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的他身體在不斷下沉,周圍全是冰冷的海水。


    無數海草自海底伸出,糾纏著他的身體,將他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他掙脫不開,也無力掙紮。


    唿出的氣泡中快速閃過一幅幅畫麵,他想看清畫麵中的內容,意識卻像身體一樣隨波逐流。


    一雙手突兀地伸出來抓住了他,明明看起來十分瘦弱,卻能輕易將那些他掙脫不開的海草扯斷,帶著他向海麵上遊去。


    遠在中轉站的宋奕忽然一顫,他方才重新連上了那部分靈魂,但隻有短短一瞬。


    下一秒,中轉站就劇烈震顫起來,宋奕瞳孔驟縮。


    而另一邊,小世界中的宋奕醒了過來,卻記不得夢境的的內容,空蕩蕩的內心隻剩下失落彌留其中。


    “醒了!雲淡!少掌門醒了!”風輕正在往池中倒各種天材地寶,這是他家尊上大人臨走前的吩咐。看到宋奕睜開了眼睛,急忙跑出去找雲淡。


    宋奕收斂了心神,扭頭看向四周。他正躺在一汪池水中,池水不深,剛好沒過他一半身體。但即使不使用通感秘術,他都能感受到周圍濃鬱的靈氣。


    “可算是醒了……”風輕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尊上大人怎麽想的,又是冒險為他去尋找魔靈果,又是吩咐他們往池子裏扔天材地寶,還費心費神布了一個高階聚靈陣。明明隻是一個剛收不久的弟子而已。


    還好現在醒了,要再不醒,青雲峰寶庫內的天材地寶怕都是要被吃光。


    風輕帶著雲淡迴到靈池時,宋奕已經換好了衣物,坐在岸邊的石椅上,聽到他們的聲音,抬頭望向他們,問道,“我……這是怎麽了?”


    他剛才試著運轉了一下靈氣,卻發現體內雖然靈氣充沛,但無法控製分毫。


    “你……”雲淡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


    風輕卻急衝衝地道,“你還好意思問!你說說你做了什麽?!害得尊上那麽擔心?!”


    “風輕……”雲淡趕忙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抱歉……”宋奕低下頭誠懇道。他當時確實太衝動了,但若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麽做,寧願死,也不要變成蠱屍,站在師尊的對立麵。


    典型的虛心認錯,屢教不改。


    “我偏要說!你知道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搭上了多少天材地寶嗎?你知道尊上為了開這高階聚靈陣耗費了多少心神嗎?你知道尊上為了你去……”


    “風輕!”雲淡直接下了個禁言術,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轉頭對宋奕道,“少掌門放寬心,隻是暫時無法運轉靈氣,尊上……尊上已經在想辦法了。”


    但宋奕還是捕捉到了兩人話語中的重點,問道,“師尊他……去哪了?”


    “唔唔唔……”風輕掙紮起來。


    “師尊他,不讓你們告訴我?”


    “少掌門剛剛蘇醒,可感覺有哪裏不適?”雲淡問道。


    “……”這是不打算告訴他了。宋奕沉默片刻,道,“除了無法運轉體內的靈氣,並無其他不適。”


    “少掌門無需擔心……尊上他,他去找讓少掌門恢複的法子了。”雲淡將風輕拖走,半路又轉頭對宋奕道,“少掌門好好休息。”


    宋奕迴到房中,打坐修煉,再次嚐試運轉體內的靈氣,依舊是失敗。


    “想知道清漣去了哪裏?”一個非男非女的聲音自宋奕腦海中響起。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隻需要迴答我的問題。”


    “那隻蠱蟲留下的……”宋奕的聲音瞬間變得警惕。


    “嗬嗬,還算聰明。”


    “你是那天帶走阿肆的魔族?你有什麽目的?”


    “……”腦海內的聲音停頓了半晌,才道,“這些都不重要。你若想知道清漣的蹤跡——今夜子時,青雲峰下,來了你便知道,記得隻能你自己一個人來。”


    “這麽明顯的陷阱,你覺得我會上當?”


    “嗬嗬……你會來的。”那個聲音說完,就消失在宋奕腦海中。


    子時,宋奕獨自一人下了山。那個聲音說的沒錯,就算知道是陷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踏進去。


    他來到山腳,追尋著山腳下若有似無的魔氣——他知道這是那個聲音為他留下的蹤跡。


    卻在魔氣的盡頭,見到了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人。


    “阿肆……”宋奕愣在了那裏。無數疑問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為什麽你會在這裏?為什麽你會知道師尊的去向?為什麽……你的周圍會環繞著如此濃鬱的魔氣?


    “許久不見。”樓肆道。


    “你現在是……被那個魔族控製了?”宋奕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


    “宋奕,不必自欺。”樓肆道,“我就是魔族。”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是魔族?為什麽你會來到這裏?為什麽你說……知道師尊的去向?


    宋奕的所有疑問,都被樓肆接下來的一句話堵在了口中。


    “他死了。”


    “你……說什麽?”宋奕僵在了原地,大腦有一瞬間無法思考。


    “清漣他死了。”


    宋奕這才看清了樓肆鐵青著臉,神色在月光下晦暗不明。


    “你在說謊!”宋奕下意識道。


    樓肆卻沒有任何反駁,隻是忽地抬手,一道流光自他手中飛出,襲向宋奕。


    宋奕伸手要擋,卻發現隻是一枚縈繞著靈氣的純白果實。


    “魔靈果,將它交給那個叫雲淡的小鶴妖,他自然會知道是什麽意思。”說完,消失在原地。魔靈果,生於魔界,卻由純粹的靈氣構成,由此得名。


    “等等!”宋奕想攔,卻猛然想起自己無法運轉靈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樓肆離去。


    隻能迴到山上,卻遇到了似乎一直在等他的雲淡。


    “少掌門去了哪裏?”雲淡問道。


    宋奕將魔靈果遞給他,“究竟發生了什麽?師尊去了哪裏?”


    雲淡見到這個,麵色突變,“誰給你的?”


    “一位故友。”宋奕瞞下了樓肆是魔族的事情,繼續道,“師尊也認識。”他現在如同霧裏看花,一切都看不真切,還是不要再新增變數。


    聽他說完,雲淡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道,“尊上將少掌門帶迴來時,您滿身血汙,筋脈寸斷,尊上取來無數天材地寶,又花了近半年的時間布下高階聚靈陣保住您的性命。但少掌門經脈盡失,就算醒過來也會……”


    “……”接下來的話,雲淡不知如何開口,宋奕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閉上雙眼替他補充道,“……也會變成一個無法修煉的廢人。”師尊曾讓他不要輕賤自己,不然就是在質疑師尊看人的眼光,如今他倒確實成了廢人。


    “少掌門千萬不要這麽說。”雲淡糾結的皺起了眉頭,繼續道,“尊上為了少掌門醒來後能恢複,便去尋天靈丹的一味藥材。”


    “……”宋奕看著那靈氣縈繞的魔靈果,那一味藥材是什麽,不言而喻。但師尊究竟是怎麽遇見阿肆,阿肆又為何會說出師尊已經……宋奕下意識的抵觸將這個詞放在師尊身上。


    隻有他對一切全然不知。


    雲淡從納物戒中取出一物,竟是一枚四分五裂地令牌,“這是尊上的本命令牌,幾日前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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