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生長在西北的蘇永嘉頗有幾分西北人的不拘小節,還相當健談,見雲舒今天情緒不錯,一路上更是滔滔不絕,不但聊了李二丫的事,還聊了他自己的童年趣事,雲舒聽得有趣,也聊了些桂東的事。


    但她也好,李四丫也好,真的也沒多少可談的趣事,那些屈辱的爭吵她當然不可能拿出來,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蘇永嘉在說,雲舒在聽。


    不過,她確實是個很好的聽眾,總是微笑著,時不時還應和幾句,這還真不是裝的,蘇永嘉說的也確實有趣。


    一路說笑到家屬區,這次竟然在樓下遇到了百嬸。


    百嬸非常熱情的邀請了蘇永嘉。


    本來就是一件最簡單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但雲舒他們有兩個愛繞舌的鄰居。


    就被當成件大事給傳了出去。


    小有名氣的好處是,很快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胡旭川。


    告訴了胡旭川,還很好心地安慰他:“沒事,你和他比起來,誰都知道該怎麽選。”


    誰都知道的事情,換到那傻丫就不一定。


    吳江一個小學生,趙立秀那麽一個婆婆她都要,還那麽一心一意……


    一向做事按部就班,從容不迫的胡旭川,有點慌了。


    胡旭川很快就弄來了蘇永嘉的資料。


    蘇永嘉,十九歲,京大工學院力學係大一生,身高一米九二,性格開朗,父母是高工。


    他唯一能安慰的是,蘇永嘉太高了,雲舒跟他說話得仰著脖子,跟一米八的他可以不仰的。


    至於其它的,沒啥好比的,反正那傻丫又不會在意。


    不行,不能慢慢來,得趁蘇永嘉迴家過暑假,他趕緊把位置坐穩了。


    好在李雲舒並沒有迴桂東,正忙著折騰論文呢,一個暑假那麽長,他能做的事太多了。


    某日,天氣不是那麽好,是個陰天,不下雨,也不見太陽,有點小悶熱。


    雲舒吃過早飯,準備去圖書館,剛剛下樓,就遇到胡旭川。


    “是找我嗎?”雲舒有點遲疑。


    胡旭川點頭,指指自己的書包:“給你找了一些文獻資料,你先看看。”


    雲舒點點頭,帶胡旭川重新上樓,心裏非常感動,暗自感慨,當年為怕黃蘭英找胡旭川麻煩撒的那些謊,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賺大發了的雲舒把胡旭川帶迴家,都來不及跟百嬸解釋,便翻看起胡旭川的資料來,一看,可不是正是她需要的,真是大喜過望:“胡旭川,太謝謝你了啊,要是我自己找,起碼得多花十天半個月功夫。”


    胡旭川點頭,說:“既然我幫你省了那麽多時間,你今天抽一天時間給我。”


    雲舒不解:“怎麽給?”


    她倒是樂意啊,但從沒聽說時間能給的。


    “陪我走一趟,我要做個調研。”胡旭川說得漫不經心。


    那必須可以的。


    雲舒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倒是百嬸神色複雜地遞了個水壺給雲舒,雲舒覺得百嬸想得周到,非常愉快地接了。


    胡旭川掃了百嬸一眼,也沒說什麽,背著空書包帶著雲舒出門了。


    胡旭川是騎車來的,看胡旭川推車要帶她,雲舒突然想起來,胡旭川那點力氣大約是帶不了她的,好心問他:“你帶得動我嗎?要不,我帶你?我學過騎自行車了。”


    學是學過了,還挺容易的,就是她的腿,二八大杠的腳踏踩一周有點踮腳,車頭容易歪,不過嘛,他手長腳長,摔不了,自己反應靈敏,更摔不了。


    胡旭川臉都黑了:“要不要我們掰個手腕看看,知道什麽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嗎?”


    看看,這就是李雲舒,不管他胡旭川在別人麵前如何高高在上,如何孤傲冷冽,她眼裏都是茶園村那個孱弱的小可憐。


    可誰叫他就認了她栽呢。


    雲舒以為胡旭川會帶她去華大,結果胡旭川把她帶去了公園。


    雲舒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們來公園做什麽調研?”


    胡旭川神情自若:“嗯,調研一下京城市民的精神狀態和日常娛樂。”


    “你們搞核物理的居然調研這個?”


    “李雲舒,你是不是個人?我是不是個人?都一樣是人,為什麽他們能玩能休息,我們就不配玩不配休息嗎?”


    胡旭川指了指四周。


    公園裏遊玩的人還真不少。


    花壇裏花開得五彩繽紛,湖畔垂柳依依,情侶在呢喃私語,大爺在樹蔭下走棋。


    還有老師帶著孩子在草地上,用手風琴伴奏,孩子們合唱:


    讓我們蕩起雙槳


    小船兒推開波浪


    ……


    湖麵上,不少人在劃船遊玩,笑聲,嬉鬧聲不絕於耳,還有好些個孩子放聲應和岸上的歌聲。


    雖然衣著簡樸,但熱鬧和人們的笑容比幾十年後絲毫不遜色。


    畢竟離南疆太遠了,誰又總是惦記有一個地方硝煙未落,多少年輕的生命血染長河,來不及多看一眼這人間繁華就匆匆離去呢。


    她突然想起在哪裏看過的一句話:“你們從人間路過,才讓這世界繁華似錦。”


    這是多少人拿命換來的和平與安寧啊,她,要好好珍惜。


    想了想,雲舒指著那群在湖麵上劃船的人說:“胡旭川,我們去劃船?”


    她主動提出劃船的,胡旭川都有點驚奇了,必須馬上辦啊。


    租船的人不少,雲舒看著他站排隊的人中,偏偏還一臉清冷模樣,弄得周圍好些個姑娘都悄悄打量著他。


    心裏忽然一動:這個胡旭川,有沒有女朋友啊?


    轉而想,那些高幹子弟們好像都有他們的婚姻圈子,她實在不必替人家操這份閑心。


    她隻需要記得這個人幫過她就好。


    人多,船也不少,很快就輪到兩人了。


    這個時代的劃船,那是貨真價實的動手劃的,小船兒在碧波中打轉飄蕩,和著岸上孩子們的歌聲,自有一種歡樂自心頭流出,慢慢從臉上洋溢出來。


    上輩子其實也不是沒玩過,但每次出遊時間都限得死死的,跟寒暑假抽幾天飛各個景點簽到一樣,不像是玩樂,倒像是完成玩樂的任務。


    至於李四丫的記憶,七十年代的農村孩子,基本上都是能走路就會幫家裏幹活了,五歲的李四丫一開始背不動大寶,就帶著他坐在草席上玩,再大一點就帶著他去拾糞……


    這一迴,沒有母上大人緊盯著,雲舒劃著劃著都有得意忘形,差點想站在船頭上高歌一曲了。


    胡旭川看她玩得臉上通紅,眼睛都透著興奮的光,咳,他,他也有點,不那麽清冷自持了。


    兩人都有點樂不思蜀的意思,果然是玩物喪誌啊。


    此時兩人誰也沒想自我檢討,劃完船,胡旭川提議去動物園。


    主要是,動物園,他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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