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力如天神宮的宇恆真人,五長老一般,就可以在蒼藍國橫行霸道,草菅人命。


    微弱如這破廟裏的難民,也可以騙一個更弱小的難民。


    惡,似乎是相通的。


    強者做大惡,弱者為小惡。


    這既是人世間,也是人間煉獄。


    一連五日過去了,陳澈幾次努力想進城去驛站試試運氣,隻可惜,他的畫像不僅已經被守城的士兵們記住了,甚至就連這座古廟的難民們都記住了。


    不過對於他們這些最底層的人來說,偷些東西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自然也就沒有人在意。


    毒,越來越深。陳澈最後一點行動能力也漸漸失去。


    直到這一日,他已經用光了所有的錢。


    每日他隻能買一些最為劣質的幹糧混著雪水食用,但再怎麽節約,十幾文錢還是太少了。


    和尚慈眉善目,挨個收著香火錢。


    “今日的香火錢呢?”


    和尚走到陳澈旁,問道。


    陳澈蜷縮在地上,嘴唇張開,聲音極為微弱。


    和尚聽了兩句,沒聽明白,便失去了耐心。


    “到底有沒有錢?沒錢,就滾出去!”


    陳澈想撐著站起來,身體卻重逾千斤,怎麽也起不來。


    他甚至連自己離開古廟的力氣都沒了。


    和尚露出不滿的神色,一腳把陳澈從角落裏踹了起來。接著伸出手,篡著陳澈的衣角,把他從古廟的角落裏一路拖動,直到門口。


    他手部發力,陳澈就這樣被擲了出去。


    “晦氣。”


    和尚拍了拍手,又去找別人收香火錢了。


    收完了這座廟,他還有別的地方要收。


    死人他見得太多了,要死的人就更多了,他地盤眾多,基本上天天都有死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古廟裏,其餘的難民們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


    他們有的人說著陳澈樣子恐怖,一看就不像好人。有人說著陳澈不切實際,不知道去做點苦力,攢點錢。有人則是說著陳澈腦子不好,連話都說不清楚。


    他們臉上都帶著一些安逸和滿足。


    這是一種名為安全感的幸福。


    不幸的人,卻為因有人比自己更加不幸而感到些許幸福。


    雪依舊在下,早已經鋪滿了整條街道,整座小城。


    陳澈本就難以移動的身軀在雪中變得更加僵硬。


    他拖著沉重的身子在地上爬行,希望能找到一個避雪的地方。


    他想起了歐陽寒。


    陳澈很想問一問歐陽寒:作為一名武者,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麽?


    是找一個地方,默默地死去?還是爬到城門,做最後的努力?


    可是,自己還能撐得到師門的救援嗎?


    陳澈深知,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最後的終點。


    焚天心焰會和他一起,熄滅在這裏。


    好累......


    ......


    映月行省以北,有一個名為茶村的小村子。


    顧名思義,茶村世世代代靠著采茶為生,不曾間斷。


    大概從一百多年前開始,茶村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仙門。仙門給附近的十幾個村子都發了仙茶茶種,讓村民們種植。


    每年收成的時候,會根據各個人家種植的數量,以靈石迴購。


    若是攢夠了一定數量的靈石,便可去仙門請仙人驗天資。


    聽說就有一些村民,因為天資絕佳,真的拜在了仙門中,成為了仙人。


    不過倘若不想去的話,也可以把靈石賣掉。


    隻不過這靈石還沒出村子,就被其他村民買走了。


    顯然比起榮華富貴,村民們更加向往長生不老。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百多年,本來一直都很太平,村子裏的人也各個幹勁十足,心懷希望。隻不過最近幾個月,不知道怎麽的,村子附近居然出現了妖怪。


    妖怪會化身成來往之人心愛的女子,先是勾走那些人的魂魄,再吸食他們的精氣,然後拋屍荒野。


    這下子嚇得村子們的人都不敢出門了。不過好在漸漸地,大家發現了規律。


    妖怪出現的日子基本上都是每個月的15日前後,也就是月圓之時。也就是說,月圓之時以外的日子,就是安全的。


    不過這樣下去總歸不是辦法,於是在村長裏村子裏有頭有臉的幾人的帶領下,大家紛紛募捐,湊了足足一百塊靈石,希望有誌之士能來幫忙除妖。


    隻可惜,他們村子裏的靈石都是產自“仙門”,比起市麵上要劣質了許多,再加上妖怪詭異,又要一個月才現身一次,所以一連幾個月也沒有人來幫忙。


    直到最近,終於有個女俠路過,答應了除妖之事。


    因為距離月圓之時還有不少日子,索性女俠也就在村子裏住下了。一來二去,還跟不少村子裏的小娃娃混熟了。


    而今天,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十天了。也就是說,再過去幾日便是除妖的日子了。


    在村子裏的呂秀才的建議下,牽頭這件事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要請女俠在小城裏吃一頓,也是壯行。


    雖然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但是宋月兒還是難以招架村民們的熱情,被迫出門。


    一行十幾人並肩而行,眾星拱月般聚集在宋月兒身邊。


    “宋女俠,這次真的仰仗你仗義出手了,要不然別說是我們村子裏的人,就是過往的商客們也不方便。”一名穿著得體的老者道。


    宋月兒道:“村長哪裏的話,叫我月兒姑娘就可以了。除妖一事,本來就是我輩修行之人分內之事,不必掛懷。”


    一旁身寬體胖,衣著華麗的劉大善人笑著道:“月兒姑娘說的是。此次除妖過於兇險,今日我已經給諸位定好了桃花源裏最上等的宴席,好好給月兒姑娘壯行。”


    看起來頗為儒雅的呂秀才也道:“正所謂因果循環,自有天道。月兒姑娘救了我們茶村和往來商旅們的性命,此等因果,足以稱之為造化。”


    宋月兒輕笑搖頭,對眾人一一行禮。


    無極山試煉以後,她深感自己的實力不足,若是一直待在師門,很難真正取得進步。於是幹脆一個人下山,希望能多去經曆一些磨難,提升自己。


    雖然短短幾個月裏並沒有遇到一些能稱得上兇險的危機,但是比起以前安逸的環境還是多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宋月兒的實力也因此進步飛速,不僅突破到了鍛體境中期,也完成了兩次鍛體。


    以她的資質來說,已經是極為難得的成績了。


    “疑?”


    雪白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一個人影趴在街邊。


    他身穿虎皮大衣,露出了些許焦黑又布滿傷痕的皮膚,氣息極其微弱,眼看就要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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