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了上千年之後,連進食時的那份閑情逸致都逐漸退化了…】


    宛如獸爪的腳掌輕輕踩在榻榻米上,每走一步,就有血珠啪嗒掉地。


    長著許多鬼口的手臂微動,五指張開又合攏,血流在指尖上蜿蜒流動,最終凝聚成珠,滑下去。


    【但在腹中空虛的當下用餐,果然還是十分美味…】


    單手捏著團什麽,鬼舞辻無慘輕輕一笑,眸光流轉間,狠厲之意盡露在外。


    那張俊逸非凡的麵容也在滿地的屍骸與渾身鬼口的襯托下顯得詭異又恐怖,令人見之便想遁走。


    【你千裏迢迢把食物送到我麵前這件事,還是值得褒獎的,產屋敷。】


    【盡管不清楚繼承了鬼殺隊當主後正在指揮這次行動的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此人都很優秀。】


    舉起的手掌掌心處,兩排尖牙相互咬合,慢慢地將一塊碎肉連著布片一同吞下。


    體力隨著血肉入口而逐漸上漲。無慘眯了眯眼,略感愜意:【畢竟我剛好失去了幾乎所有部下,隻要此人願意跪在我麵前俯首稱臣,我大可網開一麵,將其變成鬼加以驅使。】


    這孽障…居然還想招攬鬼殺隊的主公?!


    仰起頭飛快眨去眼中的濕意,北海龍王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做的什麽美夢!”


    “腦子被狗吃了嗎!!”


    【讓第二批隊士後撤!】


    可能聽見了無慘挑釁的話語,也可能沒聽見,輝利哉正忙著對還存活的普通劍士發布命令呢:【不要接近無慘!】


    【一旦他們被吃掉,無慘將大大恢複體力!】


    【怎麽樣,珠世?】


    迴到無限城內,鏡頭一切,人們忽而發現,無慘手中那團黑色的頭發竟是半個頭顱,其正是先前被困住的珠世!


    眼球依然處於被洞穿的狀態,珠世的狀態已經糟得不能再糟,連下巴都是不均的裂痕。


    注視著她,無慘心情頗好:【你那個什麽[能讓鬼變迴人類的藥物],到頭來還是沒能奈何得了我啊。】


    【你……】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珠世以滿腹的怨恨為動力,吐露出自己的詛咒:【你今天…肯定會下…地獄…】


    又是這句話,聽都聽厭了。


    將她高高舉起,無慘雖還麵帶笑容,臉側卻突兀鼓出幾條青筋:【迄今為止,已經有好幾百個人對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了。】


    【但是很遺憾,這些狂言妄語從未變成過現實啊…】


    他就這樣活著,活得比誰都好,活得比誰都久,反過來親手將那幾百個人通通送下了地獄。


    【把…夫君…和孩子…還…給我…】就這麽與無慘對視,珠世露出豎瞳的紫色眼眸內,忽然就冒出了透明的水珠。


    無慘目光頓暗:【那就立刻去給我去死,去找那些你親手殺死的親人吧。】


    言罷,他有著長長尖甲的五指猛然合緊———【嘭!!】


    滿牆血色。


    “珠世小姐!”一名十二三歲的女孩下意識起身,又無力坐了迴去:就…就這麽被無慘殺死了…


    血肉被吞噬的咕啾聲是那麽刺耳,在瞥見無慘腳下變成兩半的眼睛紋樣符紙時,她麵容霎時變得有如土色,驟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符紙…愈史郎的符紙…”


    “他看見了。”近處的舞青蘿張開手臂將她抱入懷中,以做安撫:“他一定都看見了。”


    “所以,他絕不會輕饒了無慘。”


    【呯!】一眼望不到頭的通道內,背著大大背囊的少年身子一歪,撞上了側邊的牆壁。


    【喂!】跑在前頭的鬼殺隊隊員被聲音驚動,連忙奔迴來去查看他的情況:【你怎麽了,愈史郎?】


    眼瞅著人都跪了下去,用雙手撐著地板才能不倒下去,肩膀也一直在打著顫,又一直沒得到迴應,隊員更急了:【你沒事吧?受傷了嗎?】


    【喂!】


    【唔……】鼻息粗重異常,愈史郎並沒有迴答他,也迴答不出來。汗水一滴一滴地冒出,又一滴一滴地落下,在榻榻米上砸出大小不一的深色圓點。


    像是在強忍著什麽鑽心刻骨的疼痛一般,他按著榻榻米的手背一下暴出條條經絡,五指一曲,榻榻米竟然硬生生讓他抓出了深深的凹痕!


    【唿!唿!唿!】


    疼是一方麵,但作怪的,實則更多的實則是已經裝不下的憤怒與恨意。目中遍布紅絲,愈史郎咬緊了唇,直到鮮血淋漓也不曾放開———饒是如此,他也險些沒能壓製住自己。


    而在相隔了不知道多少距離的、以房間、榻榻米、窗戶、們…隨意拚湊而出的相似通道內,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正在進行中。


    【嚓嚓嚓嚓——!】


    【刷刷刷刷———!】


    白發的鬼王蜷縮起身子,如狡兔般在通道內輾轉騰挪,瞬間便從前衝到了後,手臂抬舉、揮舞之間,便造下了重重殺孽。


    隊服破碎,刀刃斷開,一走廊的鬼殺隊隊士甚至都還沒有看清楚來者是誰、又是在用什麽東西在發動攻擊就喪了命。


    短短一息之間,除鬼王之外,此地再無第二個活物。


    【後撤!!所有人快後撤!!】輝利哉猶拚命挽救,可惜沒有人能再聽見他的話。


    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頭去問自己的妹妹:【義勇和千骨還沒到嗎?】


    彼方道:【正在趕往相反的方向…】


    來不及!


    先不管為什麽三個人都一起跑反了方向,輝利哉心知即使他們現在掉頭往迴趕也來不及,更何況無慘現在還恢複了行動力,不會傻站在原處等人來攻擊。


    {啊啊啊!!}都是他的錯!死死地凝視著桌麵上的地圖,輝利哉試圖從中看出一條生路,卻始終尋不到線索,徒餘滿心的挫敗:{那些孩子們都被殺了…}


    就這麽一會,就有近一百五十多人慘遭毒手!!


    而更糟的是…


    {無慘再不斷地恢複下去…珠世小姐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夠了。】貪婪吞噬了這近百人的血肉,雖還覺遠遠不足,但鬼舞辻無慘周身的氣勢已開始徐徐攀升。


    螢白色的發絲微卷,散落在胸口。


    一手按著染血的障子門,屈膝做出即將突進的姿勢,他冷冷揚唇:【一個個全都派不上用場,就由我親自出馬,在今晚將鬼殺隊徹底覆滅吧。】


    {沒能趕上…}


    來迴查看著繪出的張張圖紙,產屋敷耀哉按著桌子的手都在抖。


    {是我的錯,我的布置出了問題…}


    不知何時,麵前的光亮似乎全部都消失了,他仿佛孤零一人深陷漆黑沼澤:{都怪我,才害得那麽多人慘遭虐殺…}


    【輝利哉大人!】


    【輝利哉大人…】


    【輝利哉大人!】


    女孩急切的唿喚不曾傳入耳中半點。


    輝利哉沒有哭,也沒有喊叫,卻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整個人都快被沉甸甸的負罪感與愧疚壓垮了:{整個鬼殺隊,花費了整整幾百年的心血,才終於換來這個擊敗無慘的機會…}


    {結果被我給糟蹋了…}


    【輝利哉大人!】抬手撫上他的肩膀,又喚了一聲卻始終沒有得到迴應,杭奈急促地吸了口氣,狠狠心,她一抬手,居然狠狠在輝利哉麵上扇了一記!


    【啪】的一聲,分外清脆。


    其力道之大,即使輝利哉還有一手扶著桌子,也還是往另一邊歪倒了過去。


    【……】顯然自己也嚇了一跳,滿臉是汗的杭奈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但她並沒有沉默太久,下一秒就放聲喊了起來:【請您打起精神來!繼續下達指示吧!!】


    【主公大人!!】


    額上的符紙都偏到了一邊,唇下甚至溢出了些許血珠,輝利哉單手撫著紅腫的臉頰,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妹妹————【這場戰鬥還並沒有結束啊!!】


    {是啊,主公…}


    或長發披垂,或紮起垂在肩上,或短發及頸…幾百年來的鬼殺隊當主接連出現,他們都頂著一頭黑發,麵上也同樣生著紫色的瘢痕,區別隻是侵蝕程度的輕重罷了。


    不變的,還有他們身上那紫紅漸變的羽織,以及麵上溫和似水的淺笑。


    心中的黑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轟了個幹淨。輝利哉的意識在疼痛的唿喚下徹底迴歸:{無論父親、爺爺、還是那些先人們,都曾經承受過同樣的重壓與痛苦…}


    戰鬥的確還沒有結束。


    雖然鬼殺隊已經失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隊員,連九柱也損失了兩個,但正因如此,他絕不能放棄,不能辜負他們。


    不再多說什麽,想清楚一切的輝利哉迅速爬了起來:【讓擁有愈史郎的“眼睛”的鎹鴉,設法繼續鎖定無慘的位置。】


    一條條指令被有條不紊地吩咐了下去:【通告所有參戰者,無慘的攻擊範圍極其驚人,絕對不能輕易靠近他。】


    【同時立刻命令幸存的普通隊士以及剩餘的九柱集合,盡快將戰力全部集中到一處!】


    【彼方,杭奈。】將這幾條最緊急指令先傳了下去,背對著妹妹們,輝利哉輕聲道:【謝謝你們。】


    【……】淌著淚,彼方隻餘沉默。


    應了一聲,重新迴到座位上的杭奈悄悄舒了口氣,小臉上水痕隱隱:【…是。】


    【複活!!】帶著主公的命令,尚且還存活的鎹鴉們不辭辛苦地在空間扭曲的城池中展翅飛翔,把情報傳遞給每個隊士:【無慘複活!】


    【嘎啊——!!九柱立刻集合!九柱立刻集合!所有隊士!全部集合!!】


    【怎麽會…】一處平台中,手持粉紅色軟刀的粉綠色頭發少女驚恐抬頭:【居然被拖延到無慘都複活了…】


    {盡管時透和不死川的弟弟不幸犧牲,但他們至少擊敗了上弦之壹。}


    飛奔在榻榻米與門板上,條紋羽織的青年懊惱不已:{跟他們一比,我們究竟都在磨蹭什麽啊…}


    時間全部都消耗在了接近敵人上,卻根本沒有得到相應的成果————平整的台麵上,麵生獨眼、懷抱琵琶的女鬼仍然存活。


    一旦發覺危險靠近,她便抬臂撥弦,讓獵鬼人的努力全部化作泡影。


    “現在上弦裏也隻有鳴女還活著了吧?”洛河東不耐煩地一敲桌子:“趕緊把她也殺了,無慘就徹底成了光杆司令了!”


    “不,”軒轅朗凝目思考了許久,還是覺得不妥:“先不說能不能靠近鳴女,首先,她是無限城的掌控者,應該也是建造者,如果殺了她…”


    無限城是會悄無聲息的消失,還是像地震一樣坍塌,將所有人深埋地下呢?


    他不敢賭這個可能。


    “不殺她也不行啊。”殺阡陌煩不勝煩:“她要是活著,無慘就會一直縮在無限城內,屆時即使天亮太陽光也照射不到他!”


    那這場戰鬥還有什麽意義?!


    “等一下,上弦肆、伍、陸都缺人的情況下,會隻有肆、陸的空缺被補上嗎?”東華上仙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上伍沒有鬼替補嗎?”


    怎麽一直沒看見上弦伍出來啊?


    該不會…“他\/她去偷襲主公了?!”


    那不就完了嗎!


    順著這個猜想一展望,天山派的一位長老額角跳了跳:“光憑宇髓天元、煉獄槙壽郎、鱗瀧左近次三人怎麽可能攔住一個上弦鬼?”


    “不,”東方彧卿倒有不同的看法:“上弦伍的位置應該還空著,否則不可能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至於被無慘吩咐過去偷襲產屋敷家…


    “無慘…他可能並沒有這種腦子…”


    不是他小瞧這位鬼王大人,隻是,拋去對鬼殺隊和花千骨的感情來說,東方彧卿真的搞不懂無慘到底為什麽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但凡他不把鬼殺隊的隊員全部扔進無限城,上弦鬼也不至於死的隻剩下一個啊!


    說到底,他敗就敗在對自己太過自信,太過小瞧人類,太過狂妄。


    他壓根不覺得對上鬼殺隊還需要自己動腦子玩什麽戰術。


    所以東方彧卿才說他沒有腦子。


    事實上,如果可以,伊黑小芭內也很想殺了鳴女。


    但是他做不到。


    {這個琵琶女的血鬼術,雖說沒有強大的殺傷力,卻能逼著我們陪她把這個沒完沒了的捉迷藏遊戲一直玩下去!}


    真的變成拉鋸戰了!


    光是靠她自己就硬生生拖住了兩位柱,必須想方設法將她擊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就算我們強行避戰,嚐試與其他柱會合,也還是會遭到她的阻攔…}


    【哎?哎?】遠處,甘露寺蜜璃驚疑不定地看著頭頂的鎹鴉:【這命令具體是什麽意思呀?】


    【是讓我們丟下琵琶女直接去集合嗎?】


    可隻要上弦肆不死,就算集合了也會被分開啊!如果被對方察覺了意圖,甚至有可能都離不開這裏。


    甘露寺蜜璃越想越糊塗了:【還是說…】


    突然,一隻手從後方探出,攥住她的衣服就大力往後拖!


    【誒?!】警惕迴頭,甘露寺蜜璃手腕一動,就要反擊:【是誰?!】


    忽然,不曉得是接到了命令,還是發現了什麽,端坐於高處的鳴女撥動了自己的琵琶:【錚——錚錚!!】


    城池中的房間應聲而動,障子門迅速滑動,窗戶打開又合起,幾番旋轉閃動。


    【嗒。】漫步在堆滿碎肢與內髒的血色台麵上,鬼舞辻無慘手一鬆,將一個頭顱隨意拋下。


    【?!】狹長的通道內,炭治郎、花千骨、富岡義勇神情立時嚴肅起來,一麵穩住身形,一麵以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四周。


    【錚錚——!】


    樂聲幹脆,下一瞬,屏幕內的世界翻轉了過來,獵鬼人們再次出現,已身處明亮幹淨的寬闊房間內,腳下則踩著本該在頭頂上方的天花板。


    而他們的前方,赫然立著另一個不屬於人的影子。


    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子悠悠轉頭,與他們正麵對視。


    白發、血眸,再加上這通體的氣勢…


    花千骨睜大了眼,炭治郎瞳孔劇顫————{無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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