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憂:「……」


    他看出來了顧仇是好意,但確實沒這個必要。最關鍵的是,他們沒那麽熟。他之前之所以先一步釋放休戰信號,隻是無意繼續這種冤家路窄的戲碼罷了。


    但他並不確定自己和這位脾氣不怎麽好的大少爺在同一個空間裏待久了,會產生什麽致命的化學反應。


    眼瞧著綠燈快要結束,習憂撂下句「真不用,謝了」就要走,顧仇抬手拽了下他的大衣袖子:「按行車路程把車費轉我不就行了。」


    習憂無奈止步。


    顧仇見他並沒有鬆動,又說:「666的小費還不夠你坐趟出租?」


    習憂剛要再說什麽,一輛黃綠色的計程車在他們身前剎停,司機師傅降下車窗,探出頭:「尾號1188是嗎?」


    顧仇:「是我師傅。」


    「得了,一個大男人矯情個什麽勁兒。」顧仇抬手搭上習憂的肩,往車後座的方向微搡了下,「上車吧。」


    顧仇這個動作僅是出於戰略性考慮,所以很快收迴。


    但這個力道一使,習憂的確不好再退,再拒絕顯得自己扭扭捏捏、娘們唧唧的,於是隻好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隨後顧仇也彎身進來,一坐下就聽見習憂問:「師傅,拂陽小區跟您現在去的地方順路嗎?」


    司機師傅說:「是春昭路的那個拂陽是吧?」


    「嗯。」


    「稍等,我查下導航哈。」


    司機師傅單手在車載導航上點了點,屏幕上隨即浮現出路線圖,師傅說:「遠上一些嘞,還是得先去金榜郡府。」


    「三中附近那個?」


    「是的嘞。」


    「那您在三中停一下。」


    「還是得先去金榜郡府哈,金榜到三中大路繞了點,要十幾分鍾呢。」


    「好。」


    習憂話音剛落,顧仇朝他看了過去。


    察覺到顧仇的目光,習憂說:「迴學校拿點東西。」


    顧仇心說倒也不關我什麽事,他收迴視線,靠著車後背兀自玩手機,餘光瞥見身邊那位也拿出了手機。


    沒一會兒,那隻手機被遞到了自己跟前。


    顧仇抬了抬眼:「幹嗎?」


    習憂沒說話,扣著手機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敲了兩下,示意顧仇看一眼。


    顧仇懶洋洋地瞥了過去。


    「捐贈證書


    u


    感謝您通過單筆捐的方式向【讓我們用愛點亮癌症患者的明天】公益項目捐出666元。


    特頒此證。」


    紅章下的捐贈時間顯示是一周以前。


    也就是習憂收下他微信轉帳的當天。


    顧仇:「……」


    他愣怔了下,剛要說什麽,習憂收迴了手機,挺有針對性地迴了他一句:「我還真的沒有666可以用來坐出租。」


    顧仇把剛才開口想說的話說了:「不是說不跟錢過不去?轉頭就拿去捐了,是我的錢太燙手了還是你菩薩心腸愛行善積德啊?」


    看那模樣習憂好像還挺認真地想了下,然後以他慣常那副懟起人來漫不經心的樣子淡淡道:「大概是後者吧。」


    顧仇:「……」


    行吧。


    不管習憂這波操作出於什麽緣由,總歸也算是做了件好事。顧仇瞧著他這副輕飄飄噎死人不償命的嘴臉雖然來火,但的確無話可懟。


    他牛逼他會說他占領道德高地。


    自己閉麥就是了。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車後座的兩位少年一人圈了一半的地,誰也沒越中線半寸。一個拿著手機低頭打遊戲,表情冷淡麻木,手下動作殺氣騰騰;一個戴著耳機聽書,視線落在窗外,麵色平靜。


    誰也不搭理誰。


    狹小的空間內靜謐異常。


    本來想嘮嗑的司機師傅在這倆年輕小夥有交流開始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殺氣,於是一路噤聲,專注最高限速駕駛。


    有那麽一瞬間,司機師傅抬頭看了眼後視鏡,見後頭兩位穿的都是黑色,神情還都涼颼颼的,心道自己不會接了兩位冷酷殺手吧。


    他剛因為自己過於豐富的想像力而打了個哆嗦,其中表情有點不耐的那位突然出了聲,應該是遊戲打到中途進了個電話。


    「嗯,送到了。」


    「我已經出來了。」


    「不去哪兒,也沒什麽事兒,迴家。」


    「掛了。」


    沒等顧雅芸徹底說完,顧仇就單方麵掛了電話。


    遊戲已經掛了機,他懶得再繼續了,直接鎖屏,往後背一靠,閉眼小寐。


    可能是因為在酒店宴會廳時情緒不那麽穩讓他後知後覺有些疲憊,也可能是剛才在室外待了半個來小時把他給凍著了,顧仇竟慢慢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顧仇迷迷糊糊聽到習憂低聲叮囑司機師傅:「您換個道,先去三中。」


    司機師傅會意,小聲迴了個「好嘞」。


    顧仇正困,意識不大清晰地想,導航剛才給的路線明明是先停金榜郡府,然後再往三中那邊開。


    換什麽道啊?


    習憂這逼是想延長車程,方便多出點時間思考怎麽暗殺現在困得睜不開眼戰鬥值為負的自己嗎?


    不行,他要醒來,以這種方式英年早逝太跌麵兒了。


    然而他眼皮子根本睜不開,懶怠的身體困住了他掙紮的靈魂,他的意識漸漸沉入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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