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嵐溪皺著眉頭看向擺在托盤上的假體材料,雖然知道, 清理這些材料也是她工作中的一環, 但想到這些東西還會迴收利用, 想到它會以另一種方式在其他鬼怪的身軀中延續存在,葉嵐溪就無可避免的生出一種範圍感, 她終究還是無法度過自己心裏這關。


    「我做不到。這樣豈不是助紂為虐?而且黃皮,你也報名參加比賽了, 你難道就不擔心, 這些材料會用到你的身上呢?萬一呢?」


    黃皮輕嘆一聲:「剛開始的時候, 我確實也和你一樣, 感覺這事情很噁心, 感覺這是在害其他鬼怪。但時間一長,我也就麻木了。這就是我的工作啊,我也就是兩個打工鬼而已,後麵會發生什麽事也輪不到我操心,就算我不幸用到了這些迴收材料,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大環境就是這樣, 就算我不做,也有別人去做。所以葉嵐溪,就幹吧,別想這麽多了,這樣吧,這幾天就由我來清理這些假體材料吧,你慢慢適應。」


    葉嵐溪:「謝謝你黃皮。」


    黃皮擺了擺手:「我也是這麽走過來的,所以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


    葉嵐溪:「對了,你約了幾號的手術?」


    黃皮:「還好我是這個醫院的員工,所以能夠享受特殊服務,今晚就能做手術了,玩偶係改造的範圍比較大,所以手術自然是越快越好,不然比賽之前,我身體根本沒辦法恢復好。」


    這麽快?


    葉嵐溪有些疑惑。


    玩偶係是一種還未曾出現過的新的審美風向標,也就是說,之前根本沒有鬼怪將自己改造成這樣,醫生也沒有做過這種手術,它的風險和不確定性都要遠超於動物係等整形改造手術。


    按理來說,醫生應該會在進行過大量實驗研究之後,才會給患者製定手術吧。


    但這畢竟是個黑心醫院,發生什麽事情都有可能。


    葉嵐溪真誠道:「希望你手術順利。」


    黃皮朝著葉嵐溪粲然一笑:「放心吧,等我成為選美皇帝,以後我罩著你。」他雙手握拳,眼中充滿了對於未來的希冀和期望。


    然而葉嵐溪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下午還生龍活虎的黃皮,到了晚上居然會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黃皮死了。他的半邊身軀都被一種特殊的木質材料替代了,中間的連接處用一種類似於鋼釘般的東西連結。手腕和腳腕雖然被替換成了球狀關節,但卻無法活動,仔細看,周圍居然還有膠水殘留的痕跡。


    這粗糙的做工,與電視熒幕上演示的那種玩偶係長相完全沒辦法相比。


    葉嵐溪抓著白布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著。


    她看著閉著雙眼的黃皮,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醫生拍了拍葉嵐溪的肩膀,說道:「節哀順變。」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眼中也沒有半點哀傷的情緒,對於黃皮的死亡,他沒有感到任何的愧疚,就像是在麵對一隻被碾死的螞蟻一般。


    葉嵐溪冷聲質問:「為什麽會死?」


    醫生語氣平靜地解釋道:「玩偶係是今年新出來的審美風向標,整形材料也是今天下午才趕製出來,而且玩偶係不同以往,身體改造的範圍會更大一些,所以手術難度也會更大,出現意外的好了也就更大。這些都是難以控製的因素,我們每個鬼,都已經盡自己最大努力了。」


    葉嵐溪反問:「也就是說,你們把他當成小白鼠?」


    醫生皺著眉頭,語氣帶著幾分不悅:「話不要說得這麽難聽,他這是為了醫療事業獻身啊。再說在手術之前,我們就已經把風險告知給他了,我們也不想發生意外的啊,再說,他死了,也對我們造成了極大的精神創傷,不僅如此,我們還需要招收一位新的清潔工,這些時間成本,鬼力成本,都要由我們醫院承擔。」


    醫生推開葉嵐溪,抓著承載著黃皮屍體的病床說道:「好了,你要沒什麽事情,我先走了。」


    葉嵐溪警惕道:「你要幹嘛?」


    醫生語氣冰冷道:「當然是收迴他身上的手術材料了,他雖然付清了整容費,但我們醫院的損失可需要他來賠付一部分,既然他死了,那我們就隻能剝奪他身上的手術材料作為抵扣。這波算下來,還是我們醫院虧了呢。」


    葉嵐溪知道,在此刻或許選擇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做法,更何況她和黃皮認識時間不長,更沒有必要為了這個鬼怪出頭,但想起黃皮前往手術室之前的那個表情,葉嵐溪就無法平靜下來。


    黃皮是真的以為自己獲得了一個天大的好機會,真的以為自己能夠藉此改變命運,但誰能想到這場手術就是為這些醫生累積經驗的,而黃皮很不幸成為了一個犧牲品。


    如今,他們還找了各種理由將黃皮花錢購買的材料剝奪走。


    不得不說,這種行為真的很令人噁心。


    葉嵐溪垂在兩側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黑色鐮刀在她的掌心之中慢慢浮現。


    她冷聲說道:「我不許你們這麽做。」


    醫生冷笑:「什麽意思?你不讓我們迴收他體內的玩偶係材料,那這筆錢你準備為他付嗎?」


    葉嵐溪沒有說話隻是慢慢走向這個醫生。


    察覺到來者不善,醫生臉上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但或許是這種事情遭遇的太多了,他並沒有表露出半點的慌亂,而是鎮定自若的拿出了對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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