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暴風一起來,流星錘、手斧被交替扔出,砸得遍地碎石,嘭嘭爆鳴不止,如同炸山一般。


    ——{岩之唿吸·伍之型·瓦輪刑部!}


    可在如此雙重圍攻下,無頭鬼軀仍舊沒有潰散。


    五指並做刀狀,不過輕輕一撫,少年攥著刀的兩隻手臂齊腕斷開,失去了支撐的他撲通倒地,伏在地上再無聲息。


    隨意將還在刀柄上的滴滴答答淌著血的兩隻手掰開,無頭鬼軀一把抓住日輪刀,便要將其拔出。


    {我的身體並未崩潰…}哪怕還有獵鬼人在不斷發起進攻,但惡鬼並不願意就此認輸:{隻要拔出這把刀…就還可以再生…}


    隻要…拔出這把變成了紅色的日輪刀,他就不會死。


    {他們已經死了…}


    側躺在地板上的雞冠頭少年姑且有一息尚存,遺憾的是,與他處境相似的黑綠色頭發的少年沒有他的好體質,胸膛內的紅心早已不再跳動。


    黑死牟非常明白,隻要再撐一會,自己就能逆風翻盤:{過了不一會…刀和術的功效就會消失…}


    {屆時我便能克服…被斬首所導致的死亡…}


    血肉膨脹的聲音與水聲混雜在一起,背對著修仙界的眾人,麵朝著不死川實彌與悲鳴嶼行冥,黑死牟的斷頸上,有經絡在空氣中扭動,先是下顎,然後是嘴、耳朵、鼻子…不多時,那些頭發也一簇一簇地也重新長了出來。


    “該死!”軒轅朗麵色忽白忽青:“他居然像猗窩座一樣在重生腦袋!”


    “話說都沒有頭了為什麽這些鬼還可以思考問題??”


    不覺得很違背常理嗎?!!


    殺阡陌神情淡淡:“因為他們是鬼。”


    都是鬼了,談什麽常理呢?


    軒轅朗:“………”這個時候你倒是會說話了!之前一直不開口我差點以為你成啞巴了!


    事實證明,鬼真的不需要常理這東西。


    鐵鏈拽起流星錘,長刀劈出風刃,對準黑死牟便要襲去,卻忽然,嗖的一聲,原地隻留下一殘影,流星錘砸了個空,風刃劈進空氣內,爆出尖銳的鳴聲。


    【!!】不見了!兩位柱俱是一驚,紛紛四下搜尋起來。


    【唬唬———】


    倒也不必他們如何費心去找,就在四五米外,有野獸低低的咆哮聲不斷傳出。


    再一轉,黑死牟如今的模樣已是驚得不少膽小之人輕聲叫了起來:那是一副何等醜陋的樣子啊?


    ————六目不改,獠牙暴出,口涎嘀嗒,麵上青筋跳動,現在的黑死牟頭上還長出了兩隻尖角,長者足有小臂長,短者也有寸餘。


    紮在腰側處的日輪刀已被拔出,長滿全身的淡紅色刀刃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深色的尖銳的蜘足一般的東西。


    連背後的樹枝都隨之改變了樣貌,長出數不清的小尖刺,四處甩動著要尋人晦氣。


    這模樣…如果說最開始黑死牟還能算得上隻是長得比較有特色,還能說是有個人樣,那麽現在隻能說他已經徹底變成了一“頭”惡鬼。


    再不見最初的那副嚴肅端正的武士姿態。


    “…這…這…”正忙著擦眼淚的幽若看得人都傻了,帶著滿臉的淚磕磕巴巴半天:“這算是…第三形態了嗎?”


    這也太嚇人了吧!


    什麽玩意啊!


    【居然再生了一個腦袋出來!!】不死川實彌見之也是愕然,但很快,一股火氣就從直躥上頭:【可惡啊!混蛋!!】


    【繼續攻擊!!】悲鳴嶼行冥反應極快,調頭便率先朝黑死牟奔去:【他剛剛才被斬首過一次,身體應該還很脆弱!!】


    【而且他的再生速度遠遠不如無慘!】


    【瞄準脖頸,繼續猛攻!】


    {我克服了死亡…}腦袋已經全部長好,黑死牟目中瞳孔滴溜溜亂轉,並不把柱們的攻擊放在眼裏:{除了太陽光…你們的任何攻擊…都毫無意義…}


    {這樣我就…}


    直勾勾地注視著快步衝上來的不死川實彌,他的視線,落在了那把淡綠色的刀刃上:就算被砍頭又怎麽樣?再長一個就是了。


    除非被日光直射,否則他絕不會死去。


    他不會輸。


    {不會再輸給任何人…}


    【泠——】精鋼打造出的日輪刀在獵鬼人厚實的掌中微微側了側,鳴聲清亮。


    光滑的刀身折射著寒光,如明鏡般倒映著周遭的一切事物,自然,也將注視著它的惡鬼的模樣照了出來。


    青麵獠牙、頭生怪角,通體尖刺…


    猝不及防全部收入眼底,黑死牟僵住了:{這醜陋的怪物…究竟是…}


    是…他嗎?


    渾渾噩噩中,眼前突兀一暗,似墜入無盡深淵。


    【兄長的夢想,】無邊無垠的昏暗內,忽有熒光點點。悄然出現的赫發男孩穿一身短衫,站在形貌恐怖的惡鬼身後,他用飽含稚氣的口吻問道:【是成為全國最強的武士嗎?】


    【我也好想變得像兄長那麽厲害哦…】


    【那我就…】


    彎起眉眼,他揚唇微笑,小臉上滿是柔軟和天真:【當這個國家第二強的武士好了~】


    好熟悉的聲音,好熟悉的話語。輕飄飄的幾句話,黑死牟的內心卻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通:{這是武士的…身影嗎…}


    他一開始,是想成為全國最厲害的武士的嗎?


    可是武士會有六隻眼睛嗎?會頭上長角嗎?會滿口獠牙嗎?身上會長刺嗎?


    這一切,都是如今的他,但這一切,都與武士無關啊。


    {莫非這才是我…真正的願望…?}


    【哢——!】


    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的堅定意念在自我懷疑中徐徐淡去,而心念一變,強行維持的鬼的形態也就逐漸開始分崩離析。


    最先潰散的,是被白色日輪刀穿刺過的地方。


    淡色的肌膚與血肉仿若被火焚燒過的紙張的灰燼,不待風吹,便已化作黑紅色的灰燼飄散了去。


    {?!}垂眸看去,黑死牟又是一怔:{剛才被無一郎…刺傷的地方開始崩潰了…}


    山窮水盡之時,又有生機蹦出,一幹人俱是神色一變,歡唿起來:“他要死了!”


    “馬上了!”


    【咻——呯!!】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等黑死牟想辦法讓血肉長迴來,悲鳴嶼行冥抓起鐵鏈,一錘將他重新長出的頭顱砸落!


    稍稍落後,暴烈的青色風刃一撲而上,在鬼之身軀上斬出數道深口。


    {發動戰技…}實打實地接下了這兩次攻擊,黑死牟舉在半空中的爪尖微微抖著,幾次試圖發力卻無一次成功:{可惡…戰技和血鬼術都用不出來…}


    “等等,他還會用血鬼術?”


    不單單是腰側,連胳膊、爪子…都開始崩潰:{還沒完…我應該還可以進行再生…}


    {我還沒有輸給他們…}


    {我還…}


    膝蓋一軟,他竟是撲通跪了下去。


    【多麽可悲啊,】年近古稀、白發蒼蒼的胞弟再一次出現在眼前。他流著淚,低喃著:【兄長…】


    可悲…嗎?


    跪在地上,黑死牟的身體崩壞得越來越厲害,不多時就連一塊完整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我嗎…可悲嗎?}


    或許是的吧。


    {被斬首,被刺穿身體,被反複切削…也不肯認輸的醜陋…}


    何等的屈辱啊…


    黑死牟有些迷茫了:{我是為了這種事情,而在世上活了好幾百年的嗎?}


    生怕惡鬼會再次死灰複燃,獵鬼人們不敢怠慢,紛紛用上了自己的得意招式。


    {是因為不想輸,甚至變成醜陋不堪的怪物嗎?}


    不負流星之名,遍布鐵刺的大錘被瘋狂掄動,每落下一次,無頭鬼軀的身軀就多消散些許。


    {是因為想變得更強大,而不惜吞噬他人嗎?}


    風刃旋轉成卷,轉動如輪,碾壓一切。


    {我之所以會變成一隻如此淒慘的生物,是因為我不想死嗎?}


    不…


    不對…


    都不對…


    {都不對…}


    黑紅色的灰燼乘風而起,循著不知名的方向飛去。


    在此刻,黑死牟恍惚明白了什麽:{緣一…}


    赫發青年的身影在識海中是那樣清晰,他神色平靜,以毫無波瀾的目光注視著世間萬物。


    恰似一位遊覽世界的神明。


    {哥哥其實…隻是想變成你罷了…}


    “…到死都在追逐緣一的身影…?”


    然後到了最後,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本心…


    朽木清流思考了片刻:“那小子是有多強啊?又鍛煉了四百多年的黑死牟還是無法戰勝繼國緣一嗎?”


    以凡人之身…不管怎麽樣也強得過分了吧?!


    “上弦壹和他弟弟的關係…?”


    “我感覺,”舞青蘿道:“緣一並不討厭黑死牟啊。”


    “是黑死牟單方麵討厭緣一嗎?”


    同排的一位褐衣道長有不同的看法:“說到底,隻是因為妒忌就變成這樣,也太…”


    這件事情怎麽說呢?就好像兩國交戰十數年,然後有一天你突然發現打仗的原因是因為甲國的樵夫不小心砍了乙國山上的一棵樹。


    整件事情說起來總讓人覺得荒謬。


    “就因為…緣一天賦比他高?”


    就這?


    “那可不是高一星半點啊。”舞青蘿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霓漫天:“有些時候,別說天賦高低之差了,哪怕是平時產生一點小小的口角,或是被壓了一下風頭,都可能成為心魔。”


    想了想,褐衣道長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繼國岩勝又何嚐不知道這種嫉妒之情很沒有道理?但他無法抑製自己不去嫉妒。


    {從沒嫉妒過他人的家夥,隻不過是碰巧沒有遇上那些,集眾神之寵愛於一身的人而已。}


    身為鬼的黑死牟死去之時,恰是身為人的繼國岩勝蘇醒之時。


    身穿紫色蛇紋的衣衫,青年與另一個紅衣人脊背相靠,他眉心淺蹙,側目去看自己身後的人。


    {那種仿佛能夠讓燃盡世間萬物的…}


    作為日之唿吸的使用者,紅衣青年有著火焰一般赫色的發絲,瞳孔也是偏紅的玫色———{恍若太陽般耀眼的人…}


    這些事情都是怎麽開始的呢?繼國岩勝在迷茫中迴憶起過往。


    {在我們降生的那個時代,雙胞胎…}


    漆黑的鴉羽飄飄灑灑,將屏幕逐漸交疊成一片昏暗。


    蜷縮著小身子,兩名赫發的嬰孩湊在一塊,頭足相靠,形如太極———{作為可能會引起繼承權鬥爭的原因之一,被人們視為不祥之兆。}


    {緣一更是額頭上生來就有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斑紋,}被人裹在繈褓裏的嬰兒閉著眼,渾然不知自己與兄弟有什麽不同:{以至於父親說要殺了他…}


    {旁邊的母親在聽到後,突然變得如同烈焰般瘋狂,好幾個人一起上都攔不住。}


    不曾給予拖住自己的侍女半個眼神,長發女子拚命拽著男子的袖子,使得他無法再靠近嬰孩。


    {一番撕扯後,才好不容易以等他十周歲後必須去寺廟出家為條件保住了弟弟的性命。}


    {於是我們倆兄弟住的房間、穿的衣服、受的教育,甚至吃的東西都天差地別的情況下,被刻意分開養育…}


    一人著精致的華服,一人著粗布短衫,分明除斑紋之外,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卻被人為地分出了區別。


    {也許這就是因為這樣,緣一才會成天粘著母親不放吧。}


    靠著院子的走廊上,額生斑紋的孩童抱著長發女子的腰側,兩人慢吞吞地往前走著。


    院子裏,華服孩童怔怔地看著他們。


    {總之我每次看到他,他都肯定緊緊地抱著母親的左腰間。}


    {這讓我覺得…他真的好可憐。}


    就是因為這一點可憐。


    {於是我開始瞞著父親去緣一那間隻有三疊大小的房間玩,把自己的東西拿去會被父親發現,所以我做了一根笛子送給他。}


    拉開隻有半人高的木門,華服孩童趴在榻榻米上,從懷裏掏出一支短短的竹笛遞給短衫孩童。


    用雙手捧著這支笛子,短衫孩童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他的神情很奇怪,既不是高興,也不是難過。


    {緣一他從小時候起,就幾乎一次都沒笑過。}


    {更是直到七歲都從未開口說過話。以至於全家人都認為他是一個聾子。}


    {直到我們七歲時…}


    {那天我正在庭院中練習揮刀。}


    穿著修煉用的白衣、黑褲,紮著高馬尾,孩童手握竹刀,一下一下,認真地往下劈砍著,忽然,他停下了動作,扭頭朝自己身後望去———{緣一無聲無息的現身在了鬆樹的樹蔭下。}


    {單是他的突然出現就嚇了我一跳…}


    【兄長的夢想,是成為這個國家最強的武士嗎?】短衫孩童問道,其話語沒有任何磕絆,十分流暢。


    呆呆地看著他,被詢問的孩童手一鬆,竹刀【哐】地,落地。


    ———{作為他口中說出的第一句話,聽起來實在太過流利,震驚的使我甚至忘記了唿吸,手中的竹刀也掉在了地上。}


    {隨後他突然表示自己也要成為一名武士。}


    {但是緣一注定將在年滿十歲的時候,前往寺院。所以他隻能成為一名僧侶,而非武士…}


    {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明不明白這件事情。}站在哥哥麵前,繼第一次開口說話後,短衫孩童又第一次,眯起眼笑了起來。


    不過他的哥哥,表情與他恰恰相反。


    {麵對緣一初次展露的笑容,我隻感到莫名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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