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魂還未來得及鑽迴我的刀內,身側就卷起一陣疾風,一道黑影閃到我麵前,青色的雙眸死死地盯著我的眼,像是訴說著無盡的思念般輾轉,“阿寧,跟我走吧。”


    他的聲音如同帶著某種誘惑力,“我等了你好久……”


    我愣了愣地看著他,腦海深處像是一角被炸開,變得支離破碎。


    右手緊握的彎刃落在地上,我抬手敲打著頭部,好疼!


    我仿佛透過他那雙青色幽深的雙眸,看見一座古老的國度,男人站在王位之巔,那片夜色格外耀眼,白衣女子倒在一片屍骸之中……


    朦朧之間,眼前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青蔥玉指,掌心有條狹長的疤痕,就像是歲月不敗的象征,“阿寧,是我……”


    支離破碎的景象像是快要重合在一起,我猛地打掉那隻手,身形搖搖欲墜,聲線沙啞得可怕,“你……到底是誰?”


    “你是我妻。”身前的那隻手反手握住我的掌心,牽著手往密林深處走去。


    你是我妻……


    這短短幾字,像是無邊的魔咒,讓人在混沌之中徹底迷失方向。


    腦子重得身體快要支撐不住,那些記憶就像是被別人強塞進大腦,一時之間腦細胞超負荷工作。


    我絕對不能就這麽倒下,深吸口氣調整心態,我悄悄滑出惜靈鞭,一道鞭響淩空而至,惜靈鞭勢不可擋的劈在身側,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打在他身上。


    他隻要是妖他就會受傷!


    男人不為所動地轉身垂眸看向我,眼底是浮現不屑笑意,“阿寧,我帶你拿迴屬於你的一切。”


    “滾!”又是一鞭子淩厲的劈在他身上,他仍然不為所動。


    狗屁一切!


    我不想要草藥,現在隻想擺脫這個人!


    不,他根本就不是人!也不是妖!那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男人的白發被寒風刮起來,俊美的五官泛著冷意,眼眸深處湧動著幾分病態的暗芒。


    我感覺周圍溫度都在開始下降,好在這些撲麵而來的冷意恢複我一些理智,使強撐的理智變得更加堅定,我抽迴手腕就要轉身逃跑。


    “為何要騙我?”男人憂傷低啞的嗓音在身後揮之不去。


    “我等你這麽多年,你為何不願看我?”


    身前立著一道白發黑影,瞳孔驀然放大,我揮出鞭子朝他甩去,不能傷他分毫


    男人那張如鬼斧刀削般的麵孔布滿濃鬱的陰鷙。


    “你也鬧夠了。”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微眯的眼瞳,有著野獸捕食的光芒,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令人膽顫,“阿寧。”


    阿寧!


    阿寧!


    阿寧!


    這名字像是打在靈魂上,強撐的身子跟著一顫,阿寧阿寧阿寧!


    為什麽要叫我阿寧!


    就知道阿寧!我忍無可忍地開口怒罵起來,“老子不是阿寧,前世的阿寧早就死透了!離我遠點!”


    “死透了?”他低啞的嗓音中帶著幾分病態的瘋狂,“就算你死我也不會放你走。”


    “是嗎?”我心中默念法訣,企圖驅動縮地千裏,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可惜靈力不足,我連第一式也使不出來!


    沒有什麽時候比這個時候更需要牧玄燁的出現,昨天之後就沒見過他的身影。


    “蒼術?”我試著叫他的名字,想著和他在拖延些時間,從兜裏掏出玉骨哨放在嘴邊吹響。


    還好今天出門前心情比較沉重,剛好把這個帶上了。


    哨聲又短又急,頃刻之間就被蒼術揮袖打掉,玉骨哨在空中登時分崩離析!


    隻是那一瞬間,我看見空中出現幾道黑色人影,他們手中都幻化出黑色長劍,朝著蒼術襲來,傅策的身影出現在其身後。


    我心中大喜,這次他們來得可真快!


    蒼術也自是感應到身後,挑唇冷笑,帶著我閃到不遠處,寒芒掠瞳。


    傅策看見我身後的男人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沉著臉,幻化出他的專武騰空而現,單手捏訣,劍身通透的青色長劍幻化出數百道劍身虛影,攜帶著勢不可擋的劍氣朝蒼術刺去。


    我有些害怕了!那蒼術將我拉在身側,我真害怕我被誤傷!


    但這隻是我想多了,那些劍氣掠過我徑直刺向蒼術。


    身後傳來男人隱忍地低笑,“阿寧,後會有期,總會相見。”


    我猛地轉身看去,周圍的濃霧也隨著他的消失而散去,身後早就沒了他的身影。


    怎麽消逝得這麽快?難道這次也是幻境?不可能,傅策他們都能看見他,肯定不會幻境。


    “他又是誰?”傅策收起長劍,臉色有些陰沉。


    “蒼術,”我如實迴答,雖然知道傅策也不認識,我也不算認識,迴過頭感激的看向他,“謝謝你啊。”


    “不用謝我,好好說說吧,”傅策看了眼我未走進的深處,幽深的神色比這夜色還要深些,“你怎麽了?”


    心中像是被人給敲了一下警鍾,整個心也跟著變得有些虛晃。


    對啊,這段時間,到底怎麽了。


    “我不知道,傅策,”我有些心疲力竭地靠在樹上,傅策替我撿來落在不遠處的彎刀,他看見那把刀時,動作有些愣住,但很快就恢複如初,將獵魂刃還給了我。


    “想說就說吧。”傅策拿出紙巾遞給我,眼眸漆黑,“不說也沒事。”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我深吸了口氣,擦了擦臉上和頸脖的汗,緩緩開口,“前世的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才會惹來這些?”


    我饒是在無知,我也知道蒼術也是因為前世的“我”而來的,何況我還透過他的眼看見那些景象,夢境之中還夢見過幾次。


    還招來牧玄燁,他自己也說了,如果不是因為是我,他才不會管我是死是活,這個“我”指的也是因為前世吧?


    傅策聞言深深地看著我不言語,我感覺到目光抬眸看過去。


    他眼眸中落著一如既往般溫柔的光。


    “唉,”我重重地歎了口氣,“我不想跟前世的人扯上什麽關係,但是……”


    後麵的話我不太敢說出口。


    “你偏偏染上了?”傅策見我遲遲不再繼續說,溫聲詢問。


    “是,”我不爭氣的點點頭,“不止染上了,我還喜歡上了人家,他一而再再而三救我次,我這條命更是人家從小就撈起來的,傅策,你說我該怎麽辦?”


    我很少會跟人說心裏話,我跟他說隻是因為我信任他,我期待他給我的迴複,我一定會聽。


    半晌,傅策才開口,朝我牽唇,眼底晦暗難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知道,”我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我也很清醒,我想我會找個機會說清楚的,“對了,我居然有婚約。”


    傅策鳳眸上揚,“婚約?”


    “真的煩死了,一天天什麽事都找上我。”我隻想過普通日子,怎麽這麽難,“下山吧。”


    我找到落下不遠處的背簍,今天什麽都沒收獲到,還差點命喪於此。


    傅策在前方引路,那些黑衣暗衛在蒼術消散也跟著消失。


    我跟著傅策的路線,少走了不少彎路,傅策突然轉身看向我,神色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婚約或許是件好事?”


    “噗,希望吧。”我站到他身側,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來看,那一紙婚約確實這些事中最好的一件事,至少對方還是我童年認識的人,起碼對方是個凡人。


    況且,婚約都還有商量的餘地,而遇見的這些事根本就是搞突然襲擊。


    迴到村口時,已經是下午6點。


    傅策站在村口不再動,“我就送你到這了,你迴去休息吧。”


    我揮手告別了傅策,背著空背簍往家裏走去。


    卻抬眸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說人去哪了,原來又背著我去找情夫?”牧玄燁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長眸中卻泛著刀刃般鋒利的冷光,寒如冰霜。


    我頓住腳步,抬眸看向他,蹙眉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他居然以為我是去找傅策私會嗎?


    “難道不是嗎?”牧玄燁身形一閃,大掌有力的擒住我的下巴,冷眸微眯,迸發冷冽的寒意,“你知道我在家裏等了你多久嗎?”


    我心中縱然也是有氣,伸手掰開他的手掌,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


    他自己走了,又沒跟我說過什麽時候迴來,我怎麽會知道他在等我?


    我上山采藥差點遇見生命危險,如果不是傅策出現救我,我還會有心情跟他在這裏吵嗎?


    “你放手!”我心情也跟著落入火海,不自覺提高音量,“你有什麽資格說人家?”


    一而再的說傅策也就算了,可這次畢竟是人家救了我,我聽不下他這麽羞辱傅策。


    情夫,嗬嗬,還真是什麽詞都說得出口。


    牧玄燁臉色陰沉得可怕,“你還袒護他。”


    “是,那又怎麽樣?”我瞪著他,心中突然蹦出個想法,抿了抿唇一字一句故作輕鬆道,“你不高興離我遠點就行。”


    牧玄燁發出一聲冷笑,猛地抽迴手,“行,我這就去廢了他。”


    “站住!”我叫住他,眼底霎時間繃不住變得有些紅,“你不準去!”


    牧玄燁根本就不聽我的話,身影消失在路口。


    我心中有點慌亂,拿出手機給傅策打了個電話,叫他這些天注意安全,牧玄燁可能找他麻煩去了。


    迴到家中,桌子上放著個小花瓶,上麵插著朵含苞未放的蓮花,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蓮花,此花通體冰藍,周身帶著寒氣。


    我看著那冰蓮有些出神,心中升起一陣委屈,擦擦眼角,起身去廚房煮晚飯,等著奶奶迴來。


    天色漸暗,奶奶也終於踏著月色迴來。


    奶奶注意到我情緒不對,也不多說什麽,從兜裏掏出串糖葫蘆,“最後一串,被我買了。”


    眼底被霧氣迷蒙,一時間抬不起手去接糖葫蘆。


    奶奶見我遲遲沒有抬手去接糖葫蘆,就直接把糖葫蘆放在我旁邊,這一餐吃得十分安靜,婆孫兩人沒人開口說話。


    奶奶以為我沒找到草藥而難過,實則不然。


    吃完飯,陪著奶奶看看星空,今晚夜色很美,星星也格外亮。


    腦海飛速的閃過一點零碎的畫麵,同樣是如此這般純淨的夜色,身旁同樣與人相伴,我扭頭看去,想去看清那人容顏,卻始終是模糊一片……


    我有些累了,今天經曆太多,我沒陪奶奶多久就困意來襲迴屋睡覺。


    夜,很靜,隻有我一人的唿吸聲。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


    日子因為他的離開確實變得平淡起來,可我卻一點也不喜歡。


    每每深夜,我總是會情不自禁地幻想他不生氣了,又躺在我身旁,擁我入懷……


    可惜十多天過去,他始終沒有迴來,那朵冰蓮也一直不肯開花。


    半夜。


    身旁像是有人躺下來,鬼使神差之中,我摸索著方向朝身側挪過去,找到個舒服的角落繼續睡去。


    那人身軀一僵,抬起的手臂最終還是沒有放在我背上。


    我心中有些不安起來,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著他,半夢半醒地囁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冰涼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嗓音嘶啞,“故意什麽?”


    我被那抹涼意給驚醒,睜大眼看著眼前的那張臉,下意識地將他推開,“你怎麽還在?”


    牧玄燁黑眸閃過一絲落寞,微抿的唇很薄,他坐起身就要下床。


    我看見他這樣心頭就像是裹上一層密密麻麻的細針,綿密又刺痛。


    牧玄燁不在看我,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我聞見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盡管早就有所預料,但還是緩慢地輕聲發問,“你去找他打架了?”


    牧玄燁眉間陰鬱,透著一股冷熱。


    “你把他怎麽樣了?”我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他身上各處,衣裳上果然沾著些血跡,皺著眉頭看著他的衣擺。


    牧玄燁臉色平靜,眸中卻有華光閃過,“你第一反應是關心他怎麽樣。”


    牧玄燁搖搖頭,似是自嘲般地扯動唇角,繼而抬步便要離去。


    “別走!”我連忙下床叫住他,大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心中刺痛。


    這麽多天,沒見到他,我自以為會隱藏得很好,沒他有他都一樣,或許沒他會更好,可是我錯了,簡直大錯特錯,就連奶奶都看出我整天都魂不守舍,說我精神是不是出現問題。


    那株冰蓮花我每天都會給它換水,總是會望著它出神,因為這是牧玄燁帶給我的。


    牧玄燁身軀一震,不迴頭看我也不願意說話。


    我知道我確實傷害過他很多次,他確實不是很信任我的感情,但是我知道這都是真的。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至少今生的感情是真的,不管他對我這麽好究竟有什麽目的。


    我走到牧玄燁麵前,伸出手臂將牧玄燁抱住,埋在他身前深吸了一口獨屬於他的氣息,聲音也軟下來。


    “你是不是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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