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又道:「原本我覺得吧,你倆隔了這麽多年再見,要不要和好,還是得你們自己邊走邊看。旁人不適合摻和太多。」


    「我攢這個局,我攛掇你接上習憂一起過來,也不過就是點到即止,但我今天看到你,」李培的目光在顧仇頸窩處那枚牙印上停留了一瞬,繼續道,「看到習憂,我覺得你們不該這樣。你們不需要磨合,也不應該浪費一分一秒。不然你迴頭看看,過去六年多的時間,還嫌浪費得不夠嗎?」


    顧仇聽著李培這些話,有點被帶進去了。


    他承認李培說得沒錯,甚至,在他聽完之後,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想要和習憂就地複合的衝動。


    然而,衝動被理性捆縛住了。


    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不是十七歲時那個善於打直球的顧仇了。


    李培看到了他的動搖,也看破了他動搖之後的鎮定。


    李培在心裏嘆了口氣,決定再推一把,他想了想說:「九兒,你說你們缺一個和好的契機對吧?」


    顧仇沒說話,看著他,等下文。


    李培說:「我覺得這個契機不是順其自然等來的,隻要你想讓它有,它就會有。」


    顧仇問:「什麽意思?」


    「我提供不了你契機。我隻能告訴你一些事兒。」


    「嗯,你說。」


    李培看了眼習憂的方向:「那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對李培要說什麽有所預料,從而生了幾分心虛,顧仇沒順著李培的目光看過去,隻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李培轉迴臉,繼續說:「為了學醫有更多選擇,為了能接觸到國內心外專業最頂尖的學府,臨到高三了改學理。高三一整年,我沒見著他幾麵。」


    「大學了,我想他總該輕鬆點了吧,結果他進了個什麽先天性心髒瓣膜臨床成形手術的課題研究小組,給自己整出個肺炎住院,差點燒成傻子。」


    「還有,」李培下意識頓了下,卻沒有刻意迴避那個名字,「你知道趙柏誌當年是怎麽被抓的吧?」


    「嗯。」


    「那你肯定沒見過習憂小腿和胸口上的刀疤吧,尤其是胸口上那道。」


    顧仇猛地愣了下。


    李培從他的眼神就猜出來了答案,說道:「就你當時的狀態,阿姨不可能告訴你,至於事後,也沒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趙柏誌人高馬大的,又帶了刀,習憂抓他沒那麽輕鬆。我沒見到那情形,我隻見過那衣服,前邊全被血浸透了,血衣一樣。」


    「當時趙柏誌被抓之後,案子的推進為什麽慢了一段時間,那是因為趙柏誌腦子被習憂磕地磕成了重度腦震盪,住著院。」


    李培語重心長道:「九兒,我沒見過習憂這樣的,他為了你,不僅是豁得出命,還差點賠上自己的前程。你真的,要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顧慮消磨著彼此的時間麽?你又有必要,非等著那個所謂的合適的契機麽?」


    李培說完後,拍了拍顧仇的肩,讓他自己好好想想,然後就去黏女朋友了。


    顧仇在原地站了會兒,平復了一下心情,走迴到沙發邊。


    他一坐下,習憂微微一側頭:「李培和你說什麽了?」


    顧仇不答反問:「我想迴去了,你走麽?」


    許是因為喝了酒,習憂的反應比平時慢上一拍,他眉梢輕挑,盯著顧仇,似乎在困惑顧仇想走和他要不要迴去有什麽關係。


    顧仇看出他的困惑:「你喝了酒,我送你。」


    困惑得解,習憂眉梢的弧度降了下來,他說:「哦,走。」


    在座的都懂成人之美這個道理,兩人說要提前離場,大夥兒自然沒有攔的,都一副心感甚慰的模樣。


    尤其是李培,對著顧仇眨了好幾下眼,那眼神頗有一番「我等著你的好消息」的意思。


    習憂對今晚的李培倍感不爽,酒精作祟的緣故,有些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他問顧仇:「他為什麽沖你眨眼?」


    「……」


    顧仇動了動嘴,扯了句:「他眼抽筋。」


    「……」


    迴去路上和來時一樣,顧仇開車,習憂坐在副駕駛。


    習憂大概是有點微醺,上車後後腦勺往座椅上一抵,便闔了眼。


    那雙漆沉的眸子藏去了眼皮之下,顧仇終於敢直視了,他看著習憂線條料峭的俊冷側臉,問:「頭暈?」


    「有點。」習憂抬手,手背搭在了眼皮上,「平時喝得少。」


    顧仇幫他把副駕駛的靠背調得倒下去:「那你眯會兒。到了我叫你。」


    「好。」


    顧仇又問:「迴學校還是哪?」


    「學校吧。」


    車子上路,往習憂學校駛去。


    車內沒開音樂,兩人也一路無話,空間內安靜得隻有習憂輕而緩的唿吸聲。


    遇到紅燈,顧仇便會轉過臉,仗著副駕駛上的人闔了眼皮,目光無所顧忌地、放肆地在習憂臉上著陸。


    這會兒比較晚,路上車不多,顧仇隻用了來時不到二分之一的時間,就把車停在了習憂學校外。


    車開不進校園,沒法把人送到宿舍樓下。


    顧仇熄了火,想著讓習憂多睡會兒也挺好,酒勁兒能下去一些。結果這想法才剛產生,習憂就睜開了眼:「到了。」


    是個陳述句。


    可見他其實並沒睡過去,至多就是闔眼輕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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