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有這麽晚還不迴來過。】


    暗藍色的天際翻起了魚肚白,僅剩的幾顆殘星光芒早已黯淡,曙光將薄如紗的雲寸寸染白。


    ———【天都要亮了。】


    懷中的小弟弟已經睡去,心裏同樣很是忐忑,雞冠頭男孩放柔了聲音,反複用同一句話來安慰弟弟妹妹們:【不會有事的。】


    【你們都累了,快睡吧。】


    【睡醒之後,媽媽和大哥肯定都已經迴來了。】


    【哐——!】才剛剛說完,玄關處,鑲嵌著玻璃的木門忽然顫動了起來。一個矮小的黑影耷拉著腦袋,站在屋外,直愣愣地用身體一下一下撞擊著門。


    “這、”心中咯噔了一下,東方彧卿隱隱有不好的預感:“這該不會是.....”


    鬼吧?


    【唔?】 【嗯?】


    早已等得心焦的孩子們卻管不了那麽多,紛紛尋聲望去。


    【一定是媽媽迴來了!】淺棕色衣裳的男孩高興地爬起來,衝過去就要為母親開門。


    【媽媽!】原本和他坐在一塊的青衣女孩也一骨碌站起,歡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媽媽——!】一想到可能是母親迴來了,其餘兩個孩子也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一個接一個地迎了上去。


    【........?】相比較與他們的興奮,抱著小弟弟,雞冠頭男孩怔怔地看著門外的那個影子,有些迷茫。


    那個高度、那個身形,確實像媽媽,但是,那個動作…


    而且,如果是媽媽的話,早就自己打開門了啊…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顧不上說話聲太大可能會吵醒睡著的小弟弟,他高喊道:【等等!別開門!】


    【也許不是媽媽…】


    已經奔至門口的孩子們哪裏來得及止住腳步?


    隻是,區區一扇門,根本擋不住鬼。


    還未有人觸碰到門,隻聽一聲炸雷般的動靜:【嘭——!!!】


    “啊…”瞳孔驀然收縮,幽若小小地叫了一聲———屋外的黑影居然直接一頭撞了進去!


    玻璃碎裂,木門倒塌,猩紅的鮮血從四個孩子的身上噴湧而出。


    【啊......!】此情此景…呆呆地張著嘴,雞冠頭的男孩驚得幾乎石化了。


    頸部、腹部、胸膛…每個人的傷口都在致命之處。


    連一句唿救都沒能喊出,這樣大的出血量對於孩童來說已經足以致死,轉瞬間,屋中就隻剩下了驚得麵無人色的雞冠頭男孩的聲音:【啊啊啊———!】


    【嗤呲——!】


    不知潛伏在何處的黑影嗖地一聲,從他近旁躥過,又極快地消失不見。


    下意識閉上眼,男孩條件反射地舉手格擋,卻無濟於事,眼下立時多了一道貫穿性的傷口。


    “原來,他臉上的傷疤,是這時候有的。”


    【呯—!】電燈被打得稀碎,屋中的光線一下消失。攀爬在牆壁上,雙目猩紅的怪物從口中發出唬唬的喘氣聲,駭人至極。


    {是野獸嗎?}死死抱著懷中的小弟弟,男孩無助地在腦中翻找著能夠應對眼下情況的辦法:{野狗?}


    {不對,是狼?}


    【嘭!】又是一聲巨響,自牆壁上跳下,怪物四腳著地,惡狠狠地盯著麵前的孩童:【唬呃呃——!】


    晨曦尚未完全降臨,唯有欲落未落的月將光芒穿過窗戶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光明:{太暗了,看不清楚.......}


    【嗷啊—!】沒有沉寂太久,怪物四腳一用力,蹬開墊在地上的被褥就朝男孩撲去!


    {好快!}第一次遭遇如此危險,想也不想,男孩急忙要趴下去護住懷裏的弟弟。


    但是,有一人比他更快。不曉得從哪裏趕來,千鈞一發之際,白發少年疾衝過來,攔腰將怪物撞了出去!


    【玄彌,快逃!】


    隻來得及對弟弟說上這樣一句話,【哐嘭——!】一人一怪將閉合得好好的木窗被撞得支離破碎,轉眼消失不見。


    嗆人的灰塵在屋中彌漫。


    【哥哥!】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看著屋中殘破的一切,男孩聲線哽咽,隻覺得自己在做夢:【啊、啊....】


    【啊!】愣了好一會,他突然驚醒,去看懷中人的情況,遺憾的是,三四歲的孩童,已然沒有了氣息:【啊....虎鬥!】


    抱著他,萬般惶恐與悲傷之下,男孩又忙忙去查看倒在被子上的其他人:【就也!】


    【弘!】 【貞子!】他膝行上前,挨個辨認血泊中的孩子們:【壽美!】


    向來活潑的孩子們,這一次,沒有一個迴應他。


    大腦一片空白,木了許久,男孩將懷中的弟弟輕輕放下,帶著哭腔結結巴巴地說道:【捂、捂住傷口!】


    【我這就去找大夫,你們要加油堅持住!】


    說完這些,他不敢有片刻的拖延,撒腿就朝屋外跑去。


    “這個情況,”妖人茈萸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早就沒救了,就算找了大夫也無濟於事。”


    “......”話糙理不糙。長留山中,仙道的眾人麵麵相覷,會些醫術的都是沉默不語。


    摩嚴垂著眼,同樣不曾開口,麵色卻頗為沉重。


    在急促的腳步聲中,地平線上,金黃色的旭日冉冉升起,血一樣紅的朝霞滿鋪於天際。


    【哈、哈、哈......】天光越來越強烈,光著腳奔跑在街道中的男孩猶在混亂中:{發、發生什麽事了?}


    {剛才、那是怎麽迴事?}


    都是真的嗎?那些都是真的嗎?虎鬥、壽美、貞子他們.....


    {哥哥他.....}


    {不,得、得先找大夫給大家療傷!}思緒亂七八糟,跟亂麻一樣理不清楚。跑滿頭大汗的雞冠頭男孩腦子裏隻剩下了這一件事。


    【哈、哈——】


    氣喘籲籲地跑上斜坡,在金燦燦的曙光下,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了。


    渾身血跡斑斑,臉上是一道被劃開、淌著血的口子,單手拎著把菜刀,白發男孩呆呆地站著,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麽。


    【啊....】雞冠頭男孩停下了腳步:【哥哥…】


    白發少年沒有迴應這一句唿喚。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震驚,還摻雜著悲傷。


    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看,不少觀影的人神色也是頓變。


    ———金黃色的衣裳、盤在腦後的鬢發…癱臥在地上的女子赤裸著雙足,黑紅色的煙從她身上緩緩地往上升起。


    【啊…!媽媽!】心心念念一直惦記著的人就這樣出現在麵前,雞冠頭男孩嗚咽了一聲,嚎啕地撲上前:【媽媽!】


    【媽媽——!】將女子抱在懷裏,他語無倫次地哭喊起來:【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啊!為什麽!】


    恍惚地看著他們,白發少年微微張著口,卻沒有說出一句話。忽略了身上的傷口,他像是變成了一塊石頭,直直地立在原地。


    【你為什麽殺死了媽媽!】


    “不是的,”幽若看得鼻頭發酸,不禁辯解道:“她已經變成鬼了啊,不殺掉的話會把你們吃掉的!”


    “而且也不是實彌殺掉的啊,是陽光…”


    沒有日輪刀,根本殺不死鬼。


    按按她的發頂,軒武聖帝也是唏噓:所以不死川實彌是靠著一把刀,和變成鬼的母親搏鬥到了天亮啊


    但是,一夜的驚嚇與過於小的年紀讓男孩沒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抱著母親的屍體,他哀哀哭嚎著,對著拚命保護戰鬥了一晚上的哥哥吐出了利劍:【嗚嗚嗚…你這殺人犯!】


    在姍姍來遲的黎明下,在越升越高的黑紅色煙霧中,男孩的聲音遙遙傳出———【殺人犯…!】


    “天啊…”輕水眼睛都紅腫了:“實彌得多難過啊!。”


    明明自己在努力地保護弟弟妹妹,孤身與變成鬼的母親奮戰了一晚上…


    也正是如此,已經長大的玄彌才滿懷愧疚,一心隻想道歉:{那時候對你說了那麽過分的話,對不起,哥哥。}


    {雖然全部、全部都隻能算是借口…}


    {但我當時真的很混亂。}


    怎麽能不混亂呢?嶗山掌門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果然,鬼殺隊的隊員,就沒有幾個是身世好的。”


    木龍的嘴越來越近,已經將少年的半個頭顱都遮住了。


    {就也、弘、虎鬥、貞子、壽美…}


    條紋的被褥淋滿了鮮血,躺在上麵的孩童氣息越來越微弱:{他們的身體都開始變涼 …一句話都不迴。}


    {我就知道他們已經沒救了,要死掉了。}


    {那隻狼…}


    那隻襲擊家裏的怪物…


    {我以為是狼的那東西…}沾滿血的雙手按在被子上,金黃色衣裳的女人發絲淩亂,雙目中已無瞳孔,神情猙獰得可怕———{其實是變成了鬼的媽媽。}


    {你為了保護我們而戰鬥,摔到外麵的時候天剛好亮起。}


    {這才發現,}倒在地上,女子閉著眼,唇下是蜿蜒的血跡:{襲擊家人的就是媽媽。}


    {那時候…}


    {哥哥你的心裏會是什麽滋味呢?}


    站在女子身前,白發少年怔怔然,沒有行動。


    抱著她,男孩哭得滿臉是淚,歇斯底裏地說著什麽。


    {親手殺死最愛的媽媽,幾乎要崩潰的時候,又被自己拚命救下的弟弟辱罵,你心裏又會是什麽滋味?}


    {我們明明剛剛約好,要一起守護家人…}


    “但是,說真的,”又有人說道:“看風柱那個態度,應該也不像是有責怪玄彌的意思吧?”


    “應該隻是當初和花掌門的情況一樣,他不希望弟弟進鬼殺隊而已。”


    所以才一直不認他。


    又有位青衣道長歎息道:“難怪他當時對禰豆子的態度那麽差。”


    畢竟,他的母親,可是親手把自己的孩子殺死了。


    “當看見禰豆子扭開頭的時候,他心裏又在想什麽呢?”


    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中,屏幕中的影像換成了暮色沉沉的黃昏。


    鴉鳴陣陣,寬闊的街道上,草席裹成的方形物什被細繩捆好了,擺放在一輛小推車上頭。推著它,白發少年領著背著包袱的雞冠頭男孩慢慢走著。


    【玄彌,】他說話的聲音十分溫柔,和現在截然相反。


    【嗯?】垂著頭的男孩趕忙抬眼。


    【我們倆來守護家人吧。】沒有看他,白發少年說道。


    【老爸被人捅死了,】說話的同時像是歎了口氣:【雖然說那種人沒了反而更好,但是沒有父親的話,一家人心裏都沒底。】


    按在橫木上的手一頓,他停下腳步:【接下來就…】


    【靠我和你,保護媽媽和弟弟妹妹。】


    【可以吧?】


    張了張嘴,男孩慢慢地把頭轉了迴去,盯著腳下的土地,他想了想,說道:【不是接下來[就],而是接下來[也]吧?】


    白發少年微驚。


    男孩卻覺得自己所言甚是,很有氣勢地哼了一聲。


    這小子。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弟弟,白發少年從怔愣中迴過神來,不由得低低笑了起來,嘴角越咧越大,到了最後,他眯起眼,笑得分外燦爛:【哈哈哈哈——】


    那實在是一個非常陽光、非常開朗的笑容,仿佛無憂無慮,隻有滿懷的喜悅。


    而迴憶起哥哥笑容的玄彌,心中的歉意越發旺盛:{對不起,哥哥。}


    {我還沒能道歉,就要死掉了。}


    {死前還看到哥哥對我笑了,多麽稱心如意的走馬燈啊。}


    透過木龍的牙齒,不死川玄彌看到了那疾撲過來、高聲喊叫著什麽的黑發少女:{別來救我了,千骨}


    他在心底說道:{畢竟,我對唿吸法一竅不通啊。}


    用不了唿吸法的劍士,簡直就是廢物啊。


    {我沒有天賦啊,哥哥。}


    {學不會唿吸法,也當不上柱。}


    當不上柱,就見不到其他的柱啊。


    不死川玄彌眼中有晶瑩的水珠冒出:{我努力過了,但是做不到。}


    【我才沒有你這種傻子弟弟。】


    站在黑暗中,穿著暗色隊服的白發青年迴過頭,冷冷說道:【給我退出鬼殺隊!】


    {為什麽啊!}不死川玄彌實在無法理解:{我明明就是哥哥的弟弟啊!}


    少年與少女的喊叫聲混在一起,響亮得猶如雷鳴:【玄彌——!!!】


    要死了!要被吃掉了!


    【可惡!】一刀把擋在前麵礙事的木龍斬做兩節,縱使靈力運轉得再快,花千骨卻還是差了一段距離:{他要在我眼前死掉了!}


    {跑起來!}托她的福,耳膜得以恢複的炭治郎再度加入戰鬥,穿梭在風雷中,他瞳孔驟然縮小:{我得去救玄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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