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天空,飄起了細雨。


    安靜的街道上,除了偶爾車輛駛過的轟鳴聲便是撐著雨傘悠悠而過的行人。


    似乎沒有人,願意去叨擾這一片祥和。然一個女生,卻在雨中風風火火得趕路。


    洛朵幻淩亂的長發被雨水打濕,濕嗒嗒的貼在了衣服上,冰冷的風拂過,她的裙角不安的搖動。


    身體在雨中顫抖,匆促的腳步不時踩到泥濘的水坑,染塵的水滴,便固執地倚在了她的衣角,留下點點痕跡。


    與她擦肩而過的行人都會下意識的轉頭看她離去的背影,不明白,在這樣一場雨中,她那麽緊張,究竟是為了什麽。


    待到了那熟悉的豪宅前,洛朵幻的眼中才閃過一絲慌亂。


    大門已被記者團團圍住,而警察則守在那裏,防止泄漏什麽口風。


    她定了定心,硬是擠入了密集的人群。


    洛朵幻對周圍異樣且厭惡的目光視而不見,渾渾噩噩地來到了大門口,手執警棍的警察一把按住她,“對不起,這裏不允許進入。”


    她恍若未聞,仍是執意的向前靠。哪怕……一厘米也好。


    另一個警察開口道。“把她強製性帶走,現在這個時候,怎麽什麽人都想往裏走啊?”


    那按住洛朵幻的警察讚同的點點頭,便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拽。


    她終是急了,拚命地要甩開那警察的手,眼眸裏蒙上一層霧。


    “這裏是我的家!我為什麽不可以進去!”她沙啞的嗓音夾帶著哭腔,容顏倔強而蒼白。


    警察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不由自主地一鬆,洛朵幻便踉踉蹌蹌地跑了進去。


    兩個警察對視了好一會兒,最終是心軟了。“罷了。”


    那熟悉的一切,眨眼間成墮落的天堂。


    家裏的傭人已被全部撤走,整個家都被陰影籠住,所有的東西都貼上了冰冷的封條。


    她搖搖晃晃地上了樓,推開了一扇虛掩著的門。


    屋裏貼滿了合影,隻有她和母親兩個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母親,盡管是在微笑,但眼裏的那抹憂傷,她似乎現在才看清。


    洛朵幻的手拂過母親照片上的容顏,淚水再次決堤。


    “娘……”她的聲音完全嘶啞,“您真的不迴來了是嗎?哪怕……就一次……”


    她“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膝蓋重重磕在了地上,低下頭,泣不成聲。


    夏哲越站在門口,並未進入打擾。


    他一向含笑的眸子裏蒙上了一層冷意,目光緩慢掃過這個屋子。


    照片上女生嘴角淡淡的笑意,帶著眷戀和親近,依偎在一個麵容溫柔的女人旁邊,對著鏡頭的眼眸,像是漫天璀璨的星辰。


    與現在崩潰的女生形成了天壤之別,他的手緊緊攥在身側,手心發白也不自知。


    夏正娜打電話讓他來找她,說做完筆錄她就匆匆離開了,他想來想去,來到了這裏,果然看到了她。


    這個時候,他能做的,並不多。


    這種傷痛,時間再久遠,也不會忘掉的。


    他突然想到什麽,避開到不遠處,打了個電話。“喂,幫我查一下……”


    陰霾的天,灰蒙蒙的不帶一絲溫度。


    飛駛的列車,在田間小道上穿梭,隱約可以看到遠處的高山。


    “吃點東西吧。”夏哲越拿著剛剛買來的盒飯,迴到了軟臥,放在了桌上。


    洛朵幻抱著懷裏用紅布包起來的盒子一樣的東西,目光無神,呆呆地看著窗外。


    夏哲越歎了一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開口說什麽,便打開了一份,自行吃起來。


    葬禮因為海冰妍提前留下遺囑,非常低調地進行,也因為聯係不到她的其他家人,所以沒有邀請外人。


    不過幾天的時間,她本就瘦弱的身體似乎更加輕飄飄,全程沉默地操辦。


    而更出乎人們意料的是,洛朵幻的繼父,也隻留下了龐大的遺產就撒手而去了。


    然這些遺產,也提前立了遺囑,全部捐給慈善機構。


    在配合警察作口供的時候,她也是明顯的一副心不在焉。


    這種奇怪的情況,引發了商業和媒體界瘋狂熱囂的討論。


    夏哲越想起臨出發前,夏正娜對他說:“小越,你陪幻幻去趟恆源村,送她媽媽最後一程,那麽你那些破幫派的事情我就不管你了。”


    這條件很誘人,他勉為其難,就答應了吧。


    手機裏微信消息幾乎不間斷,都是妹子發來的詢問和曖昧情話,他一邊吃,一邊迴得不亦樂乎。


    窗外,風景逐漸的熟悉起來。


    娘……我們馬上就要迴到恆源村了。


    我帶您,迴家。


    三天後。


    一切都好像塵埃落定了,夏哲越醒來之後,正打算去隔壁房間問洛朵幻什麽時候迴去,卻發現人不在房內。


    他有些疑惑,走出了院子,正好碰上了隔壁的陳嬸娘。


    他走上前打了招唿,“陳嬸娘。”


    陳嬸娘正拿著鋤頭準備上山,停住腳步,把手裏的煮雞蛋不由分說塞到他手中,嘴裏叨叨著這是自家養的雞下的有營養,年輕人要吃早飯一類的話語。


    夏哲越接過把雞蛋吃完,又問有沒有看到洛朵幻。


    “估計是看小羽去了。”陳嬸娘歎了口氣,想到夏哲越初來乍到估計不認識路,正好自己也要去後山,便熱心地在前麵帶路。


    山間的路有點坑窪,綠樹成蔭,枝葉繁茂,清晨還帶著霧散去的清新。


    陳嬸娘邊走邊跟他閑談幾句,他一一應下。


    後麵又講了方位,夏哲越謝過之後,就往陳嬸娘所指的方向走去。


    陳嬸娘搖搖頭,低聲感歎道。“造孽哦,一個女娃娃,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咯。”


    走著走著,他的麵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桃花林。


    桃花似海,一樹樹桃花的清香襲來,入目皆是粉紅的花團,美不勝收。


    他穿梭在其中,花瓣踩在腳下,是綿軟的觸感。


    很快,他看到了站在一棵桃樹下的洛朵幻。


    這棵桃樹較其他樹偏小,長勢也沒有其它樹茁壯,但是開出來的花,粉中帶白,與別的桃樹都不一樣。


    他無聲無息走了過去,一身白衣的她,在桃花的映襯下,顯得更為輕飄飄,像是隨時要飛走的蝴蝶。


    走近了才發現這棵桃樹旁邊還有個小墳包,刻著“小羽”二字,他不自覺擰起了眉頭,想起了方才陳嬸娘的話語。


    原來她說的看,是這個意思。


    洛朵幻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她手中握著一根桃花枝,枝上花瓣成簇。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良久,蹲下身把桃花枝輕輕放下去,未曾言語。


    直到她站起身,扭頭才看到他,也不知道他站在那看了多久。


    這些時日她吃喝甚少,人也憔悴的不成樣子,巴掌大的臉更加小,嘴唇發幹,與他第一眼見到的判若兩人。


    一陣風吹來,桃花瓣零碎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夏哲越走了過去,在洛朵幻跟前停下。


    思緒急轉,最後輕聲道,“事情辦完了,要迴去了嗎?”


    他甚至不敢大聲說話,眼前的女生看起來搖搖欲墜。


    洛朵幻斂下眸,咬緊嘴唇,“嗯”了一聲。


    夏哲越想到昨晚接到的電話,開口道,“你陪我坐會,我托人打探到一些消息要跟你說。”


    看著她還傻站著不動,夏哲越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


    “好了,別那麽倔了,那天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你的母親,我是無心之舉,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我計較了。嗯?”


    他的尾音微揚,低下頭與她注視著。“陪你這麽多天,再走這麽久的山路,你總得讓我歇一會吧。”


    他把她往下按,然後自己也坐在了旁邊。


    夏哲越道,“我這邊得到的消息是,你的母親帶著你改嫁,作為第四任妻子,與你繼父之間這麽多年以來,一直相敬如賓。 ”


    “關於遺囑裏的財產全部捐贈,想來是你母親顧忌孩子帶來的影響,一直沒有為你的繼父生下一兒半女,想來讓他倍感不悅。


    但是你母親好像對他存在仇恨,利用各種手段結識人,然後從一個道上的人那兒買了慢性毒藥每天給他服下。


    因為這種過程隱蔽,所以大概你繼父無法察覺他正在享受慢性自殺的痛苦,當你母親聽到風聲,說你繼父要把你送給他朋友時她再也耐不住性子了,用十倍的藥量活活毒死了他。然後自己,便割腕自殺了。


    從警方的檢測報告來看,中毒是無疑的……”


    他把打探來的消息告訴她,然後接著說道,“逝者已逝,要往前看才行。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安心地待在我家就行,房子那麽大,你的小鳥胃吃不窮我們的。


    我和我姑單獨住的,平時我不怎麽迴家吃飯的,你也不必不自在,在學校我也不會主動把這件事捅出去的。”


    “謝謝。”


    “那麽客氣幹嘛。還有一件事我聲明一下,我對你可沒那個意思哦,我有女朋友的,你不要對我想入非非才是。”


    沒錯,他才不會喜歡這隻笨笨的小兔子的,他的眼光老高了,反正他跟ann又不是真正的……


    說到後麵,他又開始洋洋得意,像隻快樂的小狐狸。


    “好。”她應下了。


    洛朵幻沒有注意他偷偷打量的目光,而他的手停留在她的上方,最後還是沒有放下去。


    他湊過去,跟她商量著。“要不我們跟陳嬸娘買隻雞迴去吧。”


    他眼饞那些咯咯噠好久了,腦海中已經蹦出花式吃法無數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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