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葫蘆?】


    這日風晴日朗。


    坐在屋簷下的長廊上,瞅著麵前正襟危坐的三個小不點,赫發少年拿著個飯團,仔細端詳起擺在身前的兩個足小臂長係著紅繩的亮棕色葫蘆。


    【是的。】


    小不點中的其一———小清軟乎乎地說:【香奈乎姐姐進行訓練的時候,忍大人就經常讓她吹葫蘆。】


    【千骨姐姐來的時候也有吹過哦。】


    千骨?


    不自覺想象出一副畫麵———抱著葫蘆吹得滿臉通紅的黑發少女,簇擁著她,正歡欣鼓舞為她加油打氣三小隻與黑發小男孩。


    將想象抹去,咬了口手中的飯團,赫發少年———炭治郎笑道:【還真是有趣的訓練啊。】


    【是吹出聲音嗎?】


    【不是。】


    三小隻笑容可愛:【是要把葫蘆吹爆。】


    “………”


    一片寂靜中,一幹弟子猛然抬頭:“啊?!”


    東方彧卿笑容微頓:“吹爆?”


    等等,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誒———】


    還笑眯眯的沒發現什麽不對,嘴角甚至沾著飯粒,待反應過來,炭治郎的臉色也變了:【吹爆…?】


    【誒?!這個?】


    連飯團都忘了,猛地低頭去看仿佛人畜無害的小葫蘆,他高聲:【把這個?!】


    【咚咚——】


    曲起指節,一敲就是清脆的響聲,小葫蘆誠實地把自己的堅硬與厚度傳達了出來,也讓炭治郎更為震驚————【把這麽硬的?!】


    要怎麽做到啊?!


    【是的。】仿佛沒看見他的表情一樣,小清麵不改色:【而且這個葫蘆是特殊的。】


    【比普通的葫蘆還要硬。】


    {那麽纖細的女孩子吹爆了這麽堅硬的葫蘆?!}想起花千骨和香奈乎的纖細的身形,炭治郎無法理解,並且大為震撼。


    但這還沒有結束,小清淺笑,渾然不知自己的話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驚嚇:【好像漸漸地把葫蘆換成了越來越大的。】


    【現在香奈乎姐姐能吹爆的———】


    紅色的流蘇綴在地麵,被紅色係著的腰部比人腰杆還粗,其高度足比跪坐著的小清還高,這個巨大葫蘆被小澄和小穗推了出來:【是這個葫蘆!】


    {好大——!}


    “可怕。”也不是說做不到。長留山中,甲乙丙丁…幾個班級的弟子互相對視一眼,都是嗬嗬直笑,紛紛宣布自閉。


    “用頭吧。”


    “用頭吧…”


    陸陸續續有人附和:“炭治郎的話,使用鐵頭功吧。”


    絕對可以順利擊破。“不要為難自己。”


    小清卻猶嫌不夠,又扔下一個重磅炸彈:【千骨姐姐已經做到了哦。】


    !什麽!驚出了滿頭的汗,炭治郎立刻打起了精神———{加油!}


    “開玩笑吧?”遠在另一座府邸中,幽若揉揉眼:這麽大!你要說徒手捏爆我還能理解,吹、吹爆?


    “花姐姐做到了?!”


    不,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剛才猝不及防被震到了,她重新理了理思緒:“感覺是可以實現的。”


    默然片刻,她一骨碌爬起來:“爹爹!我要葫蘆!”


    花姐姐都做到了,她可是立誌要成為花姐姐的弟子的,不能差!


    她倒是鬥誌昂揚,但身處另一個世界的善逸和伊之助還是沒有按時去參加訓練。


    【那兩個人已經沒有必要再去管了。】神崎葵雖恨鐵不成鋼,但也沒有辦法強迫,隻能冷冰冰扔下一句話。


    對此,炭治郎隻能幹巴巴地說一句:【我會努力的…】


    他是這麽說的,也確實這樣去做了。


    {哎呀…}身為醫者,又掌管蝶屋,蝴蝶忍大部分時間都在蝶屋。今天也不例外,站在屋簷下,遠遠看著庭院中手持木刀,認真揮刀的赫發少年,她眸光微動:很努力呢。


    炭治郎卻並沒有發現這位柱的存在。


    {在進行鱗瀧先生灌輸給我的訓練的同時,也不斷地繼續全集中的唿吸!}


    揮完了刀,又開始練習閃避:{腦海中想象著下山,在宅邸的庭院裏奔跑!}


    轉眼金烏西墜,他動作卻並不停,將庭院中的所有事物當做了需要躲避的障礙物:繞樹、跳水池、爬牆…


    用這個笨辦法,他在鍛煉自己。


    {努力!努力!}


    剛才還在圍牆上奔跑,現在又手挽長繩,通過自身的力量將兩塊巨大的圓石高高拖起,這個小少年鼓勵自己:【努力!】


    這樣的鍛煉,他轉眼已經堅持了十五天。


    —————————————


    這夜星空浩瀚,彎月高懸,灼灼綻輝。


    {體力已經恢複了不少。}


    雙手平放於膝蓋,赫發少年盤旋坐在屋頂,正在冥想、反省自己這幾日的所作所為:{跑得也比以前更快了。肺部也變得強壯了起來。}


    感覺還不錯,也不會像之前一樣痛苦。


    【唿———吸———】


    {白天一直在不斷奔跑,用快速的動作濫用了肺部。所以現在要慢慢地、深唿吸。讓空氣一直循環到指尖。}


    {冥想可以提升集中力,鱗瀧先生也曾經這麽說過。鱗瀧先生…}


    憶起那位嚴厲而心善的培育師,就難免想到另一個同樣戴著麵具的人。


    “鋼鐵塚…”


    可不是嘛!


    穿著太陽紋衣物,戴著醜八怪麵具,渾身遮得嚴嚴實實,這位性格古怪的鍛刀師忽然劇烈顫抖起來:【你居然敢把我的刀折壞了啊…】


    舉起手,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刃驀然閃現!


    {抱歉抱歉!}


    打了個哆嗦,炭治郎麵上不自覺帶上了歉意,直淌汗:{雖然現在正讓他幫我重新打刀,但還真是過意不去啊。}


    不行不行,走神了。


    {集中!要集中,集中在唿吸上!}


    【喂、喂…】


    【喂、喂…】


    【是!】


    一直緊緊閉著眼,此時終於聽見那柔柔的聲音,炭治郎猛地睜眼,這才發現身旁的人————蝶翅紋樣的羽織與發飾,紫蘊蘊的雙眸,突然出現的少女含笑:【真努力啊。】


    【明明你的兩個朋友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


    好近!素雅的少女馨香在鼻尖環繞,另一個人的溫度貼得極近,炭治郎麵上騰地起了紅暈,視線亂飛都不知道要看哪裏。


    眼看這位小弟弟都冒出了汗,蝴蝶忍輕笑著拉開了距離,並腿坐在屋簷上,她輕聲細語:【一個人不寂寞嗎?】


    【不會的。】


    炭治郎很快從剛才的狀態恢複了過來,即使麵前是柱,他也沒有半分膽怯。


    想起那兩個半路逃跑的同伴,他漾起笑容:【等我能做到之後,我就能告訴他們怎麽做了!】


    這還真是…蝴蝶忍笑意盈盈:【你的內心真是純粹啊。】


    !這句話就讓炭治郎不知道該怎麽接了,沉默了一會,他決定轉移話題:【那個,您為什麽要把我們帶到這裏來?】


    【因為,禰豆子小姐也得到了公認。】


    【你們也受了很重的傷。還有…】


    背對著眾人,蝴蝶忍的語調很輕快,並沒有隱瞞什麽東西:【我想把我的夢想寄托在你身上。】


    【…夢想?】


    蟲柱的夢想?笙簫默愣了一下,大膽猜測:“消滅所有的鬼嗎?”


    “斬殺鬼舞辻無慘?”


    不,炭治郎兄妹最大的特點就是,禰豆子是鬼。白子畫略沉思:“讓所有的鬼都能保有人性?”


    其他人也是各抒己見:“研發出將鬼轉變為人類的藥?”


    另一人反駁:“那是珠世的夢想吧?”


    “那是希望炭治郎變得比柱還強?”


    種種言論眾多,不過說著說著,大家漸漸地就紛紛安靜了下來。


    【是的。】


    不知道有一群人正在期待下文,麵帶微笑,蝴蝶忍沒有賣關子:【跟鬼好好相處的夢想。】


    如果是炭治郎的話…彎起眼,她篤定道:【你一定是做得到的。】


    【千骨和糖寶也會幫助你們的。】


    看著她美麗的麵龐,無聲地聽著,炭治郎一時沒有說話,鼻尖聳動,他微微側頭。


    蝴蝶忍也同樣側眼看他,分明說著夢想,拚了命都想要達成的目的,可她眉眼間卻情緒淡淡,並沒有展露出半分亢奮。不過,炭治郎的下一句話,就讓她的情緒有了波動。


    ————【您在生氣嗎?】


    【……】紫蘊蘊的雙眸驀地張大。


    炭治郎卻還在繼續訴說:【總覺得您好像一直在散發著生氣的氣味。】


    【雖然您一直露出的是笑臉。】


    真是敗給他了,這項技能還真是讓人頭疼呢。轉迴頭,蝴蝶忍挺直的脊背也彎起了一點弧度:【是嗎…也是啊。】


    【我可能一直在生氣吧。】


    眉眼低垂,她的語調不再輕柔:【自從我最愛的姐姐被鬼殘殺的時候開始。】


    心中的傷口哪怕過了再久,也無法愈合,每一天每一天,依舊血淋淋地存在,提醒著她不要忘懷,催促著她奮力前行。


    【每次我看見他人因為重要的人被鬼奪走生命而留下的眼淚時。】


    緩緩繚繞的樂聲帶著微不可查的哀傷,若細細探究中,就會發現,那一點哀傷就沉重得足將整個人壓垮————【每次我聽見他們絕望的喊叫聲時。】


    【憤怒就在我的心中不斷積蓄,不斷膨脹。】


    【我的體內最深處存在著無法消除的厭惡感。其他柱也一定是跟我相似的。】


    她的麵上再無半點笑意。


    這樣啊。那審判時柱們的反應也可以解釋了。長睫低垂,白子畫目光平靜:因為,大家都被鬼奪去了重要的人嗎?


    而這份憤怒與恨意,時時刻刻在催促著他們前進。


    “不止是鬼。”卻在這時,有道聲音響起———嶗山掌門神色凝重,掃眼望向那魔氣肆溢的一側:“他們也奪走了無數的生命。”


    親人、好友、同門師兄弟、長輩…


    “……”殺阡陌抬起眼,含著抹笑同他對視,雖不發一語,卻驀然給人無數壓力:仙道看妖魔不順眼,他這個魔君也看仙道不順眼。


    又斂眉掃了眼自己後頭安靜如雞的一群妖魔,他心情指數急劇下降————不,現在看什麽都不順眼。


    軒轅朗的心情與他一模一樣。


    【不過剛才他們也直接看到了沒有吃過人的禰豆子小姐。應該也記住了她的氣息,而且還有主公大人的意思,我想應該不會有人出手的。】


    好在還有個屏幕在一直播放影像給大家做緩衝,否則此地的氣氛將越來越冷凝。


    炭治郎靜靜地聽著。


    【我的姐姐也是像你一樣溫柔的人。】


    不知是這樣的夜晚太過安靜,還是麵前的這個少年真的讓她看見了某種希望,又或者她一個人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蝴蝶忍用非常平緩的語調,將自己的過去說了出來 :【她一直同情著鬼。】


    【就連自己臨死之際,也在為鬼哀悼著。】


    但是啊…


    前半生的一切記憶翻湧上來,蝴蝶忍和自己姐姐的想法並不相同:【我是沒辦法那麽想。】


    【殺了人還可憐?】


    【天底下沒有那種蠢事。】


    閉了閉眼,她不自覺地想起了那一刻:【但是如果那是姐姐的想法的話…】


    【我就必須得繼承下去。】


    【要是有不用斬殺可悲的鬼也可以的辦法,我就必須得繼續思考。】


    長留山中,鴉雀無聲————屏幕上已經化做一片灰白。


    【為了讓姐姐最喜歡的我的笑容不會斷絕…】


    有著四葉草形狀刀鄂的長刃已折斷,散落於地。


    長發委地,兩側都戴著蝶翅發飾,穿著蝶翅紋樣羽織的秀美女子唇角是蜿蜒的血跡。身形比如今更小,隊服外隻穿了件普通的白衣,少女死死抱著她。


    {姐姐…}


    水珠滑落,握著姐姐的手,少女淚流滿麵,一句句地喊著,希冀於奇跡的發生:{姐姐…!}


    細眉輕蹙,同樣滿眼不舍,女子閉了閉眼,大顆大顆的水珠就順著下巴滑落。


    紫薰淺夏垂下眼:“這樣漂亮的人,已經沒辦法見到了嗎…?”


    這就是,現任蟲柱的姐姐嗎?


    【……但是,】時間迴到現在,渾身散發著悲傷的氣息,蝴蝶忍的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疲倦:【我有些累了。】


    紫色的發尾輕落,她低下了頭:【鬼總是在說謊。】


    【為了自保,毫無理性。】


    【會依靠露骨的本能殺人。】


    【炭治郎。】


    深深地吸氣,站起身,穿著姐姐的那件羽織,立在月下,她輕聲道:【請你好好加油。】


    【請你一定要守護住禰豆子小姐。】


    【想到有你代替我在加油的話,我,就能安心一些。】


    哪怕逝去,也能有後來人繼承這個夢想,所以 :【心情,也會好受一些。】


    是風動,卷起發梢,輕拂過身。


    被這一席話將腦袋都弄得混了,炭治郎抬眼看著她,怔怔無話。


    【你的全集中唿吸停下來了哦。】


    【…啊!】


    塗有口脂的唇輕輕勾起,下一刻,隻聽【嗖】的一聲,此地已無芳影。


    【……】愣愣迴過頭,壓下眉頭,赫發少年沉聲:【我會加油的。】


    全集中的唿吸!一定要掌握!一定可以掌握!


    不止是為了自己,還有更多的人,也因為鬼失去了摯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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