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聞聲望去。


    路以辰對他彎了彎眼睛,向他招了招手。


    周昀走了過去,在他麵前坐了下來,難免的有些緊張。


    路以辰是中英混血,天生眼眸帶了點灰藍色,五官清秀而標致,在咖啡店內昏黃的照射下更加難以忽略,周昀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因為他低著頭,那纖長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這是給你點的。”路以辰將一杯咖啡放在他麵前,笑了笑。


    周昀低聲說了句謝謝,這個時候他覺得他應該找一些話題來聊聊,起碼不會這麽的尷尬。


    比如說你最近怎麽樣啊,等會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啊什麽的。


    但話到嘴邊,他愣是說不出來一個字。


    他抿了一口咖啡,香甜又帶點微微苦的味道彌漫在口腔內,他抬頭看了一眼路以辰。


    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都是這樣的嗎,話都說不出來幾句。


    他幾乎是無聲的歎了口氣。


    “昀哥,最近酒吧的生意還好嗎?”路以辰抬頭問他。


    “還好,人都是晚上的時候多。”周昀慶幸路以辰沒有聽見他的歎息,隻是若無其事的迴答道。


    “上次我就說要去你的酒吧看看,這段時間忙著大學裏的事情,然後我就忘記了。”路以辰懊惱的咬了咬嘴唇,這麽說道。


    “沒關係,對了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江臨,等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我就給你介紹介紹。”周昀心裏默默的給江臨道了個歉,然後對著路以辰笑了笑。


    “好,下周我應該會有空,到時候給你發信息。”路以辰呲了呲牙,說道。


    周昀點了點頭,“那待會要不要順便去吃個飯?”


    路以辰眼眸閃爍,爽快的嗯了一聲,“我記得這幾天好像上了個新的電影,要不我們去看看吧。”


    “你來安排就好,我今天都有空。”周昀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他甚至覺得這個咖啡都沒有什麽苦味了。


    ……


    陳嶼一行人來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偏僻的地方。


    “你是有多無聊你才能找得到這麽一個人煙稀少的廢棄隧道啊。”陳嶼眼角抽了抽,朝王銘問道。


    “這還有燈呢,哪廢棄了。”王銘指了指身後一閃一閃的燈說道。


    “………..”


    沿著隧道的路還有積水,上麵的水滴低落下來,泛起了一層層漣漪,整個地方彌漫著一股早已荒廢很久的氣息。


    “我覺得這個地方還挺好的。”秦櫟低聲說道。


    “你看我就說是吧。”王銘高興的搭上了秦櫟的肩膀。


    “好在不會拍到一半被車濺一身水。”秦櫟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


    “江哥,你們倆待會就可以假裝靠在那個欄杆上,表情懶一點就可以,不要太木訥也不要太做作,然後就看你們個人感覺,隨便擺點pose什麽的。”秦櫟拿著相機,一邊找角度一邊說著。


    陳嶼和江臨兩個人肩並肩的站著,聽著秦櫟的話。


    “誒你們能再生疏一點嗎,都是一起吃過飯的人了,兩個人站在那跟電線杆似的,誰也不看誰唄,鱔魚你太生硬了,教你,你就這樣,把半個手搭在江臨肩膀上,懂了嗎?江哥你可以側一下頭,假裝不經意的看一下陳嶼。”秦櫟沒好氣的走了過去,手握著陳嶼的手腕然後把他的手放在了江臨的肩膀上,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


    秦櫟滿意的點了點手指,按下了快門。


    江臨一件白襯衫幹淨的不像話,烏黑的發梢遮擋住他的額頭,顯得人散漫而清冷,皮膚白皙的似乎與昏暗的環境融為一體,而他身邊的陳嶼,劉海被小曲梳了上去,隻有幾根頭發垂下來,在昏暗中打下一層陰影,同樣的散漫又放縱,眼神不明的很容易讓人陷進去。


    兩個人五官標致,在相機裏根本找不到什麽缺陷的地方。


    陳嶼若無其事的目視前方,一手搭在江臨的肩膀上,帥氣中又帶著些許拽意,而江臨倒像乖巧的不行,目光不經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陳嶼,露出分明的下顎線和優秀的側臉。


    “我靠鱔魚,你這張賊帥,你是那種平時中二的跟個啥比似的,但是認真起來又特拽的那種帥,但是江臨這個發型是那種看起來高冷、看淡一切但是又溫柔體貼的那種帥!看來王銘說的沒錯,你倆站一起特別搭!”秦櫟看著相機,笑道。


    陳嶼看了一眼江臨。


    江臨也在看他。


    陳嶼沒忍住笑了笑,“待會擺什麽姿勢好呢,高冷溫柔體貼的江哥?”


    江臨嘴角上揚,“隨便,中二的啥比。”


    “之前我在網上看到什麽關於救世主的帖子,就類似於神明拯救蒼生的那種,要不要試試找一找那種感覺?”


    “我靠這描述的也太那個了吧。”


    “你別管了,為了更好的成片,描述的具體一點怎麽你了!”


    “……”


    江臨無言。


    燈光霎時變得昏黃。


    “?”陳嶼迴頭望去。


    “這裏有個按鈕,我也沒想到他是燈的開關……”秦櫟尷尬的撓了撓頭,說道。


    陳嶼沒理會他,轉身看著江臨。


    那麽一會兒的功夫,江臨就蹲在了路邊的台階上,手隨意的搭在自己的膝蓋上,表情漠然。


    陳嶼和他麵對麵的站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秦櫟拿著相機,隨時準備好抓拍。


    江臨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一手撐著自己的頭,微微抬了抬頭。


    那一瞬間相機定格。


    陳嶼一手插著口袋,靜靜的看著江臨,而江臨就好像真的被打斷了思緒一般,不自覺的抬起頭來。


    那一瞬間,秦櫟好像真的想到了很多很多關於救贖的故事。


    感覺來了就永遠抵擋不住二次靈感。


    還是那個姿勢,隻不過這次是陳嶼伸出了手。


    陳嶼的臉被打上了一層陰影,隱沒了平時的笑嘻嘻的樣子,他就這麽朝著江臨伸出了自己的手,像是等待他的迴應一般。


    江臨眼眸輕輕顫了顫,手不自覺的伸了出去。


    和他想的一樣,陳嶼的手溫熱而具有十足的安全感……要是當時也有人這麽握著他的手就好了,江臨這麽想著。


    “ok,非常好。”秦櫟比了個手勢,滿意的點了點頭。


    江臨聽不見秦櫟說的話,他隻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變涼了。


    那是因為陳嶼撒開了他的手,跑去看照片了。


    江臨的心似乎如一顆石子被拋入無盡的大海,繼而沉溺在無止境的深淵裏,他低了低頭,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站起身來朝陳嶼的方向走去。


    陳嶼隻感覺自己的後背被人戳了一下,他迴頭,看到的就是江臨木納的眼神。


    “怎麽了?”他拍了拍江臨的頭,低聲問道。


    “……沒什麽,有點冷。”江臨低著頭,眼神飄來飄去,頭發遮擋住視線,他看不清陳嶼的表情。


    陳嶼轉頭,示意王銘將外套丟過來。


    江臨閉了閉眼,然後他就感覺到肩膀上一重,一件衣服就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眼來,目光看著陳嶼。


    陳嶼對著他笑了笑,“外套是我的,穿著吧。”


    秦櫟小聲的嘖了幾聲,悄悄的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江臨唔了一聲,點了點頭,低著頭穿上了衣服,陳嶼的衣服在他身上鬆鬆垮垮的,今早穿的時候他還沒發覺。


    王銘和秦櫟麵麵相覷,互相嘖了幾聲。


    忽的,遠方的地平線內傳來一聲沉悶的雷聲,秦櫟抬起頭來,發現天早已變得昏暗,像是在醞釀一場大暴雨。


    “要下雨了,這天氣變得還挺快。”王銘也有所發覺,歎息道。


    “我在想,要不要拍幾張雨中大片?”秦櫟看了眼麵前的兩人,揚了揚下巴說道。


    “……”


    “就幾張,拍完就迴去。”秦櫟興奮道。


    “你問他們。”王銘抱著雙臂,朝他們揚了揚下巴。


    陳嶼看了眼身旁的江臨,似乎在詢問他的意見。


    “我隨便。”江臨淡淡的說道。


    其實江臨覺得自己是想拒絕的。


    因為是他討厭的雨天。


    話落,空中就落下了幾滴豆粒大的雨,無聲的打在地上,秦櫟的小助理早已拿著幾把傘在一旁等候著,發覺已經開始下雨之後就把雨傘遞給了王銘和陳嶼。


    王·工具人·銘撐著傘站在秦櫟旁邊,看著他擺弄著相機。


    “你們兩個再站的近一點,陳嶼你就跟個電線杆一樣撐著傘就行,江哥你可以適當做一些動作,就不用太生硬就好。”秦櫟看著相機,另一隻手擺了擺。


    “……”江臨思考了一會兒,他望著下著雨的天空,突然如林間的小鹿一般跑了出去。


    就在陳嶼和王銘等人不解的時候,江臨半個身子已經被雨淋濕了。


    “江哥,你……”王銘剛想衝過去給他打傘,然後就被秦櫟拉了拉衣袖。


    “等等。”王銘聽見秦櫟這麽說。


    江臨眼神冰冷,霎時他突然如變了一個人一樣,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頭頂,急急忙忙的跑迴了陳嶼旁邊。


    陳嶼看著他,沒有說話。


    江臨緩緩地蹲了下來,仰視著陳嶼。


    這場景,就很像一位被世俗所拋棄而灰心意冷的孤獨者在麵對下雨時的無助,甚至對冰冷無情的雨水毫無知覺。


    可偏偏有人給他撐了傘。


    那一瞬間,真的好像如幹枯的已經快失去生命的幼苗突然重獲陽光的普照和雨水的滋潤,正從土壤裏冒出頭來,直到衝破禁錮而得以重迴到大地的庇護下,呈現著獨屬於自己的姿態。


    就像黑暗處突然照進來一束白光。


    那令人期待的光明與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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