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嶼腦子有點發暈,他兩個手扶住了江臨的肩膀,這才不至於兩人一起摔下去,站穩之後他低頭詢問江臨有沒有事。


    江臨閉了閉眼睛,“我沒事。”


    他看了一眼身後拿著刀的幾個人,眼神頃刻變得冷如霜雪,他忽然覺得那其中有兩個人很眼熟,甚至於站立的動作和姿勢以及臉上的表情都和記憶裏的某些人的身影重疊。


    記憶飛速而來,江臨想起來他在哪見過這兩個人了,他低聲道:“好像找我的,你要不要跑。”


    陳嶼冰涼又帶點暖意的手指在他脖子上按了按,“不跑,我喝的是雪碧,不是酒。”


    “喲,江大老板是吧,怎麽這天還出來散步啊。”拿著刀的帶頭男子把刀收了起來,笑嘻嘻的說道。


    “我該誇你還記得我的姓還是得感謝你沒有一刀下來讓我倒在這。”江臨兩手放進了外套的口袋裏,眼神散漫。


    男子突然有點氣憤,他想起來之前這位江姓老板也是這樣子的表情讓他在所有人麵前臉麵丟盡,他就吞不下去一口氣。


    妹子沒有弄到手,反過來還被人指指點點,任憑誰都忍受不了。


    他眼神忽地變得兇狠,“你上次讓我丟臉我還沒找你算賬,你插足我小弟的家庭爭紛,還讓他在警察局呆了好幾天,這可以另說,但是我小弟白白受了這口氣,最後還得跟自己的老婆離婚,你說這怎麽作數呢,搞英雄救美這一套是吧。”


    江臨霎時間有些無語,“哦你們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怪不得有你這個大哥。”


    “你……!”


    “老大,速戰速決吧,待會把警察招來就不好了。”男子身旁的人在他耳邊低語道,語氣有些擔心。


    “你滾一邊去,怕死就不要在我後邊。”


    “老大……”


    隔了幾步之遙,江臨聽的一清二楚,他不耐煩的嘖了一聲,“要幹嘛就幹嘛,別浪費時間。”


    “那我就看看你的身手會不會還跟剛才那樣敏捷了。”男子嗤笑了一聲,從口袋裏掏出了剛剛的那把刀。


    刀具在月光下淬著陣陣寒芒,猶如一具醜陋的嘴臉在朝他們張牙舞爪,江臨眼眸閃爍,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翻湧。


    男子緊緊的握著刀柄,飛速飛奔過來,刀尖直衝著江臨而去,江臨看著刀離自己越來越近,瞳孔不經意間顫了顫,他第一反應是推開了陳嶼,下一秒他側了下身子,在男子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彎起腿將他踹出幾米遠!


    陳嶼看著眼前這一幕,莫名其妙有些心驚膽戰。


    江臨他怕血,明知道別人身上有刀,又為什麽要擋在他麵前……


    男子的刀也隨著他倒地的動作而飛了出去,他快速的爬了起來,隻見他那幾個小弟想出手相助,卻被他唬了迴去:“你們這幫廢物能做什麽,給我讓開點,今天我就要讓他嚐嚐血的味道。”


    “你話真多。”江臨冷聲道。


    男子咬著牙冷笑了一聲,“怎麽,你不服了?”


    “人死於話多,你和我打嘴仗的話是鬥不過我的。”江臨笑了笑,但陳嶼還是覺得他在似笑非笑,在他麵前的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他沒見過的江臨。


    “那我們公平競爭,看看誰贏。”男子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另一把刀,朝江臨揮了揮之後就丟到了地上。


    下一秒他往前衝去,拳頭帶著風劃過江臨的臉,隻要再往左邊偏差那麽一點,它就會準確無誤的打在江臨的臉上!


    江臨眼疾手快的躲了過去,而後一手拽著男子的手腕,將他的手折成一種奇特的姿勢,隨著響亮的哢嚓一聲,還有男子那殺豬般的叫聲。


    江臨一手掐著男子的喉嚨,步步緊逼,將人按在了路邊的牆上,眼底盡是嘲諷與戲謔,“你這樣子,再練練吧。”


    “救…救命…你…”男子因為唿吸不暢,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江臨看著他漲紅的臉,也沒打算下死手,掐著他脖子的手放鬆了一點。


    “道歉,你就可以滾了。”江臨冷冷的說道。


    “你…你先…放開…!”男子在江臨看不見的地方摸出了一把刀,無聲的將手揚了起來,正準備對著江臨的後背紮下去!


    陳嶼將這一幕盡收入眼底,他來不及想那麽多,直衝過去抓住了江臨的手腕,將人推去一旁後,猛地給了男子一個拳頭。


    陳嶼力氣不小,足以讓男子的臉往一邊偏去,再轉過頭來時就可以看得到他嘴角已經有點破裂了,臉上也有了清晰的手指印痕。


    他沒時間詢問江臨的情況,隻是一手按著男子的肩膀,又結結實實的給了男子一個拳頭,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猛然踢了一下他的膝關節,“別不識好歹。”


    男子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陳嶼拽著他的衣領,眼神發狠的看著他,“雞毛崽子也敢出來喊天叫地,你看你配嗎。”


    江臨在一旁看著爭執中的兩個人,再低頭時他就發現,有幾滴溫熱的液體從自己的手背上滲了出來,猩紅的血液在秋風中是如此的滾燙,他看著不斷明顯的刀口和無數的血珠,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做。


    他猶如靈魂出竅般一動不動,就這麽舉著自己的手,眼神寸步不離。


    慢慢的,周圍黑暗的環境褪去,變成了他記憶裏最恐怖又最難忘的森林。


    不是生機勃勃,也不是花紅草綠,是一片灰蒙蒙的人間地獄。


    耳邊似乎響起熟悉的機械音,伴隨著無數人的尖叫聲和呐喊聲,江臨覺得自己動彈不了,整個人被席卷在了無盡的恐懼之中。


    血淋淋的地麵突然裂開,從一處又一處的裂縫中伸出了無數雙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有的彎曲,有點平整,但有的又斷了好幾根手指,但唯一有個相同的點就是——它們全都是衝著江臨來的。


    江臨就這麽站著,雙腿似乎被無形的藤蔓給束縛住,腳腕上多了一條熟悉的生鏽的鐵鏈,因為他的動作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沾滿了血的無數雙手抓住了他的腳腕,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爬著,直到他雙腿,再到腰間一直往上,都留下了猩紅的血掌印,江臨感覺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似乎被血蒙住了視線,卻又好像不是。


    但他看不清了。


    他什麽都想不到,此刻他大腦完全空白。


    陳嶼在空餘間轉頭看了一眼江臨,看見的就是江臨發呆似的看著自己還在流血的手,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陳嶼心裏不安的咯噔了一下,他來不及想這麽多,“江臨!你看著我!江臨我在這!”


    被他鉗製住的男子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他猛地推開了陳嶼,緩緩站了起來,沒有給自己一點喘息的機會就再次往陳嶼的方向衝去!


    江臨似乎做了個夢,一切都很不真實的真實,一瞬間,他猶如重生一般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是清澈的湖水,他所處的地方似乎是一個無止境的夜潭,他每走一步路,腳下都會被踩出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江臨,抬頭看。”


    “江臨,你聽得見嗎,我是陳嶼。”


    “我在這,你隻要一抬頭你就能看得見我。”


    “江臨……”


    耳邊響起的不是冰冷的機械音,而是他一貫熟悉的嗓音。


    他聞聲望去,卻隻能看得見水裏倒影的自己。


    忽的水裏的自己扭曲了一下,變成了記憶裏最無助最弱小的那個江臨,他看見自己在瘋狂的逃,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逃,他唯一的希望就在不遠處的壘台上,隻要到達那個地方,他就能逃出去。


    但是他逃走了,他的夥伴該怎麽辦呢。


    小江臨很糾結,以至於他不小心踩到了路上的石頭,霎時間他失去了身體的平衡,隨著一個踉蹌他摔在了地上。


    麵前是豆粒大的水珠,無情的拍在了他的臉上,模糊之間,他看見一個冰冷的黑色的槍口對準了他,同時還有自己熟悉的臉。


    “你該去死。”


    砰的一聲落下,水裏又恢複了一片寧靜。


    江臨看著自己的記憶放映在自己眼前,霎時間有點愣神。


    直到有一個人抱住了他,體貼的摸了一下他的頭,肌膚接觸傳來的溫度讓江臨有些迴神,他猛然抬起頭來,卻發覺抱住他的那個人早已消失不見。


    “你該麵對現實了,江臨。”


    “過去的你會一直停留在這裏,該往前走了。”


    “有人在前麵等你。”


    “……”


    江臨猛然睜開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嶼抓住了手腕,由他帶著往前跑去。


    他頭有些發暈,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他跟著陳嶼的腳步跑著,跑了多久他不記得了,唯一能感覺到到的是自己的唿吸聲和狂跳不止的心跳聲。


    他看著帶著自己跑的陳嶼的背影,再往下看著拉著他的手,心裏很不是滋味。


    “站住!”


    身後是男子氣急敗壞的嗓門,耳邊是蕭瑟的風聲,盡管冷意透徹,江臨還是覺得沒有什麽時候是比現在更溫暖的了。


    他們跑進了一個擁擠的小巷,裏麵黑暗無光,江臨的後背貼著牆壁,低著頭慢慢的調整著唿吸,而後他才發覺他和陳嶼戰力的姿勢有點曖昧。


    陳嶼站在他的麵前,呈一個壁咚的姿勢包圍住他,江臨身後是冰冷的牆壁,麵前是他覺得最危險的陳嶼。


    江臨動了一下,想調整一下他們間的距離,卻被陳嶼按住了肩膀,“別動,他們快走了。”


    無聲的寂靜是最要人命的,尤其還是沒有一絲光線的地方,隻有淡淡的月光照射下來。


    身體上的感官都被打開,江臨隻感覺到一陣酥麻之意順著他的脊髓往上,讓他整個人都不自覺的輕輕的顫栗了一下。


    直到耳邊的追趕聲越來越遠,萬籟俱寂,陳嶼這才鬆了口氣,“你沒事吧。”


    “還好。”江臨低聲咳了一聲,淡淡的迴應道。


    他能清晰的感覺得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隻是由於太黑了陳嶼看不見,同時他也慶幸陳嶼看不見。


    借著月光,江臨看著麵前的陳嶼,輕聲的笑了笑。


    陳嶼聽見了江臨那很輕的一聲笑,隨後嘀咕了一句:“笑什麽,差點就被人拿刀架脖子上了你還笑得出來。”


    “沒什麽,感覺有點刺激。”江臨強裝淡定的說道。


    “我還是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和別人打架,剛剛他差點就拿刀砍你後背了,幸好我在。”


    江臨抬頭看了一眼陳嶼,肯定的點了點頭:“嗯,幸好你在。”


    “這地方我記得應該是沒有監控的吧,就算有我料那個人也不敢去報警,畢竟都是他先動手的,之後你自己出來的話要小心了。”陳嶼抬頭望了一下周圍,低聲說道。


    江臨伸手拉了一下衣領,聲音很悶:“好。”


    “那我們現在迴家吧。”陳嶼說著。


    江臨點了點頭,把自己的手背過身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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