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儋見到王非土的那一刻,眼神十分複雜。


    原本以為他王非土欺上瞞下,隻是想搞點錢糧。


    可是誰也沒想到,經過和鄒奭的一番交談,讓他對王非土的做事風格大為改觀。


    最令他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還說動了鄒奭這老狐狸,令他心甘情願地把郡守之位拱手讓出。


    短短幾天時間,經曆了人生中最懸殊的大起大落。


    這感覺,真特碼爽!


    “你們談到哪裏了,繼續。”


    鄒奭撫著胡須迴道:“呃,公子來的可謂正是時候,我二人正在談論該如何剿匪。”


    “哦~”王非土點點頭:“此事關係重大,切不可輕易冒進。”


    田儋對王非土拱手道:“這要感謝王公子的妙策啊,若無此事,又如何向秦王邀功請糧,上守您說是也不是?”


    鄒奭忙點頭道:“正是。”


    王非土連連擺手:“二位大人謬讚了,小子隻是為我大齊昌盛略盡綿薄之力,不足掛齒。”


    並不是王非土有多謙虛,其實他也並未對鄒奭許諾什麽,隻是將這次搶糧大戰終極目標給鄒奭講解了一番,其中利害鄒奭一目了然,也就欣然接受了王非土的提議。


    嬴政始終默不作聲,因為他知道王非土做此事的來龍去脈,也十分明白此結果的必要性。


    滄浪統共不過兩千人,放著十萬石糧食,就是讓他吃,吃上一年也吃不完,所以這些糧食還是要歸於勝利者的,他也不過是暫時保存罷了。


    至於誰是最後的贏家,還是要看思路。


    這次大戰,可謂有目共睹,誰若認輸,便是千古罪人,誰若能笑到最後,便是有功之臣。


    無論做出多大的犧牲,敗了就是敗了,世人隻看結果。


    思路不對,努力白費!


    的確,這次雙方的損失都很慘重,但事情總有兩麵性,正是因為慘重,才能成為更好的借口和資本,去贏得更大的勝利。


    “這次剿匪恕小子不能做急先鋒了,我打算出趟遠門和秦王當麵將此事匯報清楚,也好為二位爭取更強有力的支援。”


    田儋連連拱手:“那就有勞賢侄,為我東海郡多美言幾句,將來若是齊國得以昌盛,你王公子必是大功一件啊,哈哈。”


    鄒奭也點頭道:“正如賢侄所言,若沒有這次的搶糧大戰,我們如何名正言順的招兵買馬,如何讓秦王為我齊地出兵出糧,又如何為齊國積蓄力量複辟呢?”


    田儋聽這話相當受用,他無時無刻都想著當上齊王,曾無數次從夢中笑醒,又在黑暗中悵然若失。


    兒子死了可以再生,族人少了可以再招,糧食沒了可以再募,但是齊王的位子丟了,教他情何以堪?


    說著鄒奭歎氣道:“哎,我是老了,將來這齊國的未來是你們年輕人的,待到平定了馬陵山,儋公因功上位,老夫便找個僻靜之地,安心做個山野村夫,圖個青史留名,此生無憾矣。”


    始皇帝在心中嗤之以鼻:“哼哼,說人話不辦人事,暗地裏你瞧他追名逐利的嘴臉,朕都覺得反胃。”


    王非土默默迴答:“若不是他有害人之心,怎麽會被咱牽著鼻子走?”


    “朕倒覺得田儋沒有那麽容易上當。”


    王非土玩味道:“兩個老狐狸,且有好戲看呢,不過咱是見不到嘍。”


    “你真打算去下邳找那個張良嗎?”


    “他可是我的風將,不去怎麽行。”


    說著又跟了一句:“隻要拿下張良,三仙歸位,大局方可初定。”


    ……


    第一個要找的不是韓信,不是蕭何,為什麽非是張良?


    王非土沒有說,嬴政也沒問。


    因為二人都很清楚,一些事情隻有塵埃完全落定時,才會顯露出事情的原委。


    ……


    “鄒老不必急流勇退,待國事初定,仍需鄒老與各方諸侯多加斡旋,此事還要多多仰仗。”


    田儋一番恭維,讓鄒奭喜笑顏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王非土。


    二人單獨會談時,王非土一番灑淚相告,著實讓他十分感動。


    多好的小夥啊,為了將來成為他的左膀右臂,真是操碎了心,就連特地把貪狼等人和田儋關在一起,給對方一個合理解釋,都是他精心計劃好的。


    利用田儋心甘情願地做他的頂門杠,兵糧冠冕堂皇握在手中,能得到兩全其美的結果,王非土功不可沒。


    “既然賢侄不能為急先鋒,那便由老夫親自出馬,定要叫那滄浪知道,敢搶官府糧,後果極其嚴重。”


    田儋自告奮勇,直接將仇記在了滄浪的頭上。


    這也是王非土想要的結果。


    “善!”鄒奭一拍幾案,笑道:“儋公有此壯誌,老夫倍感欣慰,發兵之日,一應錢糧兵馬定當如數奉上,盼儋公早日凱旋!”


    王非土插話道:“出發之前,小侄還有一事相請。”


    田儋已是興致盎然,爽快道:“賢侄但講無妨,何須請字。”


    “不才家翁內姝皆被滄浪質押,還望伯父掛在心上,定將他們救出,小侄必當全力迴報。”


    “曖~”田儋一揮手:“此乃份內之事,何談相報,自不必多言,定當全力營救。”


    王非土連忙鄭重地起身拱手:“那便有勞伯父,不過若成此事還需一人。”


    王非土靦腆一笑:“伯父您認識,此人正在大牢之內。”


    “他?”


    田儋轉念一想也對,貪狼明顯跟滄浪不是一夥的,並且還跟王非土去過滄浪的營寨,此乃引路人的最佳人選。


    隨即點頭道:“嗯,可!”


    王非土再次提醒道:“不過此人善變,還望伯父多加提防。”


    田儋大手一揮:“無礙,區區一個草寇自有應對,吾何懼之有!”


    “伯父(儋公)壯哉!”


    二人齊聲拜道。


    ……


    鄒奭還想請二人吃酒,被王非土以行程在即諸多不便為由給逃掉了,留下田儋卻之不恭,隻好客隨主便。


    琅琊縣的家,暫時是沒有迴去的必要了,王非土沒有住在郡守府,而是找了一家驛舍暫時休息。


    一切吃喝用度皆由鄒奭買單,選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


    夜深人靜月明星疏,隻有蟋蟀在低鳴。


    從大早上忙到現在,興許是真的累了,躺在榻上就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嗬嗬,鄒奭還想仿先人掛五國相印,真是可笑。”


    嬴政的聲音顯得有些慵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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