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隨著黑煙一同越過迷霧籠罩的深林,眼前再次清明過來後看到的,就是一間神秘且古老的小房子。


    房子的周圍雜草叢生,房頂與屋簷上也爬滿了各式的植物,儼然一副荒廢了很久的模樣。


    若非二樓屋內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光,像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一般……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這裏還有一棟小房子。


    而恰巧就是那一點點微弱的光,不但凸顯出了月光下不起眼的屋子,還映亮出了一道立於房屋門前、雜草叢中的人影。


    披著鬥篷的身影修長,微抬著手,似是要叩門,又似是剛剛合上那扇隱藏於黑暗中的木門。


    不過想來是要叩門的吧……


    因為荒廢了這麽久的屋子不會擁有開合起來毫無聲響的新木門。


    因為木門破舊……


    但木門精致。


    哪怕爬滿了幽幽爬山虎,哪怕早已風化,有了累累痕跡,似乎開關都會有“吱呀”的聲響……也依舊精致。


    其上攀沿著的金屬蟒蛇栩栩如生,閉著嘴巴藏起了想來就唬人的獠牙……單單睜著一雙蛇瞳,也依舊嚇人的緊。


    但那聽到身後聲響轉過身來的黑發少年更嚇人。


    雜草隨著茉莉緩步靠近而發出“沙沙沙”的 聲響……


    轉過身來的黑袍黑發少年 ,睜著的是一雙比門上金屬蛇瞳還要冰冷刺骨的眼眸。


    此時那雙沒有感情的眸子在月光下呈現猩紅的色彩,嚇人的緊,卻又美的妖冶……


    不需要良好的夜視能力……甚至於從小缺乏營養的小茉莉,總是在夜裏不大能看清楚事物。


    但哪怕那道身影隻是靜靜地立於門前,被二樓窗邊撒下來的點點燭光照亮……


    無需衝出雲層的月光去證明什麽……甚至無需少年轉身,茉莉都能認出來——那是她的湯姆。


    可偏偏就是一個轉身……


    偏偏就是看清楚了那張熟悉的容顏,那雙很快盛滿熟悉柔情的眼。


    茉莉才確定了下來——這就是她的湯姆。


    紅發少女宛如歸巢的鳥兒般,撲進了黑發少年的懷中。


    而彎起唇角的黑發少年笑容清淺,微啞的嗓音中卻透著無限的溫情:“莉莉絲——”


    那個唯有兩人知道的名字,打著圈兒的落入紅發少年耳中……


    換來更加依戀的擁抱,還有一顆埋的更深的毛茸茸小腦袋。


    似乎是被少女的依戀取悅到了,又似乎隻是覺得脖頸間的碎發撓人的緊。


    月光下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光的黑發少年不由加深了唇邊的笑。


    一時間連同夜深時最美的月光,都失去了原本的顏色……對比起少年溫柔的笑,也終究還是差了點兒意思。


    原來心思縝密的茉莉,在看到那最熟悉的人,換上自己最最熟悉的神情時,也會果斷放棄思考……


    原來明知道是虛幻的世界也會被貪戀的當成為現實。


    “嘶——哈——(是——誰——?)”


    古怪的“嘶嘶——”聲從門內響起。


    不是蛇的嘶鳴,卻似一條盛怒的巨蛇……


    在不停的、“嘶嘶嘶”的吐著蛇信子,從而去感受那不小心闖入它領地的、可憐的弱小獵物。


    瘋狂、駭人……不過似乎還夾雜著些許憂怨。


    懷抱紅發少女的黑發少年動了。


    隨著木門猛地大敞開,地上的雜草枯葉也隨風舞動,打著旋兒的升上了半空中。


    裏德爾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隨之出現的,是一位頭發有些長的中年男子……或者稱為“瘋子”更為貼切。


    因為茉莉側眸望去後,首先闖入眼簾的,就是那一頭半長的深棕色發絲……


    油膩膩的,絲絲縷縷的粘在一起,亂作一團。


    再往下是一雙瘋狂的眸子……


    憑空出現的男子,如同瘋魔般歪著腦袋四處張望,高聳的鷹鉤鼻也瘋狂的聳動著……


    像是扭來扭去探尋獵物的巨蛇……又更像是一條沒了理智的瘋狗。


    反正就是不正常……


    非常的不正常……簡直就是“瘋子”!


    而那一身原本應該優雅且合身,打眼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禮服……此刻則正皺巴巴的被那名中年男胡亂套在身上。


    勉強扣對了順序的鑽石紐扣,卻還是少了處於胸膛的第二顆……


    亂扭作一團的絲質領帶,隨意繞在男子絕對算得上修長的脖頸間。


    “瘋子”……


    中年男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瘋狂的氣息。


    就這樣——四下胡亂打量著的中年男子,像是瘋狗般狂嗅了半天,才將視線鎖定在了出現在幾步之外的裏德爾身上。


    “嘶——薩……嘶——嘶——哈——(噢——是你啊……你怎麽還不離開?)”


    又是那古怪的,宛如巨蛇嘶鳴的聲音。


    這次沒有隔著門板,茉莉聽的更加真切了……


    那名憑空出現的男子,呲著一口整齊的白牙,笑的瘋狂且瘮人。


    是的——是很白的牙齒……


    並不像想象中那樣——本應同其衣著打扮,糟亂的頭發相同,是泛黃惡心且參差不齊的牙齒。


    白森森的牙齒,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就那般暴露在那月光下,泛著刀劍上才常見到的冷光。


    平日裏似乎隻有兇獸口中才常見到,好像隻有無數次的撕裂血肉、啃噬骸骨,才能養出一口這樣的牙齒。


    而從這樣口牙齒中溢出的話語——是蛇語,是自己曾一度以為隻有自己和裏德爾掌握的神秘語言。


    原本隻是小湯姆偶爾說……


    後來等到自己迴歸身體,竟也神奇的會了。


    “嘶薩——哈……薩哈——(我正要離開呢……舅舅。)”姿態詭異的裏德爾,神色卻很是自若地迴答著……


    就好像那個憑空支著手臂的人不是他一樣。


    就好像支著手臂站立是什麽新流行起來的站立姿勢一樣。


    ‘原來是裏德爾的舅舅……那他會蛇語似乎也不是什麽令人吃驚的事情了。’


    茉莉如是想著:‘反正比起自己突然就會說蛇語——要合理的多。’


    身著黑色長袍的裏德爾,就這麽狀態詭異卻依舊十分賞心悅目的站在自己的“瘋子”舅舅麵前。


    哪怕沒有華美的禮服,此時長身玉立的裏德爾也單憑一張精致的臉,一身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優雅儀態而顯得貴氣逼人。


    就連從其嘴裏吐出的“嘶嘶”聲……比起那“瘋子”中年男子的嘶鳴,都顯得更加優雅,且神秘氣息十足。


    不似冷血的猛獸巨蛇……更像神明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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