾胭脂,從哪家鋪子做的飾品精細,再評論哪裏物美價廉,接著又說起市井傳聞。不一而足。


    次日,楊晚清病的越發重了,夜裏就開始咳嗽,小紅給她兌半碗茶水喝了,倒是安睡了一個時辰。


    一早起來,小紅就跑去楊舅母屋裏,和她稟了楊晚清病了,需要找個大夫進來看看。


    楊舅母不曉得晚清病的怎麽樣兒,就和小紅去看了一下。


    沒進楊晚清的屋子,就聽到她在咳嗽,楊舅母緊走幾步進了屋裏,看到她女兒時也駭了一跳,一夜不見,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


    “這是怎麽說得,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一夜就病的如此重……”楊舅母說著話,在楊晚清的床邊上坐下,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有些燙手的感覺。


    楊晚清有些頭暈,喊了聲:“阿娘。”就不再說話了。


    楊舅母迴頭對著小紅喊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去請大夫。”


    小紅嚇了一跳,轉身就跑了出去。


    “阿娘,……”楊晚清煩惱的喚了她一聲,她阿娘什麽時候才能不大唿小叫的,真的好煩呐!


    “好好,我小聲些兒。”楊舅母放低聲音說道:“你想吃點兒什麽,我讓你嫂子去張羅?”


    “省省吧!咳咳……我這會子什麽也不想吃。”她說道,唐氏帶著兩個孩子,夜裏也不能睡個踏實覺,白天忙裏忙外,楊婉清不想給唐氏添麻煩。


    “好好,你覺得怎麽樣兒,哪裏不舒服。”楊舅母說道。


    楊晚清又咳嗽了一陣子,才說道:“我頭暈的很……咳咳,您迴屋去吧,您……別染上病氣了!再傳給孩子,咳咳咳……”


    楊晚清難受的很,頭暈咳嗽,加上身上那都不適,實在不想跟人說話。


    楊舅母聽她說的有道理,就說道:“那……阿娘就迴去了,等會兒大夫就來了,阿娘晚些時候再來看你。”楊舅母拍拍她身上的被子,站起身往外麵走,走到門口又迴身說道:“有事兒就讓丫鬟和我說去。”


    “知……知道了,您迴吧。”楊晚清擺手讓她放心走吧,說話間又咳嗽起來,她拉住被子握在嘴上,壓住了越來越緊的咳嗽聲。


    小紅從外麵迴來,幾步來到床邊兒,“小姐……”她喊道。


    “我還沒死呢!咳咳……”楊晚清把被子拉開了些,“大夫來了嗎?”她說道。


    “大夫一會就來。”小紅跑去一邊倒了半盞茶水,扶著楊晚清喝了幾口,又伺候她躺下了。


    大夫過來的時候,楊晚清正迷糊著睡著,小紅把她喊醒過來,大夫號脈問診,說是熱感風寒所致,開了三劑解表的藥,吃上三天看看。


    唐氏過來看她的時候,大夫剛剛送出去,她帶著兩個孩子,還要打理一家人的瑣碎事兒,睜開兩隻眼睛就有一堆事情等她,因此來的遲了些。


    楊晚清沒有讓她在屋裏久待,就叫她迴去了,把她傳染上病氣,兩個小孩子難免也會得病,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日若雪待在家裏,上午和若紅陪著田氏和三位姨娘在園子裏轉了一下,周姨娘由丫鬟扶著,也轉了半個多時辰,走的累了,就在觀景亭裏坐下休息。


    不一會兒,丫鬟就把熱茶送上去。


    “大姐姐,三姐姐……”


    遠處傳來若蘭的喊聲,亭子外麵的兩個丫鬟仆婦忙尋著聲迎過去。


    若蘭一馬當先跑上亭子,身後卻沒有跟著那兩個丫鬟仆婦,隻有小桃一個小丫鬟跟著跑過來。


    若蘭看到田氏,忙忙收住腳,規規矩矩福了一下,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大伯娘。”


    “乖孩子,來讓伯娘看看。”


    田氏拉若蘭進懷裏,摸摸她的小臉,“又高了不少,就是瘦了些。“她說道。


    “大伯娘,我吃的可多啦,就是沒長肉肉,我要多吃些肉肉就長肉肉啦!”若蘭笑著說的俏皮可愛。


    若雪笑著問:“你的奶娘怎麽沒跟著,就讓你滿院子跑?當心三嬸知道了罰你。”


    若蘭笑的狡猾,“我是和阿娘出來的,阿娘不會罰我啦。”她說道。


    “三嬸也過來了?”若紅問道。


    “嗯嗯,在後麵,我跑的快……”若蘭說道,小腦袋點著,頭上的小揪揪晃悠著。


    片刻後,那兩丫鬟仆婦跟著陶氏,從石子小路上慢慢的走過來。


    “大嫂在這裏啊!”陶氏走進亭子,笑著說道。


    若雪若紅起身站在旁邊,和陶氏福了一下,打了聲招唿,三位姨娘也都緊著站起來給陶氏見禮,往邊上退了兩步,讓開些空地兒。


    陶氏擺手讓若雪姐妹坐下,又把周姨娘摁在朱漆繡墩坐好,“哎呦!你可小心著些。”說著話,伸手在周姨娘肚子上摸了摸,扭頭瞅著田氏笑著說道:“大嫂,看這肚子鼓鼓的,肯定是個哥兒,我提前給您道喜了。”


    “謝你吉言了。”


    田氏微笑著,“你過來坐吧。”又對身邊的丫鬟說道:“還不給你們三太太上茶。”


    “三太太這不還沒坐下嗎!奴婢也不知道把茶放哪兒呀。”紫雲笑著埋怨自家太太,轉身從仆婦手裏接了茶碗茶壺,給陶氏斟了一盞。


    陶氏笑著坐下,“哈哈……紫雲姑娘說的是。大嫂身邊的人都這麽會說話,不像我的那兩個木頭,呆呆傻傻的,不說她們她們就不動彈。”


    “她們都被我慣壞了,一天沒個大小,什麽話都敢說,正好,你既然喜歡就帶了迴去,也替我好好管束一下她們。”田氏笑道。


    陶氏笑的更開懷,拿帕子掩著嘴,“哈哈……她們在大嫂這裏都山珍養著的,到我那裏都是糠咽菜,怕委屈了她們。”她說道。


    “嗚嗚,我成了沒人要的啦!”紫雲假裝哭泣,蹲下來拉著若蘭,哀求道:“六小姐,你要了奴婢吧。”


    “不要,你吃的太多了。”若蘭說道,她的好吃的,老是被哥哥搶,怎麽能又多一個來分食的人。


    一下子眾人都笑起來。


    紫雲也笑個不住,差點就坐到地上去了,有小丫鬟笑著上去扶她站起來。


    周姨娘笑的花枝亂顫,驚唿一聲,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站在亭子邊上的弓月,一個閃身就到了近前,伸手扶正了她的身子。


    陶氏笑的用手扶著桌子,才沒讓身子搖晃,手指點著紫雲說不出話來。


    若紅笑的伏在若雪肩頭,若雪怕兩個人摔倒,忍住笑抱著妹妹的腰,免得兩人摔到地上出洋相。


    田氏笑著摸摸若蘭的小臉蛋兒,眼睛看到那邊差點摔倒的周姨娘,心髒突突跳了兩下,見到弓月扶住了她,心才平複下來。


    陶氏也看到周姨娘差點摔倒,忙忍住笑,關切的問:“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妥……”


    周姨娘也不敢笑,手撫著小腹,有點兒後怕的說道:“沒……沒事,這丫頭手快,沒摔倒……”


    “這丫頭是個好的,身手也利索。”說著,陶氏從手腕上退下一隻翠玉鐲子,給弓月套到腕子上。


    田氏看到她把戴了十多年的老物件,就這樣給了一個小丫鬟,怕她心裏有芥蒂,就說道:“賞她幾兩銀子也就是了,這樣貴重的物件,怕她壓不住,沒得白糟蹋了好東西。”


    這話另外一層意思,是說弓月福薄,這樣貴重的鐲子她沒福氣戴,戴不了多會兒就碎了,倒可惜了那鐲子。


    那鐲子是陶氏極喜歡的。


    “看大嫂說的,這算得了什麽,她可是救了我的侄兒,應該重賞才是。彩琥去把家裏那匹石榴紅的雲錦,和那匣子珍珠首飾給你這個妹妹取來。”陶氏笑著說道。


    彩琥應了一聲,就轉身出了亭子。


    “這也太過了。”田氏說道。


    弓月屈膝謝了陶氏的賞賜,後退兩步站到邊上去了。


    若雪若紅從新坐好,陪著說笑了一陣子。


    若蘭剛剛一句話,差點就引出亂子,這會兒閉著嘴,也不似以往那樣嘰嘰咋咋,隻是睜著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看著周姨娘肚子。


    那裏麵有一個小弟弟,是怎麽進去的呢?又要如何出來呀?


    若蘭迴頭看看摟著她的田氏,甜甜糯糯的說道:“大伯娘,我想摸摸姨娘的肚肚,可以不?”


    田氏鬆開她的小手,輕輕推了她一下,笑著說:“去吧,也給你弟弟添點兒福氣。”


    若蘭卻怯怯地,小心翼翼的往周姨娘那裏挪步。


    周姨娘笑嗬嗬的招手拉若蘭到身邊,把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讓她撫摸,看著六小姐圓嘟嘟的小臉兒,心裏柔軟的都化了。


    若蘭很小心地,摸撫著周姨娘圓鼓鼓的肚子,真的是圓的誒!她抬起頭好奇的大眼睛看周姨娘,“弟弟什麽時候才出來?”她說道。


    周姨娘想了一下,“到八月多吧,也就是吃月餅的時候。”她說道。


    “哦!”


    陪著田氏用了午飯,等她午歇了,若雪若紅才迴了自己的院子。


    進了冠芳院,就聽見兩個看院子的丫鬟,說什麽人病了,吃了好多的藥都沒好等語。


    蓮馨問清楚了來迴若雪,“他們聽大少爺院裏小箸說的,說是楊家表小姐病了,好像很重的樣子,聽說頭天還和大家說笑來著,隔天就病的起不來床了。”她說道。


    若雪皺起好看的眉頭,問道:“可知道是什麽病症嗎?”


    “奴婢問了,她們也說不清楚。”蓮馨說道。


    若雪皺著的眉頭鬆了開,慢慢在廊下踱著腳步,白貓在她懷裏喵嗚一聲,小腦袋拱了拱閉眼假寐起來。


    若雪在貓腦袋上撓了撓,“讓人盯著楊家那邊,有什麽事情及時迴報。”她說道。


    蓮馨應了,又說了幾件府裏的瑣事,領了若雪的吩咐才轉身出去了。


    若雪把白貓交給小丫鬟抱著,抬腳邁步進了書房,丹橘站在桌案邊,手裏拿尺子和一根兩寸多長的木炭,她看著若紅在一張白紙作畫,隨時準備上前遞去若紅要用的物件兒。


    若紅本不用她拿著那些東西,奈何小姑娘是個堅毅不屈的性子,非要拿著東西杵在這裏才罷,她也就隻好由她去了。


    “又在畫什麽呢?”


    若雪走近桌案,探身看過去。


    若紅拿著一個圓柱形的小木塊,在一頭蘸了些胭脂,趴在紙上一個一個的摁著圓疙瘩。


    若雪看著若紅麵前露出來的半張紙上,有三個尖角的圖案露在外麵,有兩個尖角裏麵已經被她摁滿了紅色的圓疙瘩,她正在第三個角裏摁同樣的圓疙瘩。


    ps:


    猜猜若紅在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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