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廂房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冷風從窗外灌了進來,吹揚起兩側的床幔,好似從地獄冒出的陰差,張牙舞爪地伸出鬼手,前來勾魂索魄,隱約聽見遠處傳來嗩呐的悲鳴聲。


    李梓綺失血過多,仿佛都看見太奶了,她素有耳聞,夏槿初體內的血液乃是療傷聖藥。


    以前姨母病重險些沒挺過來,多虧了她割血救人,這才硬生生將姨母從鬼門關給拉了迴來,就算是華佗在世,都會為之驚歎於她的起死迴生之術。


    她深知傷勢慘重,幾乎直擊要害,眼下夏槿初就是她唯一活下去的那束希望之光。


    “表嫂,求你......救救我......”


    夏槿初見她還算拎得清,於是轉身冷眼相待,直接開門見山道:


    “從你進府以來,就一門心思的想對付千惠和我,之前澤哥兒掉入池塘中,是你推的吧?”


    李梓綺心中咯噔一下,那日她明明四下張望過,根本就沒有人在場,她又是從何得知的?


    【難道......她親眼目睹了全過程?這不可能,我小心謹慎行事,她當時能躲在哪裏?】


    夏槿初見她又開始耍起了心眼子,幹脆讓她心中徹底破防,這樣才會一五一十的交代前因後果,無需嘴替,就能讓屏風後的宋家父子聽得真真切切。


    “表小姐,你的所作所為我都門清,之前我不願捅破這層窗戶紙,那是因為你未觸及到我的底線。可這並不代表,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在我的地盤撒野。”


    說著,便順手從旁邊的梨花木雕梳妝台拿了把玲瓏銅鏡,走到床榻前舉至李梓綺的眼前。


    李梓綺本來還死鴨子嘴硬,當透過鏡中那張血肉模糊恐怖的臉,頓時發出撕裂般地尖銳爆鳴,喑啞的聲音仿佛枯樹皮刮拉著耳膜,徹底擊潰了她心中的防線,陷入崩潰的絕望中。


    “這不是我......這一定不是我......這怎麽可能會是我?”


    “拿走......快點拿走......我不要看......不要看!”


    屏風後的宋雲崢聽聞她撕心裂肺地虛弱叫聲,誤以為夏槿初在淩虐她,正好可以抓住她的把柄,怒氣洶洶的正欲衝進去。


    海棠眼疾手快地衝上前,張開雙臂將他硬生生攔了下來,死活不肯讓開。


    宋煜卿見他又衝動了,立刻投來銳利的眼神,這才讓他消停會。


    屏風內,夏槿初見效果達成,於是指著玲瓏銅鏡,對她循序誘導道:


    “表小姐,實話告訴你,你目前的情況很是危急。眼下這副半死不活的軀體僅靠著一根人參吊著你的氣。你要是再不從實招來,那我可就真的幫不了你了。”


    李梓綺麵對她的威脅又氣又惱,頭迴有種無能為力地挫敗感,最終還是向命運妥協了。


    “是我做的。”


    繼而,閃動淚花的雙眼,倏地變得犀利狠毒起來,心有不甘地說:


    “夏槿初,我從心底十分憎恨你。你明知道我和表哥自從是青梅竹馬。他曾答應過會娶我為妻,要不是你橫插這一腳,我早就和他修成正果了。”


    “這七年來,當我得知你膝下無所出時,我真的很高興。一個女人,從此喪失了做母親的權利,該是多麽悲涼的一件事。”


    “可偏偏,姨母為了延續宋家的香火,竟給你膝下過繼了一雙兒女。澤哥兒作為嫡長子,自然而然將來會繼承表哥的衣缽,這件事也就徹底板上釘釘。”


    “姨母和表哥都曾當著我和我母親的麵,答應要給我一個名分的。”


    “夏槿初,既然你在宋家這般不受寵,為何不識相點主動退出?我是不會甘願當個小妾,讓我將來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出,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夏槿初對於她的這種想法和手段,早就心知肚明。


    眼下逼著李梓綺主動交代,其實是故意讓宋家父子親耳聽見真相。


    以免又反咬自己一口,指責她信口雌黃,危言聳聽。


    “其實,我早就知道是你,你當時離開的時候,是不是還跑掉了一隻鞋?”


    李梓綺聞言不禁瞳孔猛縮。


    但表情太過於誇張,扯著臉蛋有些痛,她才平靜下來。


    屏風外的宋雲崢和宋煜卿聽聞這番話,臉色愈發難看,父子倆從未想過天真單純的李梓綺,竟然擁有和她母親一樣的七竅玲瓏心和九曲十八彎迴腸。


    真是應了那句,知人知麵不知心。


    夏槿初見她老老實實的交代了,於是翻出舊賬,打算和她一並算清。


    “你在府上百般的算計我,每次都把所有的矛頭指向我,讓我千夫所指,難不成就是為了當家主母之位?”


    李梓綺細數了每次陷害、謀害她的一係列事件,突然有種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或許是心中積壓了太多的壞事,總是讓她夜半害怕鬼敲門,仿佛油鍋上的螞蟻忐忑不安。


    “夏槿初,我知道你是燕王府的郡主,自小就含著金湯匙出生,就連當今陛下都十分寵愛你。”


    “既然我的出身比不過你,但憑什麽就連婚姻都要被你搶占先機,姨母那樣一個苛刻的人每次都對你百般順從,甚至為了你不惜和表哥動怒,這才讓你在當家主母之位一直屹立不倒。”


    “我是真的對你羨慕嫉妒恨,憑什麽啥好事都被你一個人給占了?”


    夏槿初見她眼角流下兩行清淚,自小便看多了深宅內院中的女人愛而不得,最終因妒生恨的例子,到頭來即使不擇手段,卻還是搭進了自己的小命。


    “千惠瘋了,也是你一手策劃造成的吧。”


    李梓綺一聽到“千惠”這個名字,仿佛夢魘般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害怕得渾身抽搐不止。


    “不要,不要刮花我的臉......”


    夏槿初見她的情緒突然失控,連忙從腰帶中取出一根鋼針,迅速紮到她的神門穴,這才使她鎮定下來。


    “這裏沒有千惠,你慢慢說。”


    李梓綺這才稍稍冷靜下來,當模糊的視線逐漸看清夏槿初的臉後,仍然心有餘悸地說:


    “我很早之前便花重金,從經常給側夫人開安胎藥的大夫口中,得知她六甲懷男。如果我不想辦法把她腹中的胎兒打掉,一旦孩子出生,我就會麵臨著多一份危機。”


    “表哥曾向我透露過,會在澤哥兒和即將出世的孩子之間,擇優選擇一位優勝者作為重點栽培的對象,將來繼承大業,那樣我就徹底沒機會了。”


    “其實側夫人也藏著一肚子的壞水,她不僅想要謀害你,也要陷害我,這樣她就可以母憑子貴,順理成章的坐上當家主母之位。”


    屏風外的宋家父子倆聽得一清二楚,臉色逐漸轉為豬肝色,尤其是宋雲崢仿佛被人當頭一棒,腦瓜子嗡嗡作響,真相的衝擊力絕不亞於,再次經曆那痛失愛子的不堪往事。


    “原來,表妹才是殺死我兒子的真兇......我居然還那樣信任她,甚至還想和她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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