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兩個抬擔架的護士外,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那男醫生腳步匆忙,聲色倉促,他對車廂裏的其他醫務人員說:「病人心髒病突發,目前心髒停跳,迅速準備除顫。」


    那一瞬間,星空萬裏也好,穿堂長風也罷,都在習憂的世界裏凝固了。


    第67章


    顧仇確實腦熱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 他還隻是稍微有點兒不舒服,到了下午,他明顯感覺自己在發燒, 於是灌了半天的熱水。


    換做平時, 嬌貴的大少爺已經迴家躺平了, 但一想到早上兩人剛分開那會兒習憂給自己發的說會趕迴來陪自己上半節晚自習的消息, 他又覺得, 這麽一點頭疼腦熱的, 完全不打緊。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顧仇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格外矯情, 明明才分開一天不到, 他就不停在想念。


    但今天是習憂外公的忌日,並不適合他發消息過去「騷擾」。


    於是這種黏糊退而求其次, 就變成了課間時不時要打開手機看下和習憂的聊天記錄, 抑或是打開定位app看一眼那兩個忽而閃動的小紅點。


    下午最後一堂課上, 周西東發現顧仇身上的那股子蔫勁兒更重了,一下課就從潘超那兒薅了包感冒沖劑給顧仇泡了。顧仇喝完昏昏欲睡, 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微微暗,教室裏的人已經在晚讀了。顧仇一邊吃著安貝送來的飯, 一邊看手機。


    這些天他點定位app點成慣性了, 今天尤其如此,所以當顧仇進入地圖卻沒看到屬於習憂的那個小紅點時,他驀地怔了下。


    然後就皺起了眉。


    他一開始以為是app崩了或是怎麽, 反覆退出又進入, 好幾個來迴後, 發現毫無變化。


    他想著這會兒習憂差不多也返程了, 已經無所謂什麽騷擾不騷擾, 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結果係統提示對方已關機。


    他連著打了好幾次,都是如此。


    又借了潘超和周西東的手機打,結果還是一樣。


    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吧。


    沒一會兒,晚自習的鈴聲響了起來,教室裏的讀書聲隨之停下,大夥兒開始進入自習模式。


    顧仇將沒吃完的飯菜合上,放桌腳。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燒還沒退,整個人骨頭都是軟的,沒勁兒,可習憂手機打不通這事兒,令他一陣接一陣地心生煩躁。


    *


    今天值班的老師是個死板的學院派,平日裏最看不慣學生電子產品不離身,一雙眼睛跟鷹隼似的盯著下邊。但凡他值班,一班的人都老實本分得不行。


    顧仇不論是誰的課、誰的自習,素來都極少玩手機。但今天他完全不在狀況,不論是身體上,還是注意力上。


    勉強堅持了一會兒,他跟值班老師打了個申請,說身體不舒服,想迴去休息。


    值班老師說老薛在辦公室,讓他去老薛那兒拿簽字假條。


    從老薛那兒「獲釋」後,顧仇一邊下樓,一邊給習憂留言,告訴他自己在校門口的某某奶茶店等他,讓他迴來後看到消息直接來奶茶店找自己。


    一開始顧仇以為是網不好,一條消息發了半天還在打轉。


    結果他人走上林蔭道了,一個帶著白色感嘆號的紅圈彈了出來。


    顧仇:「?」


    顧仇愣了下。


    他懷疑還是網不好,所以消息才沒發出去,於是又接連發了幾條。


    結果……


    每條消息前麵都綴上了一個帶著感嘆號的紅圈。


    這下他整個蒙圈了。


    他居然被習憂拉黑了?


    顧仇心說這也太荒謬了,他揉了揉額角,把腦袋的沉意揉散了些,然後給李培撥了個電話過去,想問問李培能不能聯繫上習憂。


    不趕巧,四十五分鍾的課有四十分鍾都可能在玩手機的李培沒接……


    顧仇準備換個目標,剛點進通訊錄,手機進了條簡訊。


    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他點進一看。


    【在上自習吧?方便接電話麽?——趙柏誌】


    消息掠過視線的瞬間,顧仇的神色驟然一冷,抓著手機的手指攥緊了幾分。


    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提示著他,剛才他以為的所有荒謬,可能都與這條簡訊的發件人有關。


    他看著趙柏誌的簡訊,很想冷笑。


    這才是真正的荒謬與奇怪吧。


    這世上怎麽會有趙柏誌這樣的人,行的是獸行,說的卻是好一副裝腔作調的人話。打電話之前,還要紳士地問你一句方便麽。


    惡人講起修養來,十層雞皮疙瘩都不夠掉的。


    如此想著,顧仇沒迴他消息,而是直接迴撥了過去。


    *


    顧仇知道,他和趙柏誌之間的事,一直都沒有真正的了結。


    之前隻是畫了一個表麵意義的句號。


    身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趙柏誌不可能善罷甘休。


    所以哪怕他轉來了三中,所有人依然不停地在他耳邊千叮嚀萬囑咐,你要小心,你要保護好自己。


    他也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偶爾的時候,他會覺得很煩,過度的自我保護,某種程度上就是一種自我束縛。


    因為心髒病,他擁有的自由已經寥寥無幾。


    現在因為一個趙柏誌,又加一道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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