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陳嶼睡到了十點多才起床,腦子裏陣陣發暈讓他閉了閉眼睛,然後他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手機,糾結了一會還是給江臨發了個信息。


    “你起來沒,昨天喝了那麽多的酒你頭疼嗎。”


    對麵沒有迴複。


    可能是還沒睡醒吧,他這麽想著。


    不容多想,他就站起身來去浴室洗漱,下樓去醫藥箱裏麵找了幾顆頭痛散,不緊不慢的來到隔壁敲了敲門。


    他等了好半天門都沒開。


    陳嶼輕微的皺了皺眉,這個點江臨應該起了才是,況且昨晚七點多他們就到家了,難不成江臨一大早出門了?


    他看了眼手裏的藥,還是轉身離開了。


    與陳嶼隔著幾麵牆的江臨此時此刻正坐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喘著氣。


    他昨晚一晚都無眠,長時間的胃痛讓他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絞緊著,讓他窒息和無力。


    因為太清醒,所以他覺得一切東西都虛浮如夢又真實的可怕,他能清晰的聽見周圍一切的聲音包括自己的心跳聲,所以才會陷入痛苦的泥潭中無法自拔。


    他痛的快發暈,說不清楚是胃痛還是身體各處都在痛,就在他快要睡過去的時候,胃裏一陣反酸讓他不得不清醒過來,趴在浴室的垃圾桶旁邊痛痛快快的吐了好幾迴,但他吐得都是酸水,因為他沒吃什麽東西。


    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難看吧,真的醜態百出啊江臨。


    他拿紙巾擦了擦地麵,然後全都丟進了垃圾桶,他慢慢的站起身來打開了水龍頭,手接著水拍在了自己的臉上,冰冷的水讓他的眩暈感暫時消退了一些。


    水珠沿著他的臉頰落下,滴在了洗手台上,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眼下的黑眼圈因為徹夜未眠而加重,這會已經快趕得上熊貓眼了。


    他看著鏡子中自己的眼睛,深深地唿了一口氣。


    過了好久,江臨才重新躺迴床上,胃還在疼,所以他不得不依靠什麽東西來轉移注意力,他打開了手機,看見有兩條未讀消息。


    一條是半個小時之前的,來自陳嶼;另一條是六分鍾之前的,來自於林空。


    江臨抱著被子,疲憊的點開了和陳嶼的聊天框。


    【陳嶼:你起來沒,昨天喝了那麽多的酒你頭疼嗎。】


    他在屏幕上敲著字,然後點擊了發送。


    【 :我想和你說一些事情,我很難受。】


    對麵也很快迴複了。


    【陳嶼:你還在隔壁是嗎,等等我啊我馬上來。】


    【 :門沒鎖,你可以直接進來。】


    江臨放下了手機,然後閉上了眼睛,過了幾分鍾後,他就聽見樓下有人開門又關門的聲音,還有人輕輕踩在樓梯上發出的腳步聲。


    真奇怪,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往往具備了很多平時沒有的能力。


    比如他現在的聽覺比以往更靈敏。


    陳嶼推開江臨房間門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


    臥室裏很幹淨,裏麵的陳設簡單而單調,因為窗簾被拉上了,房間內又似乎呈現著一副寂靜清冷的感覺,舒適又自在。


    江臨躺在床上,被子的一角隨意的垂在了床邊,見他進來,江臨也就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他的頭發亂糟糟的,很淩亂但是又不會顯得他很邋遢,他眼神冰冷但是又和平時不太一樣,似乎添加了一絲孤獨和敗落之感。


    陳嶼注意到,江臨臉色有些發白,平日泛著淡淡血色的嘴唇此時此刻也變得蒼白無比,整個人散發著病態的氣息。


    江臨把昨天的衣服換掉了,穿上了一件顯得他很瘦的襯衫,領口下的幾個扣子沒有扣上,隨著江臨起身的動作而搖搖晃晃的,而以陳嶼的角度正好能看得見江臨凸顯的鎖骨和那一片白皙的肌膚。


    “我給你帶了幾個止痛藥,治頭痛的,哦對了你吃過早餐了沒。”陳嶼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把藥放在了床頭櫃上,低聲問道。


    “想吐,沒吃。”江臨悶聲說道。


    “你黑眼圈加重了,昨晚熬夜了。”陳嶼輕輕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但又像是明知故問,因為他的話是肯定句。


    江臨斂眸,聲音有些含糊不清,“睡不著。”


    “先等會,我給你買早餐去,你等我一下,我馬上迴來。”陳嶼似乎有些生氣的彎了彎嘴角,拿著手機就跑了出去。


    江臨看著他匆匆忙忙的背影,霎時間心底最深處似乎又被什麽東西撓了撓。


    不用多久陳嶼就提著早餐迴來了,臥室裏充斥著一股早飯的香味,光是看著陳嶼解開塑料袋,江臨就已經感覺到自己有點餓了。


    “給你一次性筷子,下麵沒有包子豆漿了,現在快中午了,剛好我下去那個張叔那還留了一份新鮮的腸粉,裏麵有夾著肉的,你先吃。”陳嶼在保鮮盒下墊了一張紙巾,這才放到了江臨的手裏,輕輕的揚了揚下巴說道。


    江臨低聲道謝,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吃著,陳嶼心情複雜的低頭玩著手機,直到江臨輕輕的把筷子放在了飯盒上,陳嶼才抬起頭來拿過飯盒丟進了袋子裏。


    臥室內一片安靜,江臨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嶼,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什麽害怕的東西。”良久過後,江臨才緩緩開口,聲音很輕。


    “害怕的東西?當然有,每個人對不同的事物有不同的理解和自己的觀念,你要是真問我怕什麽,我具體說說不上來,凡事都有理論依據,誒不對你怎麽突然問我這個。”


    “那你覺得我怕血這件事奇怪嗎。”江臨迴應道。


    “不會啊,我之前聽過一個教授的講座,他說一個人如果害怕一個東西,排除是ptsd的情況,那就隻有大腦對我們自身起的保護作用,因為我們在靠近任何一件東西之前,對所有的情況都是未知的,所以不會奇怪,畢竟你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事情,你也一樣。”陳嶼淡淡的說道。


    江臨輕輕的開口道,“所以害怕是逃避的一種方式,我一直都在逃避。”


    陳嶼有一瞬間的沉默,他閉了閉眼睛,“你不用懷疑自己,任何人都會逃避,隻是方式不一樣。”


    江臨閉上了眼睛,頭暈加上胃痛讓他很疲憊,但他又異常的清醒,也因此他難受的度上升了一級。


    “江臨,反正現在我都在這了,你……除了怕血之外,還有什麽怕的嗎。”陳嶼見他沒有迴答,也隻好重新問道。


    “……”江臨猶豫了一下,輕描淡寫的開口道,“機械音。”


    陳嶼沒有接著他的話,江臨感覺到有人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但他沒有睜開眼睛。


    陳嶼握著他的手腕,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頭,“如果累了就睡吧,你一晚上沒有休息,我會等你醒,什麽都別想了。”


    “江臨,你累了,睡吧。”


    陳嶼的嗓音如一個無形的漩渦,江臨站在那就已經陷進去了,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困意和疲倦飛速席卷他全身,沒一會他就失去了意識,墜入了自己的夢鄉。


    陳嶼過了很久才確定江臨的確是睡著了,隻不過睡的很不安穩,仔細看的話他的眼睫毛都還在輕輕的顫抖著。


    他輕輕的放開了江臨的手,走去窗台上輕輕的唿了一口氣。


    說來這是他第一次見江臨這樣。


    也不能說是脆弱,畢竟他還在強撐著。


    那是江臨的執意和隱忍,看樣子他想走出來泥潭,但是動一下就陷得越深,強行支撐著他的那根樹枝已經快要斷了。


    另一方麵,他似乎在試圖尋找能讓他脫離的寄托。


    陳嶼迴頭看了一眼睡夢中的江臨,走過去拿了幾張紙巾輕輕的幫他擦了擦汗。


    ……


    “015,歡迎你的到來。”


    “在這裏,你會體驗不一樣的人生經曆,祝你玩得開心。”


    “想活命就聽我的。”


    “……”


    冰冷無情的機械音此起彼伏,江臨倏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灰蒙蒙,什麽都看不清。


    “你的編號是多少,我的是007。”


    耳邊是一個男孩幼嫩的嗓音,江臨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用黑色馬克筆留下的“015”編號,沒有迴答男孩的問題,而是問道:“為什麽你在這還會那麽開心。”


    “我爸爸媽媽和我說過,什麽事情都不能灰心,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不會的,這裏那麽偏僻。”幼小的江臨已經完全熟知了這裏的環境,也知道自己來到這裏之後會是死路一條。


    周遭的環境慢慢變成了荒郊野嶺,江臨拚命的跑著,卻一不小心腳磕到了石頭,一瞬間失去了平衡而後摔倒在地。


    豆粒大的雨珠拍打在臉上,打濕了他的頭發,同時也模糊了他的視線。


    “你該去死。”


    江臨瞳孔驟縮,耳邊是響亮的一道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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