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笑了一聲,「而且我覺得這小丫頭挺厲害,那麽多人打她一個,她一點不害怕。」


    另一個聲音又想起:「個子那麽小,比打人的矮一大截,真的是中學生嗎?」


    身體裏似乎燃著一團熱火,燒得她有些無力,虛虛攏起手指想捏住帕子,指尖碰到手心,卻是冰涼一片。


    沉絳睜開眼睛。


    入目是臥室裏白色的天花板。燈光有些晃人,她微微眯了眸。


    「醒了?」耳邊是熟悉的聲音,溫熱的手探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


    沉絳轉過頭,透過眼前這張臉,她看見夢裏的少年。


    談司玄沉默注視著她。她的眼神迷茫悠遠,似乎透過他,看見了別的什麽人。


    「阿沉。」他嗓音冷淡。


    房間裏有艾草的氣息。沉絳迴過神:「我怎麽了?」


    「姑婆說你受了寒。」聲音頓了頓,「另外還有些體虛。」


    沉絳抿了抿唇,收迴視線。


    「餓嗎?」


    「嗯。」


    他伸手扶著她坐起來,又幫她往上拉了拉薄被,然後轉身出了臥室。


    沉絳垂眼瞧著自己的手腕,紅痕依舊明顯。房間中艾草的香氣淡淡,頭腦已經不似睡前一般昏沉,她轉過頭,看見床頭放著的那一排小人。以前的他,現在的他,其實是一樣的,對嗎?小人以沉默迴答。


    談司玄端著一碗紫蘇肉片湯迴來,身邊還跟著老太太。


    姑婆燉的藥膳她一直很喜歡。盡管身體還有些不舒服,也溫吞著吃下一碗。空掉的碗遞迴給談司玄,姑婆坐到床邊為她把脈。


    叮囑了一些養護事項後,姑婆起身,從談司玄手中拿過空碗,平靜道:「近期多休息,房事也要節製些。」


    沉絳重新躺迴了床上。


    談司玄幫她蓋好被子:「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接你。」


    「你要走嗎?」視線落在他的黑色襯衣上,頂端的扣子係得完整,禁慾淡漠。


    「迴公司處理些事。」


    他慢慢起身,沉絳伸出手,探進他掌心:「談司玄,我有點冷。」


    談司玄靜靜垂眸。她的睡衣袖口因為抬高滑落下去,露出一截染了脂痕的玉臂。


    「你待一會兒再走,可以嗎?」她的聲音很輕,甚至有些縹緲,指尖一如既往地冰涼。


    談司玄坐迴床側,握著她的手放迴被麵下:「好。」


    ==


    迴別墅前。沉絳在家中收到一份國外寄來的包裹。


    「呦,是q-king寄來的,沉沉,你什麽時候對珠寶感興趣了?」沉紆看了看盒子上貼的郵寄信息。q-king是國際頂尖的珠寶品牌,不管是品質工藝還是設計,都無所挑剔,所以幾乎每一件作品都價值不菲。


    「不是我買的。」沉絳接過包裹,看到收件人處確實是她的名字。


    「那是有人送的咯。」


    談司玄剛好走進客廳。


    沉絳打開包裹,絲絨質地的首飾盒中裝著一條美麗的心形紅寶石項鍊。寶石碩大,造型典雅,饒是不懂珠寶之人也可以看出它的珍貴。


    沉紆倚在桌邊,忽然嘶了一聲:「這是不是前幾天得到設計獎的那條,王國之心?謔,真正的價值連城。」他抬頭看向談司玄,「你送的?」


    談司玄微微眯了眸。若他記得不錯,曾有人跟他說過,那個人被送去了國外,做珠寶設計。


    「是程鷹。」沉絳將項鍊放迴首飾盒。包裹中還有一封信,她打開,裏麵隻有短短幾句話。


    「沉沉,新年快樂。這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雖然它無法跳動,也沒有溫度,但卻代表了我對你的心意,珍若珠寶,永恆不變。再過一段時間我便可以迴國了,一定要等我。」信件最後,畫著一隻翱翔的紅鷹。


    沉絳將信收起。


    記得那日她問他,若有意外,願不願意將遺體捐贈,他說當然願意。沉絳,你感覺不到嗎?我已經把自己正在跳動的心都交給你了,又何況是失去生命後的一具軀體。


    真是執著的人。


    「已經變成很厲害的設計師了嗎?」她似自言自語,指尖在桌麵上點了點,沉絳將首飾盒遞給沉紆。沉紆看著站在沉絳身後的談司玄,臉色有些尷尬。


    「幫我寄迴去吧。」


    沉紆輕輕咳了一聲:「你要寫封迴信嗎?」


    「不寫。」她的迴答十分簡短。


    談司玄淡漠出聲:「我們走吧。」


    迴到紫荊灣,大雄正陪著程姨在院子裏拯救一棵快被凍死的小樹。


    「沉小姐,假期過得怎麽樣?」


    「還好。」沉絳輕輕拽了下脖子上的圍巾,蹲下身子,摸了摸大雄的頭。


    一陣冷風吹過。談司玄在廳門處垂眼看她:「進去吧。」


    大廳和房間都已經被人整理幹淨,沉絳走上樓,看到談司玄已經將她的行李箱放進客房。她盯著箱子看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將裏麵的東西收拾出來。


    談司玄放下行李,便又出門去了公司。直到沉絳吃過晚飯,他也沒有迴來。


    夜幕沉沉。


    「程姨,我出去一趟,可能會迴來得比較晚,你早些睡,不必等。」


    程姨道聲好:「若是談先生等下迴來問起……」


    他大抵是不會問的,沉絳隨意答:「就跟他說我出去見朋友了。」


    見朋友嗎?廳中燈光明亮,談司玄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搭著大雄的頭頂,姿態仍然矜貴冷淡。夜色寂靜,甚至可以聽到窗外的凜冽風聲,他抬眸看向牆麵,長針已經指到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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