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到幾分鍾之前。


    被分成三段的三花貓側躺在地,雖傷口血流不止,卻仍在掙紮。


    【茶茶丸!】一雙手從深色的袖口裏伸出,將貓咪的頭捧起。


    把斷肢拚合起來,黑綠色頭發的少年抱著它,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吧?】


    【連、連這隻小貓都是鬼嗎?】眼睜睜看著三花貓死而複生,轉動脖子,擺動腳爪,一旁不停掉眼淚的黑發隊員連哭都忘記哭了:【太神奇了……】


    愈史郎簡單解釋了一句:【它是在決戰不久前被變成鬼的。】


    【話說你們倆還在這發什麽呆呢?】


    扭頭瞪了眼滿臉是淚的村田和黑發隊員,他沒好氣地說道:【有這閑工夫還不趕緊去幫瀕死的人包紮傷口!】


    【花千骨死了,可是戰鬥還沒有結束!你們倆可真是人渣到家了!】


    【啊!】


    如夢初醒,沒計較被罵人渣的事情,抹了把臉,村田和黑發隊員連忙應聲:【確實如此!我們這就去!】


    【你沒事吧!】


    左右看了看,接過漆成紫色的竹筒,黑發隊員二話不說,找到伊之助,掀起頭套就灌了他一瓶百分之五純度的特效藥:【拜托了,一定要活下來啊!】


    【啊、還有血清……】


    裝著血清的試管在村田手上:【還沒有注射過血清的應該是我妻、豬頭和栗花落他們三個對吧?】


    【對對對!】負責照顧香奈乎的隱隊員把頭點得如小雞啄米:【啊,還有,這、這個就交給你了!我去看看其他人!】


    【啊?】看看被推過來的香奈乎,村田懵逼四顧:【…什麽啊!】


    奈何,隱隊員抄起幾瓶特效藥,已經噠噠噠跑遠了。


    【悲鳴嶼!】放下茶茶丸,愈史郎也忙著去救助傷患。


    來到岩柱身邊,他的第一反應是先將斷腿尋迴,為之接上,然後抬手一瓶特效藥:【能聽見嗎?悲鳴嶼?】


    {可惡……}看著斷肢在藥物的作用下重新生長,他從背包內掏出一塊長巾將其包紮起來:{為什麽偏偏是腿……}


    好在還有特效藥,不至於真的缺一條腿。


    否則,即便成功恢複意識,大出血加上平衡感的缺失,悲鳴嶼行冥都可能無法再次加入戰鬥。


    {距離日出,還剩下一個小時左右,但在特效藥的幫助下,這些柱應該很快就可以站起。}


    {花千骨那一下把無慘炸得不清…}忙碌中想起方才才離去的黑發少女,愈史郎眸光微暗:{多虧了她,無慘想必是傷得很厲害。}


    {珠世大人、千骨……}


    不過稍稍迴憶,心中壓抑的情感就像洪水決堤,蔓出心田。


    模樣秀雅的女子淺笑安然,不過一個夜晚,她便再也不會出現。


    沒有沾上血汙的手背抵在額頭,愈史郎的目中有水波蕩漾:【拜托了,無論如何,請你們,保佑大家吧……】


    保佑他們,能在今天晚上,將鬼舞辻無慘徹底消滅。


    他在哭,另一個世界裏的人們眼淚也沒有停止的趨勢。


    無它,招魂儀式能有多複雜?不說由異朽閣閣主親自出馬,就是隨便一個修士都能手到擒來,可無論招多少次,始終都不見離家的魂魄歸來。


    “你到底行不行!”


    多次無果,白子畫等人還抱著渺茫的希望願意繼續等下去,殺阡陌卻已是忍無可忍,奪過法器就自己上陣:“不行一邊去!”


    “………”任由他搶走自己手中的鈴鐺,退至二線的東方彧卿雙目暗暗,不見光亮,麵上更是一片空白,似乎發生了什麽他難以理解的事情一般。


    【實彌先生!】


    同一時刻,已經得到救助、受傷較輕的人們,也迴到了戰場。


    方才突然出現在炭治郎旁邊的人,正是不死川實彌!


    而直到此時,炭治郎才知道為什麽他要踢開自己———就在他發呆的時間裏,無慘轉手臂為骨鞭,對準他便當頭劈下,要以他的血肉為食來恢複體力!


    【混賬!】


    一刀將衝上來的骨鞭斬斷,不死川實彌用後背對著眾人,旁人無法看見他的表情,隻能從他略帶哽咽的嗓音判斷他現在的心情:【這王八蛋居然還有力氣!】


    {戰鬥還沒有結束!}


    就在這麽短短的時間內,被萬人憎恨的鬼王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再生。


    看著他一屈膝,輕鬆跳出深坑,炭治郎肝膽皆寒,卻又覺得心口火辣辣的疼,一種堪稱惡毒的想法不受控製地鑽出了腦海:他憑什麽活著?


    他有什麽資格活著?


    憑什麽鬼殺隊的隊員們死了,憑什麽他的家人死了,無慘這個萬惡之源卻還活得好好的?!!


    一按地麵,他慢慢站起,咬牙切齒地念出了這個名字:【鬼、舞、辻、無、慘……】


    但實際上,被憎恨的無慘怒火並不比鬼殺隊的隊員們少。


    與獵鬼人隔著十幾米遙遙相望,他的臉上暴滿了青筋:【該死的害蟲!!!】


    {那個女人…到底為什麽會爆炸?!!}


    再生出來的肉體遠遠沒有之前的強,甚至可以說是一觸即碎,與豆腐無異。


    勃然大怒之時,無慘也發自內心地感到困惑:{居然能有如此能量…那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該說不說的,心底的隱秘處還有那麽一點慶幸————還好沒吃下去。


    但是,一晃眼的功夫,風刃、水流、烈焰…劈頭蓋臉地便打砸而來了。


    數丈長的白蟒之影在四麵八方遊走,刹那間,異瞳青年便已攻至眼前。


    【你對我師妹…】水浪滾滾,濤濤高漲,在空中凝結成氣勢浩大的猙獰水龍,唿嘯著直衝而下。


    重新接上了手臂的黑發青年騰空而起,麵上的厲色讓人見之懼怕:【做了什麽!!!】


    “富岡…”都懶得糾正是不是師妹了,輕水哭得不能自已,抹著淚,她啞聲喊道:“給千骨報仇!曬死無慘!”


    火夕捏緊了拳頭:“我也好火大啊。”好想親自去燒死那孽障!


    【把千骨妹妹還迴來!!】


    粉紅色的刀刃被以巨力揮出,一息內便延長幾米,重返戰場的粉綠色頭發的少女哭腔濃濃:【給我到此為止!你這個混蛋!!】


    {該死…已經恢複生機了!}


    人與鬼不同,除卻掌握了通透世界的強大劍士或五感靈敏的人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隻能依靠肉眼來觀察事物。


    而惡鬼在這方麵上有著作為“獵食者”的得天獨厚的天賦———即,能夠直接察覺到“獵物”生命機能的旺盛與否。


    無慘長眉一豎:{之前的那波猛攻居然沒能殺掉礙眼的柱們!}


    他們明明受了致命傷,卻一個都沒有死掉……


    {又是珠世手下的那隻鬼幹的好事吧!}


    之前的他還能不把柱們的攻擊放在心上,連閃躲都不屑,但今時不同往日。


    經曆了一場劇烈的爆炸之後,他的狀態大不如前,而且…


    長鞭悍然而出,與獵鬼人戰成一片。


    對於襲到臉上來的攻擊,無慘甚至得連番閃身,胸膛也開始有所起伏,鼻息亦粗重了起來:{那女人留下來的力量,居然在蠶食我的能量??}


    就像一隻小蟲子,盤踞在他心口,勤勤懇懇地噬咬著,雖然每一口不大,但啃咬的頻率頗高,一下接著一下,總不見停。


    眼尖地發覺什麽,炭治郎放聲高唿:【他的攻擊速度變慢了!大家快瞄準無慘身上的傷疤攻擊!】


    被一語點破弱處,無慘火冒三丈,立刻就“獎”了他一鞭:【閉嘴!!】


    【轟——!!】


    這一鞭沒能落到實處。


    鎖鏈輕動,流星錘由遠及近,驟然抵達炭治郎身前,將那衰弱了無數倍的骨鞭砸得稀碎!


    【!】正要上前援助的甘露寺蜜璃一怔,順著鐵鏈往上一望,當看見那恢複如初、堅毅如常的盲僧時,眼淚唰一下流得更猛了:【悲鳴嶼先生!!】


    就像受了委屈的孩童突然看見了大人一般:【悲鳴嶼先生…千骨妹妹她……】


    【我知道,】手上動作不停,重重一腳踏在鐵鏈上,悲鳴嶼行冥將流星錘與闊斧輪番投出:【抱歉,我來晚了。】


    該死!這些獵鬼人,通通都該死!!被升騰而起的怒火一激,鬼舞辻無慘出招的速度居然加快了不少!


    {那些都不要緊!再過一會,我的身體很快就能迴到一開始的狀態!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的力量很快就會消散!}


    【轟轟轟轟轟———!!!】


    行走如龍,遊走似風,長鞭穿過空氣,打出小小的破空之音,在空中織成天羅地網,對準幾名獵鬼人連劈帶砍,又微微震動,掀起數團二人高的龐大旋風!


    所過之處,地麵崩裂,高樓碎裂!


    【!!】怎麽也沒有料到這鬼王居然還有如此力量,富岡義勇沉眉旋腰,長刀點地,以自身為中心,翻滾起無盡水浪———{水之唿吸·拾壹之型·凪!}


    {風之唿吸!}


    其他柱反應也不慢,有防禦招式的上防禦招式,沒有的就果斷開啟攻擊範圍最大的型,以此作為抵抗。


    就有不死川實彌刀鋒一轉,從下而上斬出無盡旋轉不定、倒掛如錐的風刃:{伍之型·寒秋落山風!}


    而接下來,各色嗓音齊齊出聲:{蛇之唿吸·肆之型·頸蛇雙生!}


    {戀之唿吸·叁之型·戀貓時雨!}


    {岩之唿吸·叁之型·岩軀之膚!}


    {日之唿吸·幻日虹!}


    腰身比半人身高都粗的雙頭蛇悍然而出,龐大的軀體互相纏繞,將劍士護得密不透風。


    傷勢大好的少女輕點足尖,在惡鬼的襲擊下輕盈起舞,手中的軟刀如同活物,時而直刺,時而橫抹,時而斜劈,揮出萬千粉紅色刀罡。


    盲僧掄動鐵鏈,沉重的流星錘與斧頭在他手下顯得格外靈巧,甩出唿唿風音。


    在幾位柱不動聲色的掩護之下,赫發少年隻需要對付些許遺漏的攻擊,他將腰肢擰得更急,腳下奔得更疾,留下重重幻影。


    又沒能殺掉!


    雖然沒辦法防得嚴嚴實實,獵鬼人們難免負傷,但傷口都不致命!


    鬼舞辻無慘眉心緊鎖:{那些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生物都會變得更加強韌。}


    為了規避可能到來的死亡,肉體會將那些日常生活中用不到的感覺與力量全部打開。沒有打開個體隻有一死,而成功將門打開的個體……


    {在沒有妹妹的血鬼術加持的情況下,也成功將刀身變成了紅色……}


    無慘的目光落在朱紅之焰後方的赫發少年身上,著重在他那把赫色的日輪刀上轉了一圈:{也就是說,他在通往死亡的深淵中打開了那扇門。}


    現在殘存的柱也用各自的方法將刀身變紅了。


    {雖然,他們的實力還遠遠不及那個男人……}


    由那個男人手中赫刀所發起的斬擊,可絕沒有如此綿軟無力。


    握了握拳,感知到體內奔騰的能量將最後一點薄弱之處堵上,鬼舞辻無慘揚唇勾起一抹獰笑:{肉體恢複了!}


    【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居然!”他的話可將修仙界的人們嚇得不清。


    上上飄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怎麽可能!無慘居然已經徹底恢複??”


    可是明明花千骨的攻擊力量那麽強!


    “不!”落十一臉色發青:“就算被炸得連一段完整的肢體都不留,但隻要無慘還活著,他就能再生!”


    而說到底,那爆炸也隻是將無慘暫時消滅,並不能持續存在,一刻不停地摧毀他的肉體!


    “也就是說,無慘現在相當於是重新換了一具軀殼!”


    初生的、暴露在空氣裏的肉體一開始還很脆弱,但在鬼王的強大再生能力下,已經愈發強大了起來!


    呆呆地聽著,輕水捂住臉,躬起了背:“怎、怎麽這樣…”


    “那…千骨不就白死了嗎……”


    “沒辦法。”朽木清流拍拍她的肩膀,抬眸看向屏幕,他神色凝重:“和鬼對戰就是這樣。”


    如果沒辦法一擊斃命,那麽就得麵臨持久戰。


    “興許也是強烈的求生欲望激發了潛能,”他又道:“否則無慘絕對不可能恢複得如此之快。”


    可到底是什麽原因並不重要。


    獵鬼人隻需要知道惡鬼的狀態好轉了即可。


    {不妙不妙!}已經無暇去思考其他,眼看無慘身上的疤痕甚至有隱去的趨勢,炭治郎在心底高聲喊叫:{無慘馬上就要痊愈了!}


    【繼續攻擊!!】


    【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小時!!】


    作為隊中定海神針一般存在的岩柱悲鳴嶼行冥冷麵喝道:【絕不能讓花千骨的犧牲白費!】


    怎麽會放慢攻擊?


    雖然每個人幾乎都隻帶了幾個月,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黑發少女可以說是所有柱的繼子。


    而且,她並不僅僅隻是徒弟,也是柱們心中親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被全族背叛的伊黑小芭內姑且不提,在身為兄長、姐姐的不死川實彌、甘露寺蜜璃、悲鳴嶼行冥眼中,花千骨是妹妹,而在富岡義勇眼中,她似姊似妹。


    無論怎麽說,花千骨都在他們心中占據了頗大的地盤。


    甘露寺蜜璃狠狠閉眼,把溢滿眼眶的淚眨去,大聲應下:【好!!我絕不停下!】


    【……】雖閉口不語,但光看富岡義勇麵上、手背處隆起的青筋,乃至於唇上被咬出的血痕,也可知他心情到底如何————其餘柱如何且先不談,他可是實實在在,從花小骨癸階時就在指導她了!


    晃身而出,他以實際行動表明了態度。


    【放心好了…】


    弟弟才去,“妹妹”又跟著走了。


    不死川實彌瞳孔劇烈地搖晃著,鮮血將眼白染紅,正是目眥盡裂:【我會親手將無慘虐殺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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