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石的道心靈覺是越來越靈敏,對待人和事的感應也越來越準確和迅速,呂平心中剛剛燃起了星星之火,張小石就有了一點微微的感應,雖然心中有點差異,不過他也並不完全知道呂平心中現在的想法,在他看來,呂平的確是一個不凡的人物,他堅定的意誌和耐心,比大多數的武者,甚至是少數道者還要來的高,來的堅定,再加上城府極深,機變多端,張小石始終認為,在帝都內,必有他呂平的一席之地。


    所以,在感受到了呂平心中的戰意之後,倒也沒有過多的尋思呂平心中構想,因為他自己也有很多的麻煩事。而且,張小石在與神腿門的衝突後,實力有了一個不小的進步,別看這隻是進步了一點,但是對於張小石這等境界的人來說,也差不多是又攀越了一座高山,在達到他們這樣的實力後,前進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想要取得一絲微微的進步,要付出的代價,不是常人能夠想得到的。


    同時,也正是因為張小石進步了,所以對呂平的感受和反應也不一樣。早在遼城的時候,張小石也不是沒有想過要離開呂平,但是所得到的結果,都與張小石心中預想的有很大的差距,尤其是來帝都以後,原本張小石心中的打算,來帝都以後,就要和呂平分開,然後見見陶元明,看看這個可能是他生命中的貴人對他會有什麽幫助,接著見一見蒙毅這個死友,試探帝都的反應,以他現在的境界實力,根本影響不了帝都,相信贏政這老匹夫應該很開心,所以不可能再去麻煩上仙來找張小石的麻煩,否則讓上仙知道了,說不定一個巴掌就把他拍死。


    贏政這麽精明的人顯然不會吃這樣低級的虧,但是贏政到底會如何對待自己呢,就是現在的張小石也很好奇,他心中也沒有一個尺度,拿不準這位大秦國建國以來的史上排名第二的,英明神武的帝君有何想法。


    但是,就在張小石越想和呂平分道揚鑣的時候,越是有事情發生,把他們緊緊的纏繞在一起,特別是在嶺南道館和神腿門的一戰,更是把張小石和呂平緊緊的綁在了一起,好像無形中,有一張疏而不漏的大網,悄悄的把他們包圍,張小石越是想往外掙紮,就會被網纏的越緊。


    這一張大網,又叫塵緣。


    道者,隻有真正的斬卻塵緣,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道者。


    塵緣這東西很縹緲,很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就像是兩個人的頭發纏在了一起,越是急著分開,頭發就會糾纏的越緊,如果兩個人有足夠的耐心,細細的把頭發分清楚,反而自然輕鬆的就解開了。


    張小石明白了他和呂平之間的關係之後,反而不太在意呂平心中的想法,亦明白自己以後應該如何做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


    張小石暗忖的時候,呂平開口了,在經過了短暫的時間消化了胡戀花給出的海量信息後,呂平已經在心中快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他對胡戀花也沒有一點避諱,胡戀花今天把那麽多隱秘的事情都告訴他了,這證明胡戀花和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綁在了一起,所以他也用不著顧忌太多。


    呂平平靜的開口說道:“小,小石大家,前任相國呂不韋在小石大家與神腿門一戰以後,就表示了非常想見上小石一麵的想法,呂平因為不知小石大家心中的想法,所以沒有直接迴答,不知小石大家是否有意和呂大人見上一麵?”


    呂平的確不是一般人,知道了張小石的身份後,他不是僅僅麵上保持平靜而已,他的心同樣是沉靜如水,原本呂平剛剛想稱唿張小石為小石賢弟的,但是因為身份的特殊,所以臨時改口了,不過隻看他稱唿張小石為大家,而不是什麽仙人,上仙的一通糊叫,或是開口以什麽俗世大禮相向,就知道他的心有多麽的沉靜,沉靜到近乎冷酷。


    而且,他的心中也沒有絲毫凡人對上仙之類的存在感到些許的恐懼,一點也沒有,一個不會武者之術的常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確是難能可貴,就是原本有心暗算他的胡戀花,也不得不為他這三分淡定七分平靜的氣度所折服。


    其實在剛才說話的時候,胡戀花就悄悄的對呂平暗中下手了,她附上道力的魅惑之音,原本是想把呂平堅毅的心誌打下一個層次,在他心中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這深刻的印象就是胡戀花他們這一門派的一個特殊手段,又稱種子,一旦種下了種子,待時機一到,種子就會發芽生根,到時候,呂平雖然不能說被她完全控製,但是對她的說的話,也是要多考慮三分,而且心中會對她有一些畏懼感,怎麽樣都會尊敬她許多,這是胡戀花最在意的一點。


    然而,在張小石一句“道者和俗世始終是要脫離的兩個世界,同樣隻能影響你,而不能控製你。”的話下,呂平竟然從胡戀花附有道力魅惑的影響之音中自拔而出,而且心性的堅忍又有進步,似乎有更上一層樓的趨勢,即使是在張小石的麵前,都能夠保持現在這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情,而且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鎮定,胡戀花自忖,就是有張小石的暗中相助,異地相處,她也無法做到。


    所以,胡戀花這一次是真正的佩服呂平。


    呂平身為凡人,對於道門的神通和武者的功術自然知之甚少,所以也不知道其實暗中張小石和胡戀花在他的身上已經交過一次手了,隻不過是胡戀花用上了道門的術法,而張小石隻是平平常常的說話而已,不過,就是張小石那平平常常的說話,就幫助了呂平從胡戀花的控製中解脫出來,這其中呂平自身是主要的原因,張小石的話同樣是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條件。


    張小石聽到了呂平的問話,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他有些誇張的調侃道:“呂平大哥,如今夏天還沒有到,你就這麽緊張著想吃水‘梨’了,呂平大哥放心,小石還是小石賢弟,沒有絲毫的改變,一切皆由呂平大哥做主就是。”


    呂平心性不動,麵上有點被驚醒的樣子,恭敬的對張小石說道:“小石賢弟非常人,他日帝都將會因為小石而更加精彩,不知道到時為兄是否能在一旁為小石喝上一聲好彩。”


    呂平此話是出自真心,以他八麵玲瓏的心思,對張小石的話自然是深有領會,隻是‘呂平大哥’四個字,就足以證明張小石此時的態度了。


    一個道者,竟然願意供一個常人指揮,確實是心誌廣闊,有若汪海。


    而且,在呂平的內心深處也有更多的心思隱藏著,‘梨’者,離也,這張小石是在暗示他,他們現在是一個緊密的團體,還不是分開的時候。


    呂平心中,當然大喜,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胡戀花聽到了呂平和張小石的對話以後,似乎對他們談論的事情有些抵觸,在尋得一個時機後,適時插話道:“小石前輩,戀花今日多謝前輩的相助,以後小石前輩有什麽需要,請多吩咐戀花,讓戀花為小石前輩擔待一二,戀花心中亦也心安。今日戀花的事已了,戀花就不打擾小石前輩了,戀花告退。”


    張小石心知這是道者的規矩,也知道胡戀花說的相助是指他為胡戀花和她的門派和血門解開因果的事情,當下並不說話,對著胡戀花一點頭,示意她不需要顧忌自己,可自行離開。


    得到了張小石的同意,胡戀花才又一轉頭,對呂平滿含敬意的說道:“呂大家,戀花告退。”


    呂平聽了這一句話,身軀卻是微直,迴應道:“戀花大家請慢走,得戀花大家之助,實乃呂某人之福祉,呂某人有如猛虎生翼,以後還請戀花大家多多進言提醒呂某。”


    呂平的話語也是出自真心,對胡戀花的語氣是少有的誠懇。


    兩人都是聰慧之人,在這一席的談話中,對對方都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同時也都為對方的氣度才情所折,從內心中生出了一股互相的敬意,一種某些地方自己做不到,但是他人能做到的心服敬意。


    張小石聽到胡戀花終於承認了呂平這個現今呂府的主人,對於胡戀花的認知又深了一點,以前胡戀花隻肯叫呂平為呂大少,即使是在呂平成為了呂府的主人之後,她也沒有改變這一稱唿,很明顯,那是呂平還沒有得到她的承認。現在,她終於改口稱唿呂平為呂大家了,這證明她對呂平有了認可。


    當然,呂平也卻有其過人之處。


    而胡戀花也不是張小石心中那種墨守成規的老頑固,她雖然極為講究道者的禮儀,但是也不是一個思想僵化道者,對於俗世的人,也有她自己的認知和理解認可。而不是一味的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胡戀花聽到了呂平的話,並沒有多說客氣的話語,隻是行了一個常禮,雙手彩袖飛舞,柔軟的身軀無骨般的一直,在呂平心神的晃蕩間已經直立了起來,麵對張小石緩緩後退而去。


    呂平就在蒲團上還以一禮,他們之間雖然不講究太多的虛禮,但是起碼的禮儀還是應該的,這也是呂平隻坐在蒲團上行禮的原因,而沒有站起身形,相信胡戀花這麽靈慧的大家,應該知道呂平的心意。


    張小石麵對胡戀花的大禮卻沒有反應,對於胡戀花這麽執著講究道者的尊敬也是無奈,他並不想刻意的要胡戀花改正自己的態度,那樣對他和對胡戀花都是一種不敬,但是,張小石對於這道者的前輩尊敬之法,還是非常的不習慣,在他看來,道者隻有討教的時候,才應該有求教的尊敬,其他的時候,更多的應該是自由的,有節製的尊敬,而不應該強烈的執著於這些虛禮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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