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帝王家,但嬴政的童年並不幸福。


    出生在趙國,三歲便被親爹嬴異人拋棄,與母親趙姬相依為命。


    在趙國生活的九年,正是秦趙兩國交惡的九年,身為嬴姓後代,可想而知遭受的是何等待遇。


    終於有一天,得知父王駕崩的消息,嬴政被呂不韋接迴秦國,一朝成為大秦的王。


    然而命運並沒有給這個遺孤更多的照顧,隨著年齡增長懂得了很多事情,他發現自己的親生母親竟然和義父幹著苟且之事。


    呂不韋很聰明,提前看到了弱冠之年的秦王所隱藏的銳氣,迅速擺脫趙姬的糾纏,以免引火燒身。


    他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地做著大秦的國相,並推出嫪毐作為掩護,想要將醜事塵封。


    然而他小看了一代帝王的心計,最終一步步被嬴政所製造的假象逼死家中。


    曾經敬愛的母後,發自骨子裏尊敬的父王,崇拜感恩的義父,在嬴政這裏都沒能落得一個好下場。


    自此,封心鎖愛,再也不提。


    家的概念,在嬴政的認知裏,小時候或許有。


    但現在,國既是家,家即天下,它早已成了一個遙不可及,陌生的詞語。


    可他看到,在王非土的意識裏,竟然如此強烈且堅不可摧。


    始皇帝被深深地震撼著,越發不可控製地想著生前的點點滴滴,沉入深深的自責。


    他沒有冊封任何一個皇後,隻有一個寵愛的胡姬,還替他生了個胡亥這麽一個不孝子。


    也罷,過去即已過去,這一世,且隨著王非土,好好感受一番家的溫暖,以此彌補心中的缺憾吧。


    “非土,那個貪狼可以一用。”


    嬴政唏噓感歎一番,開始放下心中的遺憾,幫助王非土正視眼前發生的一切。


    王非土聞言一愣,然後不屑地搖了搖頭。


    “那不過是一名山野莽夫,能有何用處?”


    嬴政沉聲道:“不,你錯了。”


    王非土閉上眼睛,心道:“我錯在何處?”


    嬴政淡然一笑道:“你可知朕為何明知趙高乃是一介小人,朕還願意重用嗎?”


    “你都被他害的丟了天下,還有什麽值得炫耀的嗎?”


    嬴政皺眉道:“你能不揭朕的傷疤嗎?這麽不懂事呢?”


    “好好,您說……”王非土洗耳恭聽。


    “趙高禍亂朕的天下,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若不是朕陡染惡疾,他趙高不可能有任何機會!”


    王非土深深歎氣:“您說的對!”


    “趙高貪財,李斯貪名,這些朕比誰都清楚。”


    “清楚您還用,豈不是自食其果?”


    “其果便是車同軌,書同文,我大秦文明散播四海!”


    這一句把王非土說沉默了,的確,沒有他們輔佐,靠始皇帝一人,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多的壯舉。


    六國統一,簡簡單單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豈止是難上加上那麽簡單。


    “你沒發現嗎?每個帝王身旁都不乏小人。”


    說起這個,王非土仔細一想還真是。


    紂王身邊有費仲,武王身邊有鄭武公,楚平王身邊有費無極,等等,如果加上後代大漢三國到清朝,兩個巴掌數都數不過來。


    “此事倒不假,但身邊養小人的帝王,大多都沒有好下場。”


    嬴政笑道:“那是他們不懂如何養小人。”


    “願聞其詳。”


    “之所以養小人,是因為他們八麵玲瓏見風使舵,懂得阿諛奉承而討帝王歡心。”


    “對,不錯。”


    “換句話說,其能不能成事,不在自身,而在帝王本心。”


    “若是昏庸,便是鮮衣怒馬,酒池肉林。若為江山,便是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偏差,是也不是?”


    “呃,好像是這個道理。”


    “帝王可以將想幹不敢幹的事交給他幹,也可以將想說又不能說的話交給他說。”


    “甚至他們橫征暴斂,極盡巧取豪奪之能事,但到最後才有所察覺,所有搜刮的民脂民膏,隻需要一道諭旨,都將落入帝王的腰包。”


    王非土並不笨,立刻就能想到,前世老爹公司裏的那些兇神惡煞的高官,哪一個又不是老爹管理下屬的工具。


    始皇帝的見解,絕對實用!


    “陛下所言,可是江湖上流傳的帝王之術?”


    嬴政點點頭:“也可以稱之為禦人之術,人下局也有提到:禍福在心,不在天時,識人八問,善禦而禦天下……正如鄒奭八問與汝,而汝能對答如流,句句皆入其心,然因其欲滿與誌無法明察,乃至非彼禦與汝,汝可淩駕與彼也!”


    嬴政說這個倒是不假,若自己貪欲高過鄒奭,那麽被牽著鼻子走的就不是他了,而是自己。


    “看來小人自有妙用,用好了,其大無窮啊。”


    嬴政老神在在道:“用吧,到時候你就嚐到甜頭了。”


    說話間,頭頂的天已經蒙蒙亮,在山的背麵,似乎孕出了點點晨光。


    在一座山腰之中,用橫木和茅草搭建的門楣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鹽齊幫”


    貪狼在山門前停下腳步,望了望山門,迴頭快步走到了王非土的車駕前。


    一路上他算看明白了,騎在馬上的官爺並不是大哥,而坐在民車裏的這位小爺才是他們的老大。


    感覺到馬車停下,王非土這才走出來。


    “爺,前麵就是滄浪君的大本營,我隻能送您到這了。”


    看見王非土,堂堂匪首竟然一時不知所措。


    他的心裏很清楚,麵對得罪不起的人,低聲下氣沒有什麽好丟人的,能繼續在這山裏混才是王道。


    王非土沒有搭話,而是將劍柄朝貪狼遞了過來。


    “給,你的劍還你。”


    “這……”貪狼一愣,沒敢直接上前接劍。


    他沒想到,這麽輕鬆就把劍還給自己,一句話都不多說。


    他就不怕自己反目成仇,奪劍跟他拚命嗎?


    “怎麽?當小弟當上癮了?”


    王非土輕蔑的語氣。


    貪狼吐出一口氣,上前接住了劍柄。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王非土笑著在車轅上蹲下來道:“你要殺我早殺了,還用等到了別人的地盤?”


    好像說的也對。


    貪狼一抱拳:“謝了!”


    王非土的眼神沒有離開貪狼,問道:“想不想今後頓頓吃飽飯?”


    這話問的,試問誰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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