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餐後,何雲要走。我說:“你去給我買一瓶醫用酒精。”


    我和鄭先生開始交流。


    我盯著鄭先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克魯茲那一連串咆哮,說了些什麽,你為什麽不翻譯。”


    鄭先生歎了一聲長氣,然後才說道:


    “二層意思,一是要我救救他。二是說克魯克想害死他。”


    “他的潛意識是克魯克請來的醫生,名義上是給他治病,實際上是借醫生之手來害他?”


    “對,他現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我,甚至連他的妻子都不信任。作為一個龐大的家族企業,為了獲得更多的財產,兄弟相害,妻子離心,這是常有的事。


    克魯茲擔心的是,其他幾個兄弟借他生病之機,趁機治死他,然後瓜分他應得的那份巨額財產。”


    “從你的觀察,他的猜測是否真實?”


    鄭先生連連搖頭:“肯定不是。家人是想努力搭救克魯茲的生命。但是,久病的人,容易產生幻覺和臆想。”


    我點點頭,說道:“克魯茲是你的恩人,治好他的病,需要你的配合。”


    鄭先生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說:“第一,今天下午,你必須和他推心置腹談一談。首先讓他相信,他弟弟和家人是為了挽救他的生命。你把這一步做好了,他才會配合。”


    “第二呢?”


    “二就是讓他相信我有功夫,這個怎麽讓他相信呢?等他思想開通了一些,你需要配合我一次表演。”


    我把配合的要求說了一遍。


    他問:“痛不痛?”


    “現在就可以試,有一點點麻痛。”


    鄭先生有點好奇。我讓他站起來,瞬間,我扯了他的手臂,手肘脫臼。我又一推,複位。


    他幾乎沒有反應過來。我就弄完了。


    他吃驚地望著我,好像這一切不是真實的,但是,又是真實地發生過。


    “我必須讓他吃一驚,我這個中國複位法,比起他那個先拍片,再做石膏模型,固定手臂,吊到脖子上,要幾個月才好,方便、簡單、實用得多。”


    鄭先生說:“不止這些,他們還要天天打針,吃消炎藥,規定不能動等等,規矩多得很。”


    “對。這樣,讓他建立起初步的好感,我想了想,先不能讓吃解毒藥。而是先跟他紮針灸。我記得你在上州說過,外國人對中國針灸很認可,有些人還很崇拜。


    說實話,我對針灸並不擅長,但會幾個穴,至於紮針灸對治病有沒有好處,我不敢保證,隻能保證沒有害處。”


    鄭先生理解了我的意思:“你是采取聲東擊西的方式?”


    “對。紮針灸的主要的目的,就是讓他相信:病是用針灸紮好的。其實,他必須喝藥。因為他不喜歡、不相信中藥。我就隻能說中藥是一種輔助治療的飲料,紮針灸必須喝這種飲料,針灸才有效果。”


    鄭先生翹起大拇指:“你確實有一套手段,根據病人的心理因素來對症治療。”


    “到時,我們見機行事吧。”


    鄭先生點點頭,說:“好的,你先休息一下吧。”


    在我們談話快要結束的時候,何雲送來了酒精。


    下午,我們再一次來到克魯克家。鄭先生把我的意思向克魯克兄弟們轉述了一遍。


    克魯克不停地點頭。


    真正的治療開始了。我們在病房的外間休息。隻有鄭會長一個人進去勸說。


    非常尷尬,我與克魯克以及他的家人們無法交流。克魯克用手勢表示,請我吃水果,喝飲料。我點點頭。象征性地喝一口。


    這個過程很慢長。我幹脆不理他們,一個人閉目養神。


    大約半個小時後,鄭先生出來,用兩種語言說了一遍:他願意和萬先生交流。


    克魯克的眼神一下興奮起來。


    我們走了進去。克魯克示意仆人搬兩條凳子放在床邊。


    我和鄭先生坐下。


    克魯茲靠著枕頭,半坐半躺。他的氣息很弱,他說一句,鄭先生就同步給我翻譯一句:“你畢業於什麽醫學院?”


    “一座有幾千年曆史的學校,叫道醫學校。我可以通過針灸,讓你的病一天天地好起來,看得見的好起來。”


    克魯茲聽了,眼球轉了轉,他無法理解什麽叫道醫。眼裏滿是疑問。


    我說:“比如鄭先生的手肘脫臼了,到了你們醫院,必須拍片,固定,吊臂,打針,吃消炎藥,通過一段時間才能治愈,而道醫不需要。


    道醫隻要幾秒的時間就可以恢複。我可以現場演示給你看。”


    鄭先生翻譯以後,克魯茲努力地睜大眼睛,我知道,他表示不可相信。站在後麵的克魯克等人,則小聲地議論起來。


    我站起來,鄭先生也站起來,說那遲,那時快,我用力一扯,他的手肘脫臼,為了達到藝術效果,我把鄭先生的下臂推了一下。


    克魯茲的眼睛快要鼓出眼眶,而克魯克等人用手捂著嘴。


    因為他們一齊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那半截下肢就像掛在上臂上,已完全脫落,隻有皮筋連著,像掛鍾的掛墜一樣,左右晃蕩。


    一個進來送東西的女仆,見到這一幕,驚叫了一聲。


    房間裏的氣氛更緊張了。


    我扶平鄭先生的手臂,幾乎沒讓他們看清楚,一晃一推,他的關節就嚴絲無縫合攏了。


    我說:“你搬搬凳子。”


    鄭先生用剛才脫臼的那隻手,單手拎起凳子。


    “啊——”這一聲,在我的前麵後麵同時響起。


    人類驚恐的叫聲都是一樣的,這個不用翻譯。


    克魯茲很激動,說了一大段話,鄭先生對我笑道:“他說,他感到不可思議,也感到非常神奇,同意你給他紮針灸。”


    我取出工具盒。雖然有一次性針,但我這一次帶來了酒精。我覺得中國針灸,必須有這麽一道形式——點火,燃燒——才可以鎮住人。


    我站在床前,雙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詞。


    然後,倒了一些酒精在鐵盒裏,用打火機一點,藍色的火苗竄起老高,我撚動長針,在火苗上不停旋轉,突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針紮入他腦頂的百匯穴。


    這幾乎完美的表演,讓克魯克等人一齊說出了他們僅僅知道的四個漢字:“中國功夫”。


    拜成龍拳打南海猛虎,腳踢北海蛟龍之花樣表演,中南亞各國,大概最有印象的就是這四個字了。


    中國功夫,對。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中國功夫。


    我發出一串長笑。


    這笑聲,無比自信,也足以讓人發抖。


    我要讓克魯茲這個不信道醫的人,成為我忠實的粉絲。


    盡管路還長,我必須先仰天長笑,笑出中國道醫的成竹在胸,自豪與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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