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站著他全部的族人,以及薛默、顧盼、韓小蕊。


    那兩隻九尾貓已經由顧盼做了標記,如今處於觀察監視階段,顧盼把他們放走了,本來也應當放走王大樹他們的,但王大樹沒急著走,反而問顧盼要達得的屍體。


    一個人的屍體不好處理,顧盼早就把他變迴了原型,打算按照以前的慣例,埋在迴龍河的旁邊。


    但王大樹要了這屍體。


    妖並沒有人一樣入土為安的觀念,在妖界,資源和食物都十分緊缺,若是同族之中有妖死了,大家會一起緬懷他,然後吃掉他的身體,留下骨頭作紀念,尤其是對於碩鼠這種低階的妖來說,吃掉同族的屍體,是一種非常必要的選擇。


    不過,人界的資源很豐富,一部分妖來到人界之後,會遵循人類的規矩,不再吃掉同伴的屍體。


    但這一次,王大樹想。


    他站在河邊上,用河水洗幹淨了達得的身體,然後捧著它,用妖族的語言說:「我沒有騙你,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


    而後,他便用粗黑的雙手撕開了它的身體,抽出一根肋骨,洗幹淨了上麵的血漬,放進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之中,然後繼續撕扯它的身體,直到能夠入口,他便一點點地把它吃了下去。


    薛默作為一個普通人,在這樣的場合下,心情很複雜。親手殺「人」對薛默來說是第一迴 ,而且那個「人」的身份,還如此特殊。


    警察在出任務的時候,即使知道對方是窮兇極惡的歹徒,自己親手開槍擊斃,也不會太過心安理得,尤其是年輕、剛入職的警察,還會出現一定的心理障礙,需要老前輩或者專門的谘詢師進行心理輔導。


    可能是這幾天出現的情況實在是太多了,條件根本不允許薛默心裏有任何障礙。當然,顧盼的細心陪伴也是很重要的原因,總之,薛默在極短的時間內,強行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從現在起,遇到再大的不可思議的事,薛默都不會感到震驚了。


    王大樹說了一串,雖然薛默一個字都聽不同懂,但是他能感覺到王大樹的真誠和悲傷,所以這個場景並沒有讓薛默覺得血腥可怕,反倒是尤其肅穆。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等著王大樹把這儀式給進行完。之後,他洗了洗手,迴頭對大家點頭,表示感謝。


    薛默上前一步,道:「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但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節哀順變,很抱歉。」


    王大樹搖搖頭,並沒有對薛默有任何牴觸情緒。


    薛默本來想說,雖然達得做了錯事,但自己殺了他也的確是迫不得已。可薛默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仍然能感覺到王大樹對他還是充滿了好感,仍然把他當成一個不同類但是友善的朋友。


    薛默想了想,明白了。


    在妖的世界裏,沒有法律,唯一的規則是弱肉強食。他並不覺得達得殺了比他弱小的孫浩和刁澤約是惡性犯罪,自然也不會覺得薛默比達得強大,殺死了達得有多麽值得仇恨。


    他隻是本能地難過悲傷,若說是有恨的話,也應該是對自己,他認為,他對他好朋友達得的死,應當負非常重要的責任。


    顧盼看了一眼王大樹,說:「如果覺得實在承受不住,可以讓韓小蕊幫你消除關於達得的所有記憶,你就不會覺得痛苦了。」


    王大樹長大了眼睛,又趕緊搖頭,用並不流利的漢語慌忙地說:「不、不要。我想……記住。記住、記住他。」


    顧盼沒繼續和他說話,而是把目光轉向了王禎。


    王禎立刻拱手行禮,道:「大人,我們會迴到光榮建設公司,張工頭給我們承諾了,可以繼續工作……反正我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在這個小區建成之前,會一直留在迴龍縣,會一直配合大人的監管。」


    顧盼點點頭,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鑰匙扣,上麵依然掛著的是黃銅小劍。


    顧盼把東西遞給王禎,說:「這是一個鑄造師做的靈器,可以自保,但傷不了別的妖,大概能用個四五十年。」


    王禎詫異地看著顧盼,許久都沒伸手接。


    顧盼有點不耐煩,重複一遍道:「你拿著,別給我惹事。」


    王禎身後的族人們立刻激動地小聲私語,王禎愣了愣,終於收下了鑰匙扣,領著一眾族人就要下跪。


    薛默趕緊把王禎扶住,道:「老人家,您這是幹什麽?別這麽客氣,這些都是我們人民警察應該做的。」


    顧盼忍不住「噗嗤」一笑。


    警察叔叔真是可愛極了,他可能還沒辦法把人和妖分的那麽清楚。


    顧盼也不喜歡他們動不動就跪,擺擺手說:「好了,我說過很多次了,不用跪。現在隊伍可以解散了,沒事的話,不用來找我……嗯,有事也盡量自己解決,除非相當緊迫。」


    韓小蕊吐槽:「你是有多忙啊你?沒看你忙出個什麽名堂來。」


    顧盼嚴肅地說:「當然忙,我最近可是要忙著談戀愛啊。」


    韓小蕊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打發走王禎一家,時間也還早,薛默的班要下午才去,他一會兒迴家洗澡換製服都還來得及。


    接下來,他們還要麵臨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件事情如何給李隊交代。


    實際上這本來隻是薛默一個人的問題,對於顧盼來說,他做的都做好了,他並不需要給執著追尋真相的李隊一個結果。達得已經死了,屍體都沒了,他的擁躉們都已經全部遣返迴了妖界,怎麽給李隊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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