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他受道聽途說的影響,並不想接近李雲舒,後來接觸了,也覺得並不合適,兩人畢業後的工作分配是個問題。


    時至今日,他仍然覺得他和雲舒並不合適,雖然他也知道百嬸很希望他和雲舒能發展成那種關係,但是,真不適合。


    西北人都活得比較粗糙,李雲舒這種太精細的人,他真心怕一不小心把人給弄沒了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但是,給這位高高在上的官三代添點障礙,他也是樂意幹的。


    兩個年輕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接,蘇永嘉先開口:“哦,你來了啊?”


    記得開學初他來的時候,胡旭川問他找誰有什麽事,一副主人派頭,其實,在這屋子裏,他們都一樣還是個客人,不是嗎?


    胡旭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又看了看錦江,便問:“雲舒呢?”


    百嬸頭朝房間一點:“在忙論文呢,沒日沒夜的。”


    以前還指望他能幫幫忙,現在,嗬嗬,男人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


    她就沒想到她看好的蘇永嘉靠不靠得住。


    打暑假胡旭川經常來以後,家裏就把雲舒兩人的床換成了高低床,再在床前拉了個簾子,算是把睡覺區和辦公區分開來,胡旭川進出房間就相當隨意了。


    當然,蘇永嘉現在同樣有這個自由。


    房間的門敞開著,胡旭川轉身就走進去,甚至都顧不上脫掉身上的大衣,他在基地兩個月來夜以繼日的做實驗,始終牽掛著她,怕她怨他怪他等他,更怕她不怨他不恨他不等他。


    雲舒正坐在書桌上埋頭運算。


    基礎數學的的好處是不用建模,但是,要大量運算,沒有電腦幫忙,純靠人工。


    這個時候雲舒特別恨自己,上輩子為什麽不學工科,這樣自己也好穿過作diy一台電腦……唉,自己的英語專業,就是那一年廣交會上賣了個農產品,問心有愧問心有愧啊!


    胡旭川默默地打量著雲舒,兩個月沒見,她還是那樣子,清瘦,恬淡,幹淨,勝於世間一切美好。


    胡旭川怕突然說話嚇到她,用手指輕輕地在書桌上扣了幾下,才低聲問:“論文還沒寫完嗎?是不是錦江影響到你了?”


    雲舒小小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是他,嘴角就翹起來了,眉毛跟著彎了,眼睛裏全是歡喜:“胡旭川,你迴來了?工作忙好了?”


    胡旭川心裏悶悶的:“家裏的事,都辛苦你了。”


    他在這裏玩弄了一下語言藝術。


    雲舒微微一笑,並不介意他的語言藝術。


    “我沒什麽,實際上除了接送,其它的事情都是百嬸在做,你倒是得好好謝謝她。”


    “好。不過,我來去匆匆的,也沒來得及帶什麽迴來給你們。我可能暫時閑一些時日,你有什麽喜歡的嗎,我們到街上看看?”胡旭川試探著問。


    雲舒拿筆在紙上敲敲:“去不了,我爸爸天天盯著呢。”


    “物理論文完成了?”


    “早完成了,現在是數學的畢業論文,我瞧著,這個完成了,又輪到物理的了。”雲舒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都怪自己年少無知,當初入坑太絲滑了。


    胡旭川伸手過來要拿她的文稿看,雲舒一伸手擋住了,無奈對他說:“胡旭川,你要不要照一個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都快成熊貓了好嗎?


    胡旭川笑笑,還要伸手:“我看一下,別的忙幫不上,看看你的語法也好的。”


    雲舒無奈,站起來,伸手輕輕拂過胡旭川有些憔悴的臉,歎息道:“胡旭川,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要好好保護自己,才有機會把國家建設得繁榮富強,我記住了。可是你自己說的話你怎麽不記得了?是不是你現在已經是人才了,就可以不保護好自己了?”


    胡旭川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纖纖細細的,卻那麽暖,暖到了他的心裏去。


    “好。”他說。


    這個時候應該起碼有兩三千纏綿婉轉的抒情文字,然而……


    “砰”的一聲,大門開了,門外傳來孩子的哭叫聲,其中有一個就是錦江的。


    還纏綿什麽,一起衝鴨!


    兩人衝出去,樓梯過道裏,已經站滿了人。


    花大姐一臉猙獰的被蘇永嘉擋在一邊,手在不停地撕扯著蘇永嘉,嘴裏還不停地咒罵著。


    旁邊,一個八九歲的男孩捂著額頭放聲大哭。


    角落裏,百嬸緊緊抱著錦江,臉色鐵青。


    錦江低著頭,隻看到他烏黑的發頂,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有兩隻手緊緊捏成拳。


    地上,散了一地餃子,已經被踩扁了。


    裝餃子的錫碗已經滾到下麵的轉角平台了。


    “怎麽迴事?”胡旭川冷冷地問。


    “怎麽迴事?”花大姐都要氣死了,“這不知哪來小雜種,什麽狗娘……”


    她沒能罵下去,雲舒怎麽可能讓她罵下去。


    蘇永嘉看著被雲舒捏住下巴的花大姐,他發現,自己還是對李雲舒不夠了解。


    那小男孩一見他媽被雲舒捏住了下巴,就朝雲舒衝了過來,張口就要咬,然後,被人一拎一摜,撞開了背後虛掩的門摔了進去。


    是胡旭川。


    男孩看來是摔痛了,沒有爬起來,就勢倒在地上放聲大哭。


    沒有人迴應。


    花大姐被雲舒捏住了下巴。


    屋裏也有人在探頭探腦,然而沒有人出聲。


    花大姐的老公楊講師也好,花大姐的兩個女兒也好,跟他們同居一室的孔講師一家也好,都沒有人出來。


    沒有觀眾的表演是很難維持的,尤其是對孩子來說,花大姐的兒子聲音越來越低了,胡旭川這才走到錦江麵前。


    “錦江,你說說,是怎麽迴事?”


    錦江不迴答,也不抬頭,一動不動的任由百嬸摟著。


    百嬸隻得解釋:“我裝了一碗餃子讓他給方教授送去,才出了門,我聽到他們在樓梯裏吵,出來看餃子已經撒了,兩孩子在打架呢。”


    胡旭川嗬了一聲,還沒說話,那邊的小男孩已經嚷道:“是他打我,是那小雜種打我,他就是個小雜種,他憑什麽吃好的……”


    錦江本來已經低著的頭猛地抬起,他奮力要掙開百嬸的懷抱,差點還掙脫了,幸好被胡旭川及時按住了。


    他沒理會錦江,依舊聲音無波地問百嬸:“這家人是以什麽資格住到這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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