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也快撐不住了!}


    掄刀如風,宇髓天元忙中瞥了炭治郎一眼:{光是還能動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被木箱蓋住大半的後背上,血跡猶存:{肩上的傷口應該非常深。}


    {雖然做了簡單的處理,但很快就會接近極限。}


    白色繃帶將一隻手死死纏繞,又把它與黑色的刀柄牢牢捆在一起:{左手不綁在刀柄上的話,大概根本握不住刀。}


    {這家夥也是。}


    鐮刀擦著胸口劃過,黑發少女一個跟鬥翻出,掀起的氣刃擦破臉頰,血水溢出。她低喘了幾聲:{靈力應該用去一半了,再過一段時間,她可能就沒辦法繼續打了。}


    白色的額發輕輕晃動,宇髓天元玫紅色的瞳孔沉了下去:{都怪我中了毒。}


    與另一把流光溢彩的日輪刀一同出擊,金黃色的日輪刀被甩出了殘影。


    每次與鐮刀相撞,或是將其拍開,或是將力卸去,或是將其打迴。叮叮當當、乒乒乓乓,各種聲音次第傳出,交織在一起,恰似一支美妙動聽的樂曲。


    但這樂曲並不輕快,反而飽含急切———{再不快點解決他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不說花千骨與宇髓天元同妓夫太郎戰得火熱,遊走在近旁的炭治郎也不容易。


    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樣,那些個緞帶靈活無比,讓人尋不到規律,行動時嘶嘶破空。


    【鏘!】斬在當頭劈來的一條緞帶上,炭治郎將渾身的力氣都壓上,火星劃破夜空,刀刃卻依舊無法破開緞帶:{好硬!}


    {好難受!}


    又被一把掀開,借勢在地上翻滾幾圈險險避開緞帶打來的攻擊,他氣喘籲籲:{猛攻之下根本唿吸不上來!}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不能跟鬼打持久戰。


    再抬頭,赫色的眼中忽的帶上了狠意:{得想辦法恢複唿吸!}


    {太難纏了!}


    鐵鏈一頭連刀,一頭連鏢。另一側,花千骨微微啟唇,將無數氣流吸入體內:{宇髓大人昨天說他還叫了伊黑先生,可是…伊黑先生什麽時候才會來呢?}


    稍退一步,她自懷中摸出幾顆火藥彈,嗖地擲出:{總部離吉原那麽遠。}


    【劈裏啪啦!】火藥彈炸出一片赤金之色。


    “昨天才叫的,就目前這個情況......”舞青蘿無力扶額:等蛇柱來怕是人都涼透了。


    “最起碼也得再提前一天叫人,那蛇柱才趕得上啊。”


    “拖吧。”最前麵的一排中,天山掌門說道:“如果實在沒辦法同時殺掉妓夫太郎和墮姬,那就隻能拖了。”


    “拖到天亮。”


    “你說的簡單。”殺阡陌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聞言沒好氣道:“一直這樣打一晚上誰撐得住?”


    對手要是個普通鬼那倒不算什麽。可和上弦打,考慮的就不僅僅隻是續航能力的問題了,敏捷、反應…種種方麵都得一直跟得上才行。


    軀體太過疲憊的話,揮刀和躲避的動作就會變慢,原本行雲流水的劍法就會露出破綻。而在與鬼的戰鬥中,露出破綻————就會死。


    天山掌門不說話了:他還不知道這一點嗎?可別無他法啊。但凡能砍掉兩隻鬼的頭,他都不會說這句話。


    忽然,屏幕中,屋頂上,一隻光潔的手探了出來。


    【唿、唿…】紮著高馬尾的溫婉女子扒著屋頂的正脊,已經是大汗淋漓。好容易喘勻了氣,她小心探出半個身子去窺看下方的情況。


    ———被漫漫灰煙覆蓋的街道上,惡鬼與獵鬼人仍戰得火熱,金鐵交鳴之音不曾斷絕,但見火星噴灑,人影來去。


    觀影的眾人卻怔了一下:一直看到現在,大家哪裏會不認識這女子?


    就是因為認識所以才驚訝,幽若皺了皺鼻子:“雛鶴?”


    “她都不是劍士,中毒後身體也還沒有完全恢複,為什麽還不趕緊撤退?”


    而且現在還出現在戰鬥場地中…


    “會帶來麻煩的。”


    卻見雛鶴眉頭狠狠往下蹙緊,咬緊牙,她拽著什麽東西,猛然起身!


    明月下,寒光閃逝———“那是?!”


    四五個木匣子被分割成無數大大小小的格子,格子裏頭,是無數折射著冷光的漆黑苦無!


    而下一刻,對準黑綠頭發的鬼,在雛鶴的操作下,噌地一聲,如離弦之箭,鋪天蓋地的苦無朝著妓夫太郎飛射而去!


    ———“她居然是來支援的!”


    ?背後一寒,察覺到不對,正與花千骨、宇髓天元打鬥的妓夫太郎登時側眼:{什麽東西?}


    打磨得銳利無匹的暗器在月下熠熠發光。


    {苦無麽?}


    {要在和柱的打鬥中清理幹淨太麻煩了。}


    他咧開嘴:{密密麻麻地真是煩人。而且還有四個小獵鬼人在。}


    {算了,這點攻擊,就算被打中也無所謂…}


    不對!長年累月培養出的戰鬥直覺讓他發覺到了其中的古怪之處,笑容頓收:{他們會在這時候用出毫無意義的攻擊麽?}


    絕對不會。所以…


    重重踏出一步,畫麵中一時間全是觸目驚心的黑紅色血刃:【噌噌噌噌噌!】


    相連相纏,相繞相護,極速揮刀之下,血刃層層疊疊,鏈接在一起,如同一張巨網,又像一隻防護罩,將裏頭的惡鬼護得滴水不漏———{血鬼術·跋弧跳梁!}


    這些個射來的苦無,全部被打飛了出去!


    {好可怕的戰鬥直覺!}


    原本要從後方撲上去的花千骨為避免挨到血鬼術,隻能後撤,看著籠罩在血光中的鬼,她隻覺得通體生寒:{立刻反應了過來…}


    看著苦無被彈飛,雛鶴也是大驚失色:{他用斬擊製造出了一道屏障!}


    恰在這時,眼瞅著原本密密麻麻的血刃逐漸消散,妓夫太郎的身形暴露在了空氣中,宇髓天元伏低身子,迎著被彈飛的暗器衝了上去。


    {喂喂喂!}如此衝動,妓夫太郎一愣:{這人怎麽迴事?怎麽衝過來了?}


    玫紅色的眼下,苦無棱角分明的刃沒入小半,鮮血濺出:{全紮身上了。}


    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同樣紮著暗器:{苦無也打中你了啊!}


    {對了,我想起來了,}忽然迴憶起宇髓天元之前的話,妓夫太郎恍然:{他是忍者,不是劍士。}


    {他本身就異常敏銳。}


    鐮刀自半空中劃過,卻打了個空,隻斬斷些許白發。


    驟地低頭,宇髓天元將手中的寬刀淩空一揮:【唰!】


    還握著鐮刀,妓夫太郎的大半個身體都往後麵倒了過去———自膝蓋處起,他的雙腿被一分為二。


    “幹得好!”一群人喜出望外:這還是第一次讓妓夫太郎受傷!


    “快點、”有性子急的道長連連催促:“快乘勝追擊!”


    可別讓他緩過勁來了!


    宇髓天元自不會錯失良機。


    【噌!】妓夫太郎吃痛蹙眉———一隻苦無狠狠紮在他的脖子上!


    聽著獵鬼人的冷哼,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體內應該洶湧的力量仿佛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一樣,停滯不動:{腿沒有再生…}


    {果然塗了東西!}


    脖頸上流淌的鮮血不是紅色,而是古怪的黑色———{這些苦無上,多半塗了紫藤花的提取物…}


    {身…身體麻痹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花千骨立刻撲上去,朝著他的要害之處平揮一刀。


    【踏踏踏踏!】斜側麵,幾米之外,炭治郎步子邁得極大,一縱身跳了過來,黑刃直直襲往鬼紮著暗器的脖子!


    “好!”沒料到現在就有機會將上弦六殺死,長留山中,熱烈的氣氛達到了頂峰:“快贏了,再加把勁!”


    “力氣再大一些啊!”


    {不錯嘛,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默契起來了。}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沒有害怕,沒有慌亂。前、後、側,都有獵鬼人在攻擊,分明自己都動不了了,但看著赫發少年堅毅的神情,妓夫太郎居然還在笑:{真有趣啊!}


    “…對了…”恍惚明白什麽,輕水慢慢放下揮舞的手臂:“隻砍斷他的脖子是沒有用的。”


    還得把墮姬一起殺死才行。


    “雖然除去妓夫太郎,墮姬就不足以為懼…”


    可善逸他們現在無法同時把墮姬的頭也砍下來,而隻要墮姬的腦袋還呆在她的脖子上,妓夫太郎就無所畏懼,被砍一次根本無所謂。


    {拜托了,}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雛鶴睜大雙目,死死盯著下方,一心都掛在戰況上:{起效吧!}


    {爭取到一點點時間就好!}


    {有了這段時間,就一定有人能砍下他的腦袋!}


    【喝啊——!】掄圓了刀,炭治郎奮力往前。


    後方,刀架在妓夫太郎的脖子上,花千骨用力到手上爬滿了青筋:{砍下去!}


    {砍下去啊!}


    俯下身子往前疾衝,宇髓天元雙目圓睜,從斜下方刺出一刀。


    “…無須多慮。”


    注視著影像,靜默許久,白子畫道:“若此舉得逞,失了頭顱,即便不死,鬼也會被削弱,多少能改變一點現在的局勢。”


    並排的幾位掌門、仙人麵麵相覷:這說的也是。


    而就在這關鍵時刻,不顧觀影的人們的抱怨,屏幕上的畫麵變了。


    那是一個生機盎然的春日。風清氣朗,旭日高照。


    被佳木綠植環繞的地方林立著各種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石碑。


    茅山大弟子雲隱遲疑道:“這裏是…公墓?”


    高大的花樹枝繁葉茂。春天正是好季節,三月也是個好時間。或粉或白的小花擠擠挨挨開了一樹,風一過,細而小的花瓣就簌簌而落。


    而樹下,深色的墓碑前,領著三位身著不同顏色衣裳的女子,白發男人拿起什麽,輕輕動了幾下手。


    一把細細的、紮好的黑色熏香被點燃,放在小台子上,檀香淡淡,白霧似的煙嫋嫋而上,直至虛化入風。


    做完這些,男人沉默地去看墓碑上的字,他垂下頭,闔著眼,輕輕地合起手掌。


    許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與他隻有幾步之遙的女子們也有樣學樣,不曾多話。


    “在為誰掃墓?”


    花瓣紛紛揚揚,飄飄灑灑,清淡的花香盈滿鼻腔,卻並不讓人昏沉。這樣祥和的春日,即使是身處墓地,也無陰森之感。


    【要是我的兄弟姐妹都還活著,】沒有寂靜太久,伸手抓起放在一旁的酒壇,男人———宇髓天元站起身,將塞子拔出,淅淅瀝瀝,清澈酒水全淋在了碑上:【或許就能一起喝酒了。】


    【抱歉啊,】看著酒液一點一滴,浸濕墓碑,他微微一笑:【我暫時還死不了。】


    【今天我帶了好酒過來,你們諒解一下。】


    【總有一天,】最後一點酒也倒完了,篆刻著“宇髓家之墓”的碑上已滿是水痕:【我們在那邊,一起喝個痛快。】


    “對,”笙簫默道:“音柱說,他們兄弟姐妹八九人,隻有他和他弟弟活下去了。”


    所以…是為兄弟姐妹們立的碑啊。


    淋了棕色醬料的魚片、蓋著醃成粉紅的蘿卜片的飯團、嫣紅的炸蝦、錯落安放的橙紅色胡蘿卜……


    色香味,一樣都沒落下。各色美食被井然有序地安放在兩隻紅棕色的木盒中。


    四人分散而坐。背靠墓碑,一口將盞中的酒全部飲盡,宇髓天元暢快地唿出一口氣:【華麗地吃個夠吧!】


    【就當是幫他們吃。】


    說著,他拿起竹筷,率先夾起一塊青脆的小菜放入口中:【哦!這個味道不錯!】


    【你們也多吃點。】


    跪坐著,被他招唿的三人臉上也都帶著笑。


    【天元大人。】


    【唔?】正享受著美食,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宇髓天元略側眼。


    方才出聲的雛鶴垂下眼,看上去有些悲意:【天元大人現在也記著逝去的兄弟姐妹嗎?】


    【……】宇髓天元吃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再轉眼一瞧,須磨與蒔緒也不再笑。


    【嗯。】知道這個問題是必須迴答了,他將手中的木筷輕輕放下:【我一刻也沒忘記過。】


    【我當時帶你們逃出村子的事,也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看著他,三人不知為何,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哦?】宇髓天元卻不想多談,又吃了起來:【這個也好吃,你們也快吃吧。】


    三道帶著遲疑的聲音匯聚在了一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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