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炭治郎!】


    赫發少年被一點一點地往上拉去,最後隻剩下了一雙腿還被白發鬼王抱著,他的態度一再改變,現在已經轉為了哀求:【等一下,算我求你!!】


    【繼承我的意誌,成為鬼之王吧!】


    【這世上就隻有你能做到!你還不明白嗎!你可是被神選中的人啊!!】


    【隻有你!隻有你能成為……完美的究極生物!!】


    “誰稀罕你的意誌!”幽若絲毫不給他麵子:“你求也沒用!”


    什麽鬼之王…什麽完美的究極生物……說真的,炭治郎發自內心的不在乎。


    所以他連理都沒理無慘,一心奔往那充斥著萬千紫藤花的天空。


    而此刻,又有幾雙手從紫藤花後伸出,虛撈了幾下,順著衣服摸過來,將他的手臂牢牢抓住。


    這是……都不用通過氣味,光看那袖子,炭治郎就已經認出來了:{大家……}


    迷迷蒙蒙裏,響起了同伴的唿喊,這些唿喊聲恰似一把把利刀,刺破黑暗,穿過迷霧,又將鬼王的力量一點點削去。


    ———{炭治郎,快點迴來吧。}


    ———{絕對不要輸給他!}


    ———{這邊,炭治郎!!}


    {迴去吧,}越來越多的手臂伸了出來,它們都籠罩著鬼殺隊的隊服,或握手臂,或抓肩膀,或揪衣襟,所有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從鬼王手中搶人就不算什麽難事了:{一起迴家。}


    【炭治郎!】先是腰帶,然後是大腿,到了現在,無慘已經隻抓著炭治郎的小腿了,而下一秒,他手中一空,徹底沒有了東西。


    徒勞地張開手臂,他喊得撕心裂肺:【不要走!炭治郎!!】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呸!”什麽話!舞青蘿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你又不是人!自己下地獄去吧!”


    “你不是自詡是完美生物嗎?怎麽還來求別人?”


    落十一扯唇一笑:“他素來無臉無皮,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何必浪費口舌。”


    舞青蘿:“………”好有道理。


    不,不對,哪有道理!


    “就算隻是泄火也好,我一定要罵死他!”


    “有誌氣。”拍拍她的肩膀,火夕淡定地指指自己:“我陪你一起。”


    不過,就算無慘喊再多的話,炭治郎也已經聽不見了。


    在數人的拉扯下穿過了紫藤花的世界,他悠悠醒轉。


    簇擁在一起的紫藤花悄然飛散,映入眼簾的,是飄浮著朵朵白雲的藍天。


    “醒了!他真的醒了!”


    鏡頭一轉,將全景放出。


    禰豆子、富岡義勇、甘露寺蜜璃、伊黑小芭內、香奈乎、伊之助、善逸…還有十幾個劍士、隱,一群人圍在旁邊,俱是滿目關切。


    終於見人睜眼,禰豆子又落下了淚:【哥哥!】


    甘露寺蜜璃哭得更兇,幾乎已經語無倫次:【歡迎迴來!炭治郎弟弟!】


    頭下是不算柔軟的用外衣疊起來的“枕頭”,身下是堅硬略帶不平的土地。溫暖的日光、和煦的清風……


    還有那一張張陌生或熟悉的麵龐,炭治郎後知後覺地感到累,感到疼。


    淚水漫過眼眶,他用艱澀的語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對不起,禰豆子…還有大家……】


    【你們的傷,沒事吧……】


    【變迴來了!!】這微弱的語聲順利地被圍城一圈的眾人收入了耳中,表達的關切卻完全沒被放在心上。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喜極而泣,手舞足蹈地歡唿起來:【炭治郎變迴人類了!】


    【你弄出來的,這點兒小傷……】包著兩汪淚,按著他的頭,伊之助哭得身子都在發抖:【根本就…不算啥……】


    【你得花上一輩子來補償我哦。】鼻涕眼淚齊下,歡喜之餘,善逸扭頭對禰豆子就是一句:【還有妻子……】


    【哎?】高高懸起的心才放下,突然聽見他這話,禰豆子懵了:【妻子?】


    什麽妻子?


    輕水無語:“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疲憊像藤蔓將四肢與軀體一並纏繞。長出了一口氣,富岡義勇半閉著眼,再也堅持不住,已經處在沾地就能睡著的狀態了。


    多虧了隱隊員眼疾手快,趕忙撐住他,這才沒讓水柱大人一頭栽在地上,再受個不輕不重的傷。


    不過,他們也終於可以休息了,無慘最後的招數,已經徹底失效。


    【炭治郎,】含著淚,香奈乎抿唇一笑:【太好了……】


    【唔哦哦哦——!!】


    在說不清興奮的喊叫聲中,炭治郎準確地把視線投向了她:【香奈乎……太好了,你還活著……】


    禰豆子彎腰貼貼他的臉,笑著笑著,又哭了,眼淚流得到處都是:【我們都會活著的。】


    【唿———】歡笑聲穿過空氣,來到了一處擺滿了傷員的建築物中。


    好不容易處理完目前所有的傷患,黑綠色頭發的少年背靠著牆壁,聽著隱隱約約的笑鬧聲,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在戰鬥中立了大功的三花貓蹲在一旁,細聲細氣地叫著:【喵——嗚。】


    【哼,】揉了它的頭一把,少年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死……】


    摸索著從懷中取出一枚花朵形狀、上綴圓珠的長簪,隻是看了它一眼,淚水就不禁奪眶而出:【珠世大人……】


    他低聲呢喃:【都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結局真正落下之際,修仙界中的人們反而沒有那麽激動了。


    長留山內雖有泣音陣陣,人們的說話聲卻並不嘈雜。


    仔細一聽,翻來覆去也就那麽幾句:“太好了!”


    “大家都好好的……”“終於醒了!”“至少還活了這麽些人…”


    異朽閣閣主東方彧卿唇角微弧:“以後那個世界,再也不用日輪刀了。”


    唿吸法或許會失傳,或許會像日之唿吸一樣,被編成神樂舞繼續傳承下去,或許又會在漫長的歲月中被人遺忘,隻留下零散的一招半式……


    而這些曾經為了對戰惡鬼而出生入死的鬼殺隊孩子們,或許再過十幾年,就再也無人記起。


    惡鬼消散之日,就是英雄藏匿之時。


    但是這些都不要緊。


    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鬼殺隊的孩子們並不在乎這些。


    “我想,”摩嚴的神色緩和了下去:“這個世界上的最後兩隻鬼,可能就是愈史郎和茶茶丸了。”


    這樣很好。


    這樣就好。


    ——————————————————


    當屏幕再次亮起,出現一幹人眼中,是一座雄偉寬闊的宅邸。


    [一個月後·蝶屋]


    與大戰結束的那天一樣,這日也是好天氣,長空一碧如洗,棉絮似的雲在微風的吹拂下慢悠悠的往前走著。


    整潔幹淨的病房內,清風卷起素雅的窗簾,又送來許多大小不一的粉白色的花瓣,撒了滿滿一床。


    【櫻花已經盛開了啊。】


    坐在床上,赫發少年如是道。


    【嗯,】坐在小凳上,粉衣女孩看看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的豬頭少年與黃發少年,展顏一笑:【好漂亮呀~】


    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了惡鬼,然而,他們也失去了許多自己無比珍視的東西,但就算這樣,隻要這具身體還能迎來明天,他們就必須活下去。


    【錆兔哥哥他們一直在催著我們過去玩呢。】


    因為身處義堂,雖然知道鬼殺隊正在與無慘進行大戰,錆兔與真菰隻能把擔憂壓在心底,不敢在孩子們麵前表現出半點。


    直到黎明到來,紅日升高,捷報傳來,二人才敢將這個消息告知那些同樣因惡鬼而失去家人的孩子。


    當然,在花千骨的事情上,他們糾結了很久。


    不過商討了許久,最終的決定,還是如實相告。


    【我聽說雲露她們哭得非常厲害,】迴憶著書信上的內容,炭治郎皺眉道:【那些孩子們都還好嗎?】


    【光是想也沒有用。】禰豆子說:【我們過幾天再一起去吧!親眼看看他們,才能放心啊。】


    抬手撫上兄長的左臂,她話音一轉:【左手居然還能使用嗎?真神奇啊…】


    【沒錯,】反握住她的手,炭治郎微笑道:【愈史郎先生說,這都是多虧了大家及時給我喝藥。因為手臂長了出來,相當於接上了斷肢,而特效藥催動了體內還沒有壞死的細胞,陰差陽錯之下,這隻手臂現在還能使用……】


    【大概是這樣吧,我也不太清楚……】


    【先別管我了。】他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妹妹:【你怎麽樣?沒感覺哪裏不對吧?】


    禰豆子笑嘻嘻地舉起手,擺出了一個大力士展示肌肉的標準姿勢:【姐姐的藥非常厲害,人家完全沒事!】


    【還好有特效藥,】注視著她的笑顏,炭治郎卻並沒有覺得輕鬆,心裏反而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在裏麵:【否則我咬過的地方,和抓過的地方,一定會留疤……說起來,也很對不起大家……】


    【哥哥真的認為會有人在乎這些嗎?】


    剛才還笑著呢,乍聞此言,笑顏一收,禰豆子小大人似地板起了臉:【不許再道歉了,你要是再犯,我就要彈你腦瓜崩兒了!】


    這威脅似乎十分厲害,聞言,炭治郎立刻啞聲,他抿唇笑了笑,不說話了。


    這才對嘛,禰豆子彎彎眼眸:【不過,哥哥能變迴人真是太好了。】


    說起這個,炭治郎也笑了:【富岡先生、伊黑、甘露寺小姐他們,在看到我動嘴咬你的時候,甚至都覺得萬事皆休了呢!】


    【當時的情況任誰都會那麽想吧,我也好幾次都覺得哥哥你沒準迴不來了呢……】


    【聽愈史郎先生說,我之所以能複原,都是多虧了忍小姐的藥物。而第一口咬住你,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禰豆子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樣呀?】


    【嗯,】炭治郎認真地給她科普:【他說你曾經變成鬼,所以變迴人之身後,已經擁有了抗體。】


    【kangti?】


    【就是可以免疫無慘細胞侵蝕的意思。】


    【mianyi?】


    顯然,禰豆子完全沒聽懂。不過這些東西解釋起來就很麻煩了。


    炭治郎竭力迴想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希望自己能說得更清楚一些。


    【按照我的推斷,在忍小姐留下的藥物和禰豆子之中,無論少了哪樣,你都可能最終無法變迴人類。】


    那是一個靜謐的夜,沐浴著清冽的光輝,鬼之少年悄然而至,沒有驚動任何人。


    坐在病床前,看著一下一下摸著小貓的赫發少年,他幽幽歎道:【你真是一個被老天眷顧的人啊。】


    【當時作為一隻鬼的你,展現出了驚人的體質。】


    【沒過幾秒鍾就克服了陽光,可見你的身體要遠比禰豆子甚至無慘都更加適合做一隻鬼。】


    好在,鬼殺隊還有一支變人藥,這才沒讓無慘的計謀得逞。


    【還有,】沉默了少頃,難得溫和的鬼之少年又道:【你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殘存著些許的自我意識,這真的很厲害。】


    與赫發少年四目相對,他壓下細長的眉,麵上的笑似欣慰,似惆悵,又仿佛看開了一樣:【這一路走過來,真的辛苦你了。】


    【花千骨也是,要不是她,無慘還不至於虛弱得那麽快。】


    【你們很了不起哦,真不愧是一家人。】


    真不愧是……一家人……


    目光微動,炭治郎驀然低下了頭。


    透明的水珠啪嗒啪嗒,砸在小貓軟乎乎的毛毛上:【不。】


    他的唇瓣哆嗦著,似乎想要笑一笑,嗓音卻哽咽了:【千骨遠比我要優秀得多。】


    單單是迴想起當時的情景,懊悔與自責就接連湧了上來。


    ————如果他能更強一些,如果他的反應再快一些,如果他醒的更早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攔下她了?


    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情了?


    【你謬讚了,我、我隻是在大家的幫助下,才僥幸……】


    卻見鬼之少年忽然露出幾分無語,硬邦邦地道:【我隻是在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好嗎,白癡。】


    炭治郎:Σ( ° Д °;)!


    起身拎起窩在人懷裏不願離去的三花貓,鬼之少年撇撇嘴:【你不過是個弟中弟罷了,看到你的臉我就不爽,迴去了!】


    話說得仿佛能把人噎死,不過,在離去之時,他道別的話語,輕飄飄的,如同飛在空中的花瓣:【……再見。】


    “這一別,估計就是永別了。”


    輕水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努力想笑一笑,卻總也沒能成功:“如果沒有突發事件,我想,愈史郎再也不會見炭治郎了吧。”


    赫發少年顯然也有這個覺悟。


    倒沒有難過。也沒有生氣自己被說是白癡,止住了淚,他隻是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一鬼一貓。


    【愈史郎先生……】思考了一秒,他最終還是說話了———【請千萬不要死啊。】


    【……】眼睛略睜大了些,鬼之少年拉門的動作停住了。


    【畢竟,直到最後都把珠世小姐牢記在心裏的人,】幹淨澄澈的赤子之心足以勘破一切。赫發少年繼續說道:【就隻有愈史郎先生你了。】


    而他們,說到底也隻是人類,總有老去、死亡的一天。


    三花貓明顯聽懂了這些話,扒著鬼之少年的肩膀,它轉頭去看他的臉。


    也不知道鬼之少年的表情到底如何。總之,他沒有迴頭,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關上門,就這麽離開了。


    雖然說了那些話,可炭治郎也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愈史郎先生他,不會有事吧……】


    【那次分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了,我真的放心不下他……】


    聽他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禰豆子也麵帶愁容了:【確實……】


    可惜,就算擔心,他們也找不到這家夥在哪。


    【啊,】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掌心,突然想起什麽,炭治郎問道:【對了,義勇先生他們都不在蝶屋誒,禰豆子你知道些什麽嗎?】


    【該不會是傷勢惡化了吧?】


    這他可算是問對人了。


    【義勇哥哥、蜜璃姐姐他們都沒事哦!】禰豆子豎起食指:【今天是去主公大人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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