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上,邊看春晚邊拜年。我給鄧總,西坡先生、陳二爺、石哥、龍哥、明局長、宋會長、肖立明……等人各寫了不同內容的拜年詞。


    接著,就收到他們的迴複,有的迴一個圖,有的一看就是早就擬好的“外交辭令”。迴之四海而皆準。


    然後就是冬子、花千、花朵、何老師、曹校長、張老師、小劉……發來的。


    有些是平時有聯係的,有些是平時沒聯係的。有聯係的好說,區別不同情況迴一條。沒聯係的,我迴個圖。


    快到十二點,老蕭打來電話,我們互相說了些祝福的話。他告訴我,他把家人接到省城過年去了。說要我一定抽空到他那邊坐坐,情況當麵談。


    最後,他說道:“總之一句話,你不要呆在烏鄉。外麵的池子才大。我老蕭能混個人樣,你萬大師會混得風生水起。”


    我笑道:“讓我把新房子住熱一點好不好。”


    他說:“你父母給你住著不是一樣熱?”


    打完這個電話,新年鍾聲敲響。我給師父師母發微信,認真地在紙上擬好詞,錄入後,檢查一遍再發。


    發了微信,我向他轉一萬元拜年禮金。這一萬元轉不轉,於事無補,但是,就像黑夜裏的火光一樣,在遠處,很遙遠,螢火一樣微弱,卻畢竟能讓師父看到光火,看到我萬山紅的心腸,去年與今年,是一樣,一樣,一樣火熱啊。


    我的轉賬,師父久久沒有點開。大約到了第二天晚上,快要退迴前的半小時才點。我的心在流血。師父呀師父,您是到了萬不得已才放下尊嚴。要在平時,絕不會點,還會罵我一頓。


    初三夜裏,我和我姐夫到石哥家拜了年,順便把車開迴來。初四上午,我姐夫作為家庭代表,陪我第一次上小林家。


    先到大學城接了玉姐。以前叫她玉姐,是很隨意的稱唿,現在不同了,代表著親戚關係。


    玉姐上了車,一路給我介紹情況,當然,小林家的基本情況,我還是知道一些,比如他有一個弟弟。比如最開始,她說她叫林賽男是騙我的,雖然她平常也用這個名字,其實是個工作名。


    小林家離烏鄉五十公裏,是一個小山衝,父母都是種田的,但玉姐介紹時,我還是認真地聽著。


    最後,玉姐提醒我,小林的叔叔是教書的,特別會喝酒。我做了準備,盡量與他喝,萬一不行了。白酒我能變成水。


    玉姐還提醒我,鄉下人沒見識,如果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讓我別計較。這句話讓我姐夫有點不解,問道:“玉姐你提醒一下。”


    玉姐說道:“山紅老弟在市裏,人人知道,很有名氣,但是,我們那鄉下人見識少,畢竟小林大學畢業。”


    我心裏全清楚了。對我姐夫說:“你就認真開車,鄉下的路有點崎嶇不平。”


    我姐夫聽出了我的意思,不再追問。


    我一路想,小林的親戚,或者左鄰右舍,認為小林大學畢業嫁給我不值。說白了,我萬山紅的名氣,到了他們那兒,就是聾子聽打雷,根本沒有聲響。


    我不僅沒有名氣,他們還會懷疑小林是不是有隱疾,不然,怎麽會嫁給一個算命的?


    這個看相算命,不披層外衣,真他媽的不是個好職業。等三月份那個心理諮詢師證過了關。我就要拿著大鏡框裝好,掛到工作室。


    凡是找我算命的、測字的、夜談的。我就一律說:好,我給你心理諮詢一下。然後花點錢,擠進市心理學會,弄個什麽副會長當當。


    我姐夫說:“玉姐,山紅是市散文學會副會長。”


    玉姐說:“在我心中就是好老弟,萬大師。”言下之意,就是那幫鄉民根本不知道散文學會是個什麽東西。


    這種副會長,在城裏還行得通,至少人家知道你與文化搭邊。鄉裏人隻曉得企業家協會副會長是個有錢的職務。


    好啦,就是個鴻門宴,我萬山紅也赴了,何況又不是跟親戚和鄉民談戀愛,隻要小林家裏同意,那些人若是對我不禮貌,我盡量忍。


    車子從國道拐入一條縣道,果然坑坑窪窪。玉姐說道:“這山衝裏,五十年沒出個人物,不然,爭取點資金把路修好。我不想迴娘家,就這路太爛了。”


    果然,波濤般起伏的路麵,時不時把人從座位上拋起。


    我問道:“小林怎麽迴家的?”


    玉姐答道:“她把車寄存在剛才那岔路口人家,然後叫人家騎摩托送她。”


    我想,以後隻能買輛石哥這樣的豐田越野了。


    時不時把人拋上拋下,就沒有說話的興趣了,我們全神貫注,在一個峰頂摔下去之後,又準備被拋上另一個峰頂。


    好幾次,玉姐幾乎要拋到我懷裏。


    我的個爺爺,平時拋到我懷裏還沒事。現在,她可是我表姐,再拋到我懷裏,就有點尷尬了。


    好在這段路不算太長,前麵平坦多了。玉姐鬆了一口氣,朝前一指,說:“就在那個大屋場。”


    我的個乖乖,那個大屋場跟申家大院差不多,難怪玉姐說,五十年沒出過人物了,五十年之前肯定出過人物,不然哪有這麽大的院子。


    到了一塊大坪,玉姐指著一幢兩層戴帽的小洋樓:“那就是小林家。”


    我一看,其實所謂大院,隻剩圍牆和門樓了,院子早已被村民拆得七零八落,各自建了新屋。


    “看,那是小林的弟弟。”


    我從車窗望去,一個十三四的少年蹲在地上,貓著腰在點引信。隨著鞭炮聲大作,少年跑開了。


    煙霧一散,小林爹娘和少年,還有一大群人朝車子走來。


    下了車,玉姐給我一一介紹。一個看上去很憨厚的男人,是小林爸爸,一個看上去長得很清秀的女人,是小林媽媽。還有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領帶,腳踩一雙新皮鞋的。玉姐介紹說是小林的叔叔。


    我平常習慣抱拳拱拱手,這時,伸出手來與小林爸爸,小林叔叔握手。我姐夫在一旁,不停給人撒煙。


    當然,我萬山紅既不聾,也不瞎,一表人才,讓他們對算命先生有了些好奇,大家簇擁著我們,一起往小林家走去。


    那個少年仰著望著我,我牽著他的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沒有迴答我,掙脫我的手,跑開了。


    玉姐說:“石頭。”


    進屋一打量,小林家打掃得幹幹淨淨。到底是學設計的,房間布置得素靜典雅。


    玉姐,小林叔叔、還有些一些人陪我和我姐夫坐下,拉些閑話。他家裏人開始忙碌做中餐。


    屋裏屋外,來看這個“算命先生”的人真多。好在我萬山紅見過世麵,什麽大老板,省廳的處長都見過,到了這山衝裏,還怕什麽?男人進來,我就起身發煙。女人進來,我就喊她們吃糖果。


    反正,不像個算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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