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讀了董先生的筆記後,我的相人之術更準。劉啟明的麵相非常典型,有代表性。我才想跟他說說。


    我說:“人類總是周而複始,你身上的記印,就是你祖先的記印。我從你的麵相上看,你的家庭基因,男性相當強悍。”


    他一頭霧水。


    “分為兩種情況,一是家族中,生男的概率遠遠超過生女的概率。男性後代多。”


    他點點頭。


    “二是按到一般的遺傳學,在相貌上,崽像娘,但是你家族不僅崽像爹,連女兒也像爹。”


    他對我的神功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問道:“確實是你說的這樣,這是為什麽呢?”


    “男性基因強悍。而且你這個家族,代代會出一個不成器的人。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非主流,不走正路,與社會對抗的人。”


    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們家族,至少五代不信風水,占卜、算命、甚至連過年敬祖先都不重視,是徹底的無神論者。”


    這下輪到他瞪眼了,說:“你對我們家族熟悉?是我們那一帶的人?”


    我放聲大笑:“前世今生,我是第二次與你見麵,你也隻告訴我,你是福建人而已。”


    “那我們家族到底有什麽缺點?”


    “強悍,不服從管理。這種基因太強大了,所以一直處於社會底層。你是唯一的例外。


    到了你這一代,覺得總是處於社會底層,你開始討厭這個家族,立誌離開這種氛圍,所以,你來南洋謀生,出來後就沒有迴去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去樓下迎接我的是你的侄兒,你覺得他相對來說性格好一些,就叫他來投奔你。


    你是想把家族中可以改變的後代都帶出來,離開那個環境。所以,在這個診所,還有你的後輩。”


    劉啟明不看我,扭過頭去,看著牆壁。眼角有些濕潤,良久,才扯一張餐紙,拭了拭眼角,扭過頭來,嘴動了動,卻沒發出聲來。


    過了半天,他才說:“讓我平靜一下。”


    他坐著半天沒有吱聲,好久才打一個電話,叫他助手送包煙來。


    “我好久沒抽煙了,你抽嗎?”


    我點點頭。


    他遞給我一支,自己抽上,吐了一串煙泡,才說:“萬先生,你從什麽樣地方看出這些來的?”


    “這個,我也不解釋。正如你在針灸方麵技術高超,是日積月累形成的。我隻問,我說得對不對。”


    他點點頭:“對極了。我那個家族,往上溯源,我知道一點點。但四代之內,就是你說的那種情況。和周圍鄰居不和,也不服官管。與別人關係很緊張。


    三代以內,沒有一個當官的,連工人都沒出一個。與人有意見,就是喊打。我是個例外,從小就討厭這種喊打喊殺的生活。立誌跟他們要活得不一樣。


    其實,我那個家族在當地是吃了不少虧,受了不少苦的。你打別人,別人群起而攻之,有的人心思厲害,設計讓我們家族的人進入圈套,比如我大伯就坐了十年牢才出來。


    都是別人的錯,這是我小時候聽得最多的一句話。現在我想,都是別人的錯嗎?自己要負主要責任。靠拳頭是打不過人家的。”


    我點點頭,說道:“劉先生,你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你的後代就脫離了那種氛圍,他們在你的教育下,過上了另外一種人生。”


    劉啟明又沉默了半晌,問道:“你家是祖上一直幹這一行?”


    我搖搖頭:“我們家也是普通人家,我從小生活在鄉下,三代單傳,人丁不旺,非常普通,我父親雖然有工作,卻是個悶葫蘆。事實上,他並不是家庭的主角。


    我家全靠我娘,一個樸實的鄉下女人,但精明,會協調各種關係,她把一個女婿也當成兒子來看待。所以,我姐夫基本上以我家為家了。可以說,她拯救了我們那個家族。”


    劉啟明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你說到我的心坎上了。我家也幸虧有我母親。她平和,性情好。我家之所以比我大伯,二伯,三伯,四伯家的處境好一些。就是靠我母親。”


    我說:“男人好,隻好一窩,女人好,可好三代。你的兒子多大了?”


    “你怎麽知道我生的是兒子?”


    我撲哧一笑:“前麵說了,你家族男性遺傳的基因強大,不僅生男生得多,而且你們家嫁出去的女兒,替人家也是生男生得多。”


    他也笑了:“在生男孩子上,這點倒是個品牌。三代單傳也好,四代單傳也好,娶了我家族的女子,保證能接香火。對了,我兒子還沒結婚。”


    “到時,我幫你把把關。”


    “你不是過半年就要迴國了嗎?”


    “發個照片給我就行。”


    “照片能看得出?”


    “因為現在科技發達。手機上有一個軟件,輸入照片,就可以從一歲看到一百歲的模樣變化。”


    “這個我知道,這個跟看相有什麽關係?”


    “幸虧有了這個發明。我解釋一下吧。真正看相,不是看皮肉,是看骨相。一個人成年之後,不管那個照片如何變化,他的骨相定型之後是不會變的。


    年輕不過是膠原蛋白充足,年老不過膠原蛋白流失。軟件也是利用這個原理,展現不同時期的容貌而已。”


    “你真是學識淵博,好,這件事,一定請你參謀。”


    我笑道:“我向你學習針灸,你就算是我的師父。這事,我一定會認真對待。


    讓劉啟明見識過我的功夫之後,我就不談這個話題了,問道:“學習針灸要多長時間呢?”


    他說:“可以說在紮針灸這門技術中,你有一個最大的強項,手感好。也就是說,你與針灸有緣。這是最關鍵的。


    有些人基礎理論紮實,但手感不好,總是紮不到位置。所以對你來說,三個月就可以學熟。


    基礎理論,就看每個人的悟性。等會,我找幾本書,你先去看看。以後,你有時間就讀中醫方麵的書。


    人是有天賦的。幹任何一行都要靠天賦。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針灸師。”


    說罷,他站起來,向我招招手。我跟著他走到隔壁。他掏出鑰匙打開門。


    我驚呆了。一個書櫃,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組沙發。對比起他的辦公室,這裏整潔素雅。


    原來,這裏才是他讀書,接待重要客人的場所。


    他從書櫃上抽出兩本書,說:“這些我讀過,上麵有我寫的一些心得,標注。你讀完後,一定要退還給我。”


    這一次,他把我送到了樓下。


    十月的夜晚,馬尼拉街頭的燈光不如上州明亮,但我覺得前麵是一條光明的大道。


    他的助手問:“萬先生,你認識我叔叔很多年了吧?”


    我問:“怎麽呢?”


    他說:“他很少送客人到樓下。”


    我說:“有些人一輩子在一起,也是個陌生人。有些人見一麵,一見如故。這叫有不有緣份。我與你叔叔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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