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至,紅日的餘光將最後的溫暖灑向世間,天邊一片赤金之色。


    和白晝一樣包容萬物的黑夜,即將蘇醒。


    【花魁姐姐,】時任屋中,一杯清茶被紅衣孩童輕輕放入紅底的托盤中:【我端茶過來了。】


    【謝謝你,】恰好另一個幫忙整理頭發的孩童也停了手。轉過頭,鯉夏輕聲細語:【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們去吃飯吧。】


    【好——】


    兩人歡快地朝門外走去:【我們先去吃飯啦——】


    【去吃飯啦——】


    但是,剛走出去,兩個小不點又扒著門湊了迴來。


    鯉夏不知她們為何去而複返:【唔?】


    卻見棕色眼眸的孩童紅著臉道:【我最喜歡鯉夏花魁了!】


    【我也最喜歡了!】從她頭頂上冒出來,黑瞳的孩童小臉同樣紅撲撲,看上去可愛得很。


    沒想到她們會說這種話。鯉夏彎起眼眸:【好好好,我也最喜歡你們了。】


    【快去吃飯吧。】


    小家夥們齊齊應聲:【好——】


    【花魁姐姐好像很開心呢。】


    【是呀。】


    這樣說著,她們笑鬧著離開了。


    【這倆孩子真是的。】坐在屋中,聽著二人越來越遠的歡笑聲,鯉夏眼彎如月,轉頭細細端量鏡中自己的打扮。


    【鯉夏小姐。】


    正攬鏡自照,身後卻突然傳出少年清朗的嗓音,鯉夏愣了一下,就旋身去看————黑綠色的格子外衣下是銀扣的隊服,背著大大木箱的赫發少年腰配長刀,正單膝跪在一米之外。


    【小炭…?】


    【恕我無禮,】應下了這個稱唿,炭治郎說道:【我就要離開時任屋了。】


    【您能幫我把這段時間的夥食費之類的,轉交給老板嗎?】


    自懷中摸出一個信封,他將其往前推了推。


    離開?去哪裏?


    【小炭,你這打扮是…?】


    【我因故扮作女性,但我其實是男人。】


    【啊,】鯉夏笑容微頓:【這我倒是知道,能看得出來。】


    【聲音也是…】


    炭治郎:【……誒?】


    居然早就被發現了嗎?!


    【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男孩了。也疑惑過你到底在做什麽…】


    自認為偽裝得很好的炭治郎:(?h?)怎麽這樣!


    {沒想到居然早就暴露了。}


    “不是吧?”這表情把雲翳、茈萸等人都看笑了:“他真以為自己的偽裝天衣無縫?”


    說真的,一眼假啊!


    殺·姐姐·阡陌:“老實說,我一直好奇為什麽看不出來。”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跟他一樣的絕世美貌。


    軒轅朗的師父———歡喜天憂洛河東瞥他一眼:老實說,他一直好奇為什麽花千骨看不出來殺阡陌是男的。


    平胸哎!這麽明顯!


    不愧是花魁,鯉夏善解人意,也善於遞台階:【你有苦衷對吧?】


    雖然姐姐一說是假的,但是———【你是真的擔心須磨吧?】


    【是的!】打了個激靈,炭治郎大聲:【這件事千真萬確,我絕沒有說謊!】


    提起失蹤的須磨…他神色一正,語氣也嚴肅了:【我一定會救出失蹤的人們!】


    【……】定定地看著他,許久,鯉夏眉宇一展,唇邊漾起了淺淺的笑:【謝謝你,這樣我就放心一些了。】


    【我呀,】如暖陽般的眼眸中,暗藏著不舍與擔憂:【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是嗎?】離開吉原?炭治郎真心為她感到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畢竟,這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啊。


    【即使我身份如此,也還是有人願意娶我為妻,】提起這件事,鯉夏心底也有喜悅:【我現在真的非常幸福。】


    【隻不過…】說到這裏,她卻低下了頭:【也正因如此,我才非常擔心店裏的人。】


    【要是發生什麽可疑的事,我甚至無從調查。】


    ————即使自己即將離開,這位溫柔的花魁,仍舊在擔心著他人。


    【這是無可奈何的。】炭治郎實在不想看她這般消沉:【請不要自責。】


    就算能調查又如何?對手可是鬼啊,是普通人無法處理的存在。


    這些事情,交給鬼殺隊就好了。


    【多笑一笑吧。】


    鯉夏大約也猜到了麵前的少年是什麽身份,又要去做什麽:【我也不希望你消失,小炭。】


    【……】怔了一瞬,不知想到什麽,炭治郎略勾唇,眉頭卻往下彎著,他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不過這絲苦澀轉瞬即逝,恭敬地一鞠躬,他的表情恢複如常:【那麽,我走了。】


    站起身,他為麵前的人送上了一句話:【祝您幸福。】


    【謝謝你,】仰頭用清澈的目光注視這位小弟弟,鯉夏柔聲道:【你也要幸福。】


    【須磨就拜托你了。】


    【好。】


    希望,此去無憂。


    看著他輕輕地合上門離去,鯉夏靜默了一瞬,又轉過了身,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天哪…”看著她,修仙界卻是一片嘩然————就在這溫柔的花魁背麵,深粉色的緞帶簌簌而出,如蛇般蜿蜒盤旋。


    這、這…背後一片寒涼,有人喊出了聲:“是墮姬!”


    要死啊!“炭治郎迴頭!”


    快迴頭啊!


    還沒有走遠,趕得及!


    【嗯?】鯉夏什麽都不知道,聽見動靜,她還以為是方才的炭治郎,於是微笑迴頭:【忘帶東西了嗎?】


    【沒錯。】嗓音清清冷冷,又裹著豔。


    正如大家所說,出現的,不是熱心腸的獵鬼人,而是…衣著暴露、長發亂舞的上弦之鬼———墮姬。


    【我得趁現在還記得,把你吃掉。】


    【過了今晚你就不在了,是不是呀?】


    【鯉夏?】


    嗓音纏綿又飽含蠱惑之意,一雙美目中惡意十足,墮姬探出紅舌,貪婪地舔了舔唇。


    怎麽還偷襲!炭治郎你迴頭啊!


    親眼看著鯉夏被綢帶吞沒,眾人齊刷刷變了臉,都是心急如焚:那麽好的鯉夏花魁,怎麽能就這樣被鬼吃掉?


    “她…”有女弟子怔怔落淚:“她明明馬上就可以離開吉原了。”


    能夠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


    但現在居然…


    “該死!”軒轅朗麵上一肅:“善逸被抓,炭治郎剛走,伊之助在荻本屋,音柱和千骨還不知道在哪裏…”


    現在竟然是沒有人察覺到異狀嗎?!


    【踏踏踏踏——】


    而此時,被一群人唿喚的炭治郎正在屋頂上奔跑著,要前往同伴所在的荻本屋。


    天邊的赤色已經轉為暗沉的紫紅,晚霞在變化,最後的餘暉即將被吞沒———{不好,太陽快下山了。}


    {我得抓緊趕到伊之助那邊。}


    突然!跑著跑著,一股氣息湧上鼻尖,炭治郎驟地刹住車,他倏然蹲下身,仔細嗅聞:{有氣味。}


    {是一股細微的甜味。}


    {是鬼!是鬼的氣味,就在附近!}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難不成……?


    “他迴去了!”輕水大喜,抓著一個女弟子手直搖:太好了,炭治郎,快點去救鯉夏啊!


    “……”做師長的朽木清流掃了他們一眼,心裏卻沒有歡喜:開什麽玩笑?墮姬本體在那,讓炭治郎一個人打上弦陸?!


    要是花千骨他們來不及支援,那真的會死得幹幹淨淨啊!


    【太慢了!】


    荻本屋。


    十個腳趾頭胡亂擺動著,盤膝抱臂端坐在富麗堂皇的房間中,穿著湖藍色衣裳的“少女”嗓音粗啞:【太陽都快下山了,連影子都沒有!】


    【惣一郎那混蛋!】


    【而且花魚也沒有來!】


    【這兩個家夥!】


    既然如此…綠翡翠般晶瑩的眼睛大睜———【我可要行動了!】


    手握成拳,伊之助氣勢洶洶:【把豬突猛進四個字,刻在心裏!】


    【哈——!】縱身而起,雙足發力,在一群人震驚的眼神中,他一頭紮進了天花板!


    “脖子不會受傷嗎?木頭不會紮到肉裏嗎?”要知道,伊之助可沒有靈力護身啊!


    【老鼠們!】不過伊之助好像也確實沒有受傷,相反,他朝氣蓬勃,正對著黑乎乎的天空隙中大喊:【取我刀來!】


    墮仙紫薰淺夏目光一頓:老、老鼠??


    是她想的那個老鼠嗎?


    沒用幾息時間,兩個小小的影子扛著兩把長刀,就從黑暗中奔了出來———【那家夥,真有本事。】


    鼓囊囊的肌肉顫動著,護額上的碎鑽在昏暗處折射著微光。


    拖著長尾、扛著日輪刀,兩隻老鼠看上去孔武有力,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居然還準備了肌肉老鼠做手下!】


    “喔—!”火夕都看懵了,他默默撩起袖子,悲傷地發現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還沒有老鼠的多。


    “這老鼠…”雲端小聲嘀咕:“貓都不敢抓吧?”


    客氣了。悲憤地看他一眼,火夕覺得這老鼠能打貓一頓。


    伊之助看得興起:【我也想使喚忍獸!】


    【呣ki!】怪聲怪氣地叫了一聲,兩隻肌肉鼠從容側身,就往前一傾,把刀遞給他。


    扔開身上礙事的衣服,重新換上隊服,戴上自己的野豬頭套,握著刀,伊之助渾然不顧門後已經嚇得幾乎失音的紫衣遊女:【出發,殺鬼去!】


    【豬突!】一腳將門踹飛,他重重落地:【猛進!】


    ——————————————


    京極屋.


    與外麵的熱鬧不同,偌大的屋中十分安靜。看著手中沾滿鮮血的深紫色衣裳,老板不說話,但他的手握得緊緊的,在細微地顫抖著。


    【善子和雛鶴怎麽了?】


    一道男聲響起。


    有著玫紅色眼睛的獵鬼人悄然出現,用一把漆黑的苦無抵著老板的脖頸:【簡明扼要地迴答我。】


    【不準反問。】


    【……】感受著鐵的冰冷,老板的瞳孔縮得極小,在這唿吸間的功夫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遲疑了許久:【善子不見了。】


    汗水掉落無聲:【雛鶴生病去了最低級的房間…】


    【把能想到的線索都說出來,誰比較可疑?】


    苦無被慢慢挪開:【相信我,快說。】


    【哈、哈、哈———】老板嚇得幾乎停止了唿吸,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一定會殺掉那個人。】也不怕他喊叫,音柱麵容冷肅:【幫你報仇。】


    重現於眾人麵前,穿著紫色衣裳的老板娘臉上是抹不去的哀愁:{三津…}


    報仇、報仇。是啊…他要報仇才行。淚水盈滿眼眶,老板眉頭劇烈聳動著:【是…一個叫蕨姬的花魁。】


    【她在背陰的北側房間裏。】


    背後靜默無聲,等了片刻,老板愕然迴頭,這才發現背後的人已經不見了———就如來時一樣,神出鬼沒。


    {不在。}


    根據得到的情報前往背陰的北側房間,輕手輕腳地拉開窗戶,借著銀輝細細掃視這個布施雅致的高級房間,宇髓天元的心情並不好,因為,裏頭空空如也———{是出去吃人了吧?}


    那就不能等了。雖然生性熱愛華麗,但若想融入黑暗,他做來也是毫無突兀。


    離開此處,這位柱開始在各棟屋子的頂上飛掠:{邊留意鬼的氣息,邊去找雛鶴吧。}


    {如果她還活著,一定掌握著情報。}


    {無論如何,鬼一定會在黎明前迴到這裏。}


    而在黎明之前…


    {我一定要親手了斷這樁事情。}


    【宇髓大人!】從燈火闌珊處奔至黯淡之處 ,忽有一道青影抱著什麽東西,追了上來。


    “小骨?”


    “是花掌門!她懷裏的是…?”


    宇髓天元腳步一頓,一轉身,剛好和一雙黑色的眼睛對上,而目光往下移了一寸,他瞳孔驟縮:【雛鶴?!】


    【宇髓大人,】懷中抱著一個麵容姣好的紫衣女子,花千骨半蹲下去,輕聲道:【我找到雛鶴姐姐了!】


    【已經給她喂了解毒的藥,我想著,可能讓她把情報說給您聽,您能分析出更多的東西…】


    【非常抱歉,天元大人。】吃了解毒藥,又被輸了道靈力,雛鶴的情況並沒有太差,隻是沒多少體力,所以才一路被抱著過來了。


    此時她支起身,低聲道歉。


    【謝謝你千骨。】


    跟著半蹲下去,宇髓天元先是道了謝,又伸手去探雛鶴的額頭,將一縷長發給撩至耳後,他眼中是止不住的心疼:【不用道歉,你現在怎麽樣?】


    【沒事了嗎?】


    【嗯,還算好。】


    【我察覺到了蕨姬花魁是鬼,】靠在花千骨懷中,雛鶴喘了口氣,趕緊就把自己掌握的東西說了出來:【但也遭到了她的懷疑。】


    發絲堆堆疊疊,蓬鬆如雲。穿著紫色打褂的女子捂著嘴,被另一人攙扶著,神色痛苦,而她的衣衫上已沾滿鮮血————【我服下毒藥,試圖離開店裏。】


    【但蕨姬花魁交給我的這衣帶…】


    京極屋的店鋪門口,美豔的蕨姬花魁捧著一疊深粉色的緞帶,正將其交給麵前的紫衣女子。一湊近,她的表情卻霎時變幻,威脅之意展露無遺————【似乎是她用來監視和殺人的。】


    【使得我無法與您聯絡。】


    【很抱歉,沒能幫上您。】


    【你不用再做什麽了。】人活著就行,克製著心中的火氣,宇髓天元輕輕地和雛鶴碰了碰額頭。


    【千骨,拜托你,】又抬眼去看花千骨,他說道:【請你把雛鶴送到比較安全的地方去。】


    【好的。】


    並不推辭,花千骨手上一個用力,又將人打橫抱起,臨走前,她把自己探測到的情況也說了出來:【宇髓大人,我在左側的幾條街,發現地底下好像有很大的空洞,上麵的土層很厚,那洞我卻覺得不像是自然的產物。】


    【正常情況下,那麽大的洞,早就引起坍塌了…】


    很好,略一沉吟,宇髓天元又道:【有感受到鬼的實力如何嗎?】


    思忖片刻,沒有讓人多等,花千骨快言道:【和上三相比,遠遠遜之。】


    【和下一相比,則強上數倍。】


    這樣一說,宇髓天元心裏就有數了:【看來是上六或者上五了啊。】


    果然是上弦的鬼。他扯出一個冷笑:【好,得大幹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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