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瘋子!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不在乎自己也就罷了,居然連妻兒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看來我把事情想的太過單純了。}


    胸口劇烈起伏,身處於火海的鬼舞辻無慘試圖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的恢複肉體上,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分析眼下的情況。


    {我確實想到過,產屋敷這個男人應該與普通人類之間存在一定的差異。}


    可這差異也太大了吧!


    {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擺脫了常理…}


    盡管料到了這次前來一定有埋伏在等著自己,但鬼舞辻無慘還真沒想到居然弄出了這麽大的陣仗。


    刺痛感從傷口處一陣接著一陣傳輸到大腦中。他心裏清楚這是為什麽,恨不得破口大罵:{為了增加爆炸的殺傷力,炸藥裏麵竟還貼心地混入了的大量小號十字釘…}


    而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麵是想加重他的傷勢,另一方麵則是——{盡量減緩我在被炸傷後的重生速度…}


    也就是說…


    好不容易才將臉恢複得差不多,鬼舞辻無慘在短短幾秒鍾內思考明白了來龍去脈,更開始猜測後麵可能會再出現什麽:{事情還沒完,產屋敷一定還安排了其他後手。}


    連綿不絕的起伏山脈中,亮起數個明亮的小點———{有好幾股人的氣息正在向這邊集中,看來八成是鬼殺隊的柱。}


    但事情絕不可能這麽簡單。


    肯定還有什麽別的東西…


    倏忽間,思緒已經奔出千裏之外:{好個陰險的活死人。竟然把自己當成誘餌。}


    {那股針對我的憤怒和憎惡,如同劇毒的蝮蛇一般,深深盤踞在他那黑漆漆的內心深處…}


    坦然立在暗色中,任由巨大的蟒蛇將身軀纏繞在自己身上,黑發青年淺笑安然。


    這笑容,讓鬼舞辻無慘都禁不住發怵:{年紀輕輕就能將如此巨大的殺意隱藏得如此完美,著實令人驚歎。}


    {他的妻兒們也早就已經知情嗎?}


    不,這個問題太過蠢笨了。她們定然知情,否則絕不會那般鎮定自若。


    {停下。}


    伸出的手臂上,猩紅的血肉逐漸被白皙的皮膚遮蓋。他在心底嗬斥自己:{這些不是現在該想的事情。}


    {不要胡思亂想,身體很快就能再生完畢了。}


    【咻——!】卻在這時,十幾顆圓形的、小球一樣的東西從四麵八方被投射了過來!


    暗紅色的肌肉肌理,外覆一層經脈和脂肪混雜的網狀物———{肉之種子…!是血鬼術!}


    一眼就認出了這圓形的小球是何方東西,重傷狀態下的鬼舞辻無慘卻來不及躲閃。


    【嗤呲呲呲呲——!!!】


    肉體被紮穿的聲音本該令人耳酸心麻,但看著屏幕,不少人卻是抹著淚流露出欣喜———就在眨下眼睫的一秒鍾內,那些個肉之種子迅速炸開,伸展、劇增成了十幾條巨大的木荊棘!!


    {被固定住了!}


    尖銳的木刺深深紮穿頭顱、心腹、四肢,硬生生將鬼之始祖留了下來,無法逃跑!


    “幹得好啊!血鬼術…是禰豆子嗎?”捏著長濕答答的帕子,幽若吸了吸鼻子,歡喜地咧開嘴:“她學會其他的血鬼術了嗎?”


    還是珠世?又或者愈史郎的血鬼術?


    把鬼殺隊裏的幾隻鬼都想了個遍,也沒琢磨出來到底是誰,她一扔帕子,索性不再去想:“不管是誰,立大功了!”


    {這就究竟是誰的血鬼術!}驚怒交加,鬼舞辻也瘋狂清點起自己手下的鬼,卻同樣無一所獲。


    思考無果之下,他決意先脫身再說其他,但…身軀一顫,卻並沒有挪動分毫。


    ————{肉體從內部被大量的細小倒刺卡住,無法使用蠻力掙脫!}


    {沒事,}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去:{這其實問題不大。}


    刺的量並不是非常多,隻要將其吸收便可!


    【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皮肉被破開的聲音很輕,混雜在火焰的劈啪聲中,幾乎聽不清楚。但入到鬼舞辻無慘的耳中,卻清晰無比。


    血紅色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下意識地躬起腰,被木刺紮穿的手一抬,緊緊攥住了橫衝過來的紫瞳女子纖細的腕。


    【珠世!!!】定睛一瞧,鬼舞辻無慘都怔住了,短暫的錯愕後,臉上啪地隆起幾條青筋,他壓低聲音,厲喝道:【你怎麽也在這!!】


    這裏不是鬼殺隊嗎!禰豆子就算了,珠世算怎麽迴事!產屋敷瘋了麽!


    【這招荊棘血鬼術,來自那位在淺草被你變成鬼的無辜男子!】整隻手都沒入了鬼舞辻的腹部,疼得汗流不止,珠世強撐著冷笑道。


    {用遮蔽視力的血鬼術偷偷摸摸摸過來的嗎…}鬼舞辻無慘哪裏來有心思管這是誰的血鬼術,眼一掃,看清珠世貼了滿身的符紙是什麽花紋,他頓時了然。


    {她有什麽目的?她都做了什麽??}


    到底為什麽這個女人會…


    【無慘,你吸收了我的左手對吧?】


    紫盈盈的眼中已經浮現出代表鬼的豎瞳,珠世柳眉倒豎,將心中的怒火傾瀉而出:【你可知道我手上握著什麽嗎?】


    【是能讓鬼變迴人類的藥!!!】


    【怎麽樣,已經開始起效了嗎?!】


    【!!!】怎麽可能…?變成人的藥?宛如驚雷當頭劈下,鬼舞辻無慘難以置信:【你胡說!那種東西是不可能…】


    珠世高聲打斷了他的話:【不!已經完成了!】


    她臉上帶著瘋狂而肆意的笑:【隻憑我自己確實無法完成它。但是,如今情況已經徹底改變了!!】


    【我說你也太纏人了吧,珠世!】


    不願意去相信她的鬼話,但無慘心裏確實咯噔了一下,惱怒之下,他抬手狠狠扣住珠世的頭:【居然反過來怨恨我?!】


    【殺死你丈夫和兒子的人是誰?是我嗎?】


    【不!既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你自己!!】


    【是你吃掉了他們!!】


    一直暗藏的傷口被血淋淋揭開,眼眶霎時濕潤,珠世抑製不住地落淚:【如果能提前得知事情會變成那樣,我就決不會答應你變成鬼!!】


    懊悔、憤怒、疼痛交雜,讓她整個身體都戰栗不止:【我之所以不想因為得病而死去,都是因為想親眼見證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


    這話在鬼舞辻無慘聽來就更好笑了:【但是你在那之後也吃了很多人,莫非那些全都是我的幻覺嗎?】


    五指尖尖,穿過烏發,紮入頭皮:【不過在我看來,你可是吃得相當津津有味啊~】


    【沒錯!】丈夫和兒子還能說是因為剛變成鬼無法控製自己,但後麵的事情,珠世無法解釋,也不打算否認:【自暴自棄的我,確實殺死了很多人!】


    【所以,為了償還當初的罪孽…】


    【嗤——】紫色的眼睛被以大力洞穿,鮮血噴濺而出。


    珠世不閃不避,反而更加拉高了聲線:【我要和你一起,亡命於此!!】


    言盡至此,她厲喝道:【拜托你了!悲鳴嶼先生!!】


    ————就在幾米之外,身穿寫著南無阿彌陀佛字樣的高大盲僧,赫然顯現。


    身上也貼著愈史郎的符紙,流著淚,他一手持闊斧,一手挽鐵鏈,掄起巨大的流星錘,對上鬼王震驚的目光,咬牙沉聲道:【南無阿彌…】


    【陀佛!!】


    【簌簌簌簌——】


    和鎖鏈相連的沉重流星錘在獵鬼人的手下被輕易掄動,然後,倏忽間抵達了鬼舞辻跟前!


    【嘭——!!!】


    一擊爆頭!!


    “……好厲害!”


    一瞬間的怔愣後,珠世著鬼王失去了頭顱的軀體,屏幕外霎時爆開了巨大的討論聲。


    “他死了嗎!無慘他死了嗎?”


    舞青蘿欣喜若狂:“頭都被砸沒了,應該死了吧!”


    “鬼的弱點是頭和陽光啊!”


    “太厲害了!岩柱!”


    “啊…”忽然,輕水眼波一轉,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珠世呢?”


    ———鬼王的身旁,已無那溫婉動人的和美女子。


    “她、她去哪裏了?”


    “應該是,”火夕眉心緊皺:“被吸收了。”


    “怎麽這樣!那愈史郎…”


    做為輕水的師父,朽木清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地給予支持:“他一定是被珠世安排了其他重要的任務。”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深愛的珠世小姐要去做什麽。


    但是…“所愛之人的請求是無法拒絕的。”


    “這位主公大人也太有魄力與智謀了,更完全將自己是生死置之事外。”


    “產屋敷家連年紀還不過十歲的孩子,都能為了大業英勇就義…”前排,嶗山掌門合目輕輕地歎息:“實在是我沒有想到的。”


    支撐他們的龐大恨意與怒火,光是通過屏幕的共感接觸到,都令人肝膽戰栗不止。


    隻是,產屋敷夫妻如此教導孩子,是否也太過殘忍了一些?


    “為了殺死鬼舞辻,”望著屏幕,白子畫的神色沒有半分動搖:“理應如此。”


    他們既然下定了決心,就無法逃避,也不會逃避。


    雖說感觸頗大,但殺阡陌平日裏對這種事情也見了不知道多少———君不見那些個仙道除魔時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所以他關注點清奇:“要是那些炸藥裏的十字釘全部塗滿了紫藤花的毒呢?”


    “說不定有呢。”雖然知道不是在問自己,軒轅朗還是肅顏答道:“隻是無慘被炸懵了,暫時還沒有察覺。可能釘子還是日輪刀的材料打的。產屋敷為了對付他,也是下了血本。”


    “但是啊…”他眉宇中盡是狠意:“鬼舞辻這家夥,光是被砍頭,真的死得了嗎?”


    [產屋敷耀哉,]被白發女子攙扶著,半張臉都生滿了紫色瘢痕的黑發青年闔著眼靜靜地立在一片墓碑中。


    [享年二十四歲。]


    [他的病情不斷加重,盡管因為神之血而突破了產屋敷家人所能存活的極限,但還是無法逃脫詛咒。]


    [而直至癱瘓為止,他一天都不曾怠慢為已逝的鬼殺隊隊員們掃墓的工作…]


    醇厚沉穩的男聲徐徐將往事訴說:{第一次見麵時,主公大人十四歲,我十八歲。}


    風和日麗的正午,紫藤花開得滿滿,頭頂上的花架全都是,累累相疊,或懸或垂,在日光的照耀下展現出驚人的秀氣與美麗。


    清風微拂,掠起片片柔軟的花瓣。


    站立在這紫藤花的世界裏,黑發少年淺笑安然,眉宇中盡是溫和。彼時,他秀雅俊逸的麵龐上,還是白白淨淨,沒有半點瘢痕。


    【我知道你當時是為了保護他人而戰…】輕啟唇,他對著幾米外、頭上還纏著白紗的高大青年說道:【你絕不是一個殺人兇手。】


    {那位大人,總是能將別人當時最渴望聽到的話…}


    一直以來的冤屈終於被洗清,青年雙膝一軟,已經是跪倒在少年麵前。


    作為年紀較小的一方,少年卻展現出了相當的包容力,跪坐下去,他抬起手,輕輕撫上了青年的發頂。


    ———{無比精確地傳達出來。}


    {而主公大人的這份莊嚴,至死都不曾有過任何改變。}


    【五天之內…】裝飾得典雅、肅穆的屋舍內,纏綿於病榻的黑發青年斷斷續續地將自己的計劃對著跪坐在跟前的盲僧和盤托出:【無慘…就會前來…】


    【以我…為誘餌…將無慘…擊殺吧…】


    五天之內?如何得出如此精準的數字的?盲僧沉默了少頃:【…你為何會這樣認為?】


    【嗬嗬…】青年低低一笑:【隻是我的…直覺而已…】


    【我理解你的疑惑…】


    在這一天,青年也將自己家族的秘辛吐露得一幹二淨。


    {產屋敷一族最大的利器,就是他們那特殊的嗓音和這份敏銳至極的直覺,也可以說是———[先見之明]}


    或許,這是上天為了確保他們能夠成功消滅鬼之始祖而降下的恩惠吧。


    {這份看透未來的能力,為他們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更幫助鬼殺隊避過了數次巨大的危機。}


    青年對自己所做的事情的驚世駭俗的程度非常清楚:【其他的…孩子們…可能不會同意…我這種拿自己…做誘餌的行為…】


    他明白,自己在鬼殺隊付出了多少心血,鬼殺隊的孩子們就有多麽的仰慕、尊重他。


    再三思索之下,他選擇將這份重擔托付給了鬼殺隊的柱中,最為年長,也最為成熟、穩重的岩柱:【所以隻能…拜托你了…行冥…】


    【……】在短時間內想明白了一切,也知道為什麽主公大人會找上自己,青年靜默了一瞬,沒有推脫:【明白。】


    淚水掙脫眼眶的困縛,往外溢出:【既然主公大人吩咐,我一定會照做。】


    【謝謝你…】得到了想要的迴答,青年唇角微弧,用喘息的氣音歎息般說道:【還望蒼天有眼…不要再讓我失去更多…】


    【寶貴的孩子們了…】


    【特別是…那位來自異世的孩子…】


    【…她還太小了…】


    卻要以瘦弱的肩膀,扛起本不該屬於她的、鬼殺隊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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