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金堂內,門外的雨勢漸大,雨點好似斷了線的珠子落下,形成了巨大的珠簾敲擊著窗欞,像是被鞭子狠狠地抽打著,發出劈裏啪啦聲。


    太夫人端坐在上,憔悴的臉色紅潤了些,身穿墨綠色錦緞衣裳,頭戴抹額,鑲嵌著璀璨的紅寶石,手中捏著串珠。


    宋雲崢一身寶藍色錦袍,斜飛的劍眉緊蹙著,手中擦拭著錚亮的匕首。


    堂下跪滿了東廚的雜役,各個恨不得都趴伏在地,戰戰兢兢的渾身抖成了篩子。


    “迴、迴稟將軍,奴才們兢兢業業的待在東廚,哪也沒去過,更不敢浪費每一滴油。”


    “事發當天,東廚的燭燈都是熄滅的,根本無人在裏麵。”


    “東廚的銅鑰一直都在薑嬤嬤身上,奴才們到了關門的時候就會全部離開,不可能會有人闖入進來。”


    “除非......掌管銅鑰的人能夠隨意進出......”


    麵對雜役們的你一言我一語,宋雲崢汲取到重點線索,看來這個薑嬤嬤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來人,前去把薑嬤嬤叫過來問話。”


    過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薑嬤嬤就被兩名小廝押送至鬱金堂,密布的雨幕下,依舊能夠聽見那擲地有聲的迴懟。


    “這大宅院中,犯不著這樣拖人,我自己會走。”


    “你是個有娘生,沒娘教的人,有你這樣不尊老愛幼的行為嗎?”


    兩名小廝平日裏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在薑嬤嬤受寵有靠山時,都會畢恭畢敬地對待她。


    眼下宋雲崢找她前來問話,從那語氣和神色就能猜出,此行薑嬤嬤恐怕是兇多吉少,自然也就沒了好臉色,有種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派頭。


    兩名小廝一路上都不耐煩地對著她又是推搡,又是謾罵的,態度不僅囂張還比較惡劣。


    “廢話真多,快走!”


    “再多囉嗦一句,當心我拔了你的舌頭!”


    很快,薑嬤嬤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水珠順著雙鬢滴落下來,卻依舊保持著不卑不亢地態度,有禮有節地給上座的太夫人請了個安。


    “奴婢不知犯了何罪,引得太夫人和將軍,興師動眾的找人把奴婢押送前來。”


    宋雲崢早就見不慣從燕王府出來的人,都是那副趾高氣揚、高人一等的嘴臉,好像這天下的子民就該臣服於燕王府似的。


    “薑嬤嬤,此番我找你前來,就是想問你,昨晚你人在何處?”


    薑嬤嬤實話實說道:


    “奴婢留守在園林專門負責看管一草一木,不讓賊人惦記著這府中任何一點財產的損失。”


    宋雲崢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想要捕捉到她臉上微妙的神情變化,以免她說謊。


    “你用什麽證明,當時你待在園林,並沒有離開過。”


    薑嬤嬤聞言,頓時明白了原由,看來他是特意興師問罪來了。


    不過,白天她就專門負責緊盯著那兩撥眼線的一言一行,晚上還要單獨留下複盤,收集這些老刁奴的罪證劣行,好向夏槿初稟報進展。


    “迴將軍的話,奴婢就獨自一人,晚上負責盤點園林的一草一木。若要證明,園林外守門的小廝可以為奴婢作證。”


    宋雲崢不禁冷笑一聲,手中的匕首折射出清淺的寒光。


    “你平日裏隨便打發兩個錢,賄賂下守門的小廝,他們自然會為你作證,並不能代表什麽。”


    說著,便緩緩起身,朝她步步逼近,手法嫻熟地轉動著匕首,耍出了瀟灑的殘影。


    “薑嬤嬤,你昨晚偷偷地潛入東廚,提了壺油水趁著月黑風高,在花菖苑灑下了油滯。”


    “其目的就是希望側夫人不幸滑倒,導致她摔倒流產,從而好為你的主子出了惡氣,對嗎?”


    薑嬤嬤見他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隨意汙蔑自己,本不想給自家主子招惹麻煩,心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誰曾想,他居然還敢指桑罵槐的侮辱自己主子的名聲,於是忠心護主的霸氣迴懟過去。


    “將軍,我家郡主向來知書達理,行得正,坐得端。”


    “從來不會當麵賣慘,然後背地裏搞那些下作的手段,再去栽贓嫁禍謀害別人。”


    “放眼整個將軍府,何人不知我家郡主人美心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從不會小雞肚腸,像某位表親一樣,擁有著九曲十八彎迴腸,以及那顆七竅玲瓏心。”


    “更不會像某個懷了孕的人,仰仗著肚子裏有貨,就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宋雲崢見她一語雙關的暗諷著李梓綺和千惠,一個區區的老嬤嬤,還當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堂而皇之的侮辱他的女人,成何體統?


    “原來,這就是燕王府調教出來的老嬤嬤,我可真是見識到你的嘴,如同你家主子的心一樣歹毒。”


    薑嬤嬤見他竟然毫不念及夫妻情分,當眾將夏槿初貶的一文不值,還說出這種重創她名譽的話,簡直忍無可忍。


    她清了清嗓子,拿出了娘家人的氣勢,不讓宋家看輕自家主子分毫。


    “將軍,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這才過去多久,你難道忘了在燕王和王妃麵前,你是如何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會好生對待咱家郡主。”


    “這些承諾,難不成全都喂了狗不成?”


    隻聽“啪”地一聲脆響,薑嬤嬤的臉頰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半張臉都紅腫起來,卻依舊梗著脖子,絕不在這狼心狗肺的人麵前服軟,從而跌了燕王府的顏麵。


    宋雲崢瞋目切齒地手持匕首,在她的臉上來迴比劃著。


    “你真是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在我頭上撒野。”


    “信不信,我這一刀下去,能劃爛你的嘴。”


    薑嬤嬤在前來燕王府之前,深知將軍府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窩虎穴,早已將生死看淡。


    “將軍,你無權決定奴婢的生死,更無權對奴婢濫用私刑。奴婢的主子是郡主,這輩子隻服從燕王府的管束。而你......沒資格處置我。”


    宋雲崢雷嗔電怒,手中飛快地轉著匕首,衝動很快便戰勝了理智,要讓她知道到底誰是主誰是仆。


    “薑嬤嬤,你這副醜惡的嘴臉,到底在看不起誰?有什麽樣的狗,就有什麽樣的主子,你家郡主也不是什麽好貨色。”


    太夫人擔心萬一真的處死了薑嬤嬤,迴頭夏槿初定會前來尋人,隻怕事態會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要怪就隻能怪家門不幸,於是長歎一口氣。


    “雲崢,讓她簽字畫押就行,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槿初那邊也好有個交代。”


    宋雲崢早就受夠了這種低三下四的日子,每次迴想起在燕王府所遭受到的冷眼對待,就滿腹怨氣,正好借此機會,把氣全都撒在薑嬤嬤的身上。


    “打狗雖說還要看主人,但是薑嬤嬤你的所作所為,比狗還要狗。”


    “我若是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放了你,豈不是放虎歸山,讓你懷有僥幸心理,接著去策劃更歹毒的計謀,想要害死我那尚未出生的骨肉。”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個道理,你不過是一個卑賤的老刁奴而已,燕王府不可能會為了你,前來找我算賬。”


    “還有,別太高估你在夏槿初心中的重要性,你不過就是個狗腿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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