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門這日,夏槿初特意拿出了珍藏許久的錦衣華裳,並且梳了個好看的十字髻,斜插一支孔雀金簪,淡掃蛾眉,薄施粉黛,朱唇不點而赤,整個人的氣質由內而外散發,美得猶如天仙下凡。


    前世的她也算得上是整個上京城數一數二的絕世美人,但後來在守活寡的二十餘年間,她漸漸地心如死灰,自然也就不在意外貌這種表象的東西,整個人不到四十五歲就長出了眼角細紋和白發,蒼老憔悴得就像是黃臉婆,連她自己都不願再照鏡子。


    “姑娘,你終於肯好好的收拾打扮自己了,這才是咱們燕王府郡主的真容。”


    海棠樂得屁顛屁顛的為她搭配著飾品,從心底得意自家主子隨隨便便打扮一番,就能夠豔壓群芳,縱然那個安苡澄有幾分姿色,站在自家主子麵前也會黯然失色。


    “真不知道將軍到底是啥眼力,放著好端端的大美人不愛,偏偏就喜歡那些小家子氣的白蓮花。”


    夏槿初深知海棠始終在為自己打抱不平,但礙於隔牆有耳,她不想再失去海棠一次,壓低嗓音說。


    “海棠,以後這種話就別說了,沒有任何意義。”


    海棠向來對她的話唯命是從,自知迴門省親是件高興事,提這些委實掃了興致,立刻閉口不提。


    宋雲崢前來叫她,當看見那張貌若天仙的容顏時,眼睛都看直了。


    這些年來對她過於疏忽,都快忘記,她當年也是頗有姿色的。


    “將軍,耽擱你的軍務了。你放心,送我迴門後,你就可以迴來了。”


    夏槿初淡然地說,從宋雲崢的身邊掠過,微風吹揚起她的袖角,飄散出淡淡的胭脂香。宋雲崢的心狠狠顫動了下,一時間呆愣在原地,遲遲迴不了神來。


    到了金碧輝煌的燕王府,頭發花白的夏家管事的連忙出門迎接,見到自家郡主的那刻,激動得淚灑當場,彎著腰請他們進來,聲音哽咽道。


    “郡主,燕王和王妃翹首以盼著你迴來看看,還有世子經常念叨起你來,總算是把你給盼迴來了。”


    夏槿初又何嚐不想念他們,一想到要迴門省親,激動得整宿未眠。


    夏管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還不忘照顧跟在後麵的宋雲崢。


    “姑爺,有勞你百忙之中還抽空陪同我家郡主迴來,燕王和王妃知曉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宋雲崢見他這般熱情,突然間想起宋家對待夏槿初的態度,莫名感到有些心虛。


    穿過長長的走廊,掠過花團錦簇的前院,繞過一片池塘。


    夏槿初突然感到有隻寬大的手輕輕地牽起她,詫異的偏頭望去,隻見宋雲崢神色淡漠道。


    “你別誤會,我並不想牽著你,不過是想給你撐麵子罷了。”


    心中暗想。


    【這表麵功夫我還是得做足一些,萬一讓你父王和母妃看出我苛待你,我這晉升之路怕是會有很大的影響。】


    夏槿初向來有精神和肉體上的感情潔癖,毫不留情地將纖纖玉手抽了迴來。


    “大可不必。”


    宋雲崢見她不識好歹,臉色瞬間黑沉下來,礙於置身於燕王府,隻好暫時忍氣吞聲。


    忽聞,前方傳來一道喜極而泣地蒼老聲,緊接著雍容華貴的王妃在下人們的簇擁下踉蹌著趕來。


    “槿兒,我的槿兒迴來了......我的心頭肉啊,你可想死為娘了。”


    夏槿初看著麵前摻了滿頭白發的母妃,眼眶瞬間濕潤了,算起來前世母女倆已有二十餘年未見了,原來早在今生的第七年,母妃就因為思念成疾,導致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母妃,女兒迴來遲了。”


    說著,便撲上前去,和她緊緊相擁而泣。


    這種母女團圓的感人畫麵,引得在場的下人們紛紛跟著抹起眼淚來,唯獨宋雲崢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宋雲崢鼓足勇氣上前拱手作揖,喚了聲。


    “小婿見過嶽母大人。”


    王妃臉上的笑容很明顯收斂許多,朝他客套一番後,接著和心肝寶貝親熱,根本無暇顧及到旁人。


    況且若不是宋家曾經在戰場上救過燕王一命,她才不會將心頭肉嫁給這種武夫家中,無謀無略,隻會硬拚,粗俗魯莽。


    “乖女兒,尚未用膳,定是餓了吧。”


    說著,便拉著她朝膳廳走去,還不忘轉頭吩咐起夏管事,定要備好夏槿初最愛吃的那幾道佳肴,並派人前去宮中請燕王早些迴來。


    宋雲崢見自己簡直就是個局外人,根本插不上半句話,悻悻地跟在後麵。


    “妹妹。”


    夏柏初身穿月牙白對襟窄袖錦袍,衣襟和袖口處用金絲線繡著驚濤駭浪紋路,素白色的長褲紮在鑲嵌著藍寶石的黑靴子裏,正大步而來。


    “哥哥。”


    夏槿初立刻飛奔上前,收起了成熟穩重的當家主母的風範,展露出兒時那般天真無邪,活潑開朗的一麵。


    宋雲崢從來不知道原來夏槿初還保留著一抹純真的樣子,並不是印象中的深宅怨婦的黃臉婆形象,委實被驚豔到了。


    夏槿初早已熱淚盈眶,迴想起前世聽聞母妃揮刀自刎了,就連兄長也被淩遲處死了,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又能和這個時期的親人們團聚,心中五味雜陳。


    麵對這失而複得的喜悅,格外小心翼翼地想要守護住,生怕猶如鏡花水月的泡沫,一觸就破。


    “妹妹,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撒嬌,不過......”


    夏柏初突然拉著她仔細地上下打量起來,滿眼疼惜道。


    “你這臉色欠佳,反倒消瘦憔悴許多,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不順心的事?”


    宋雲崢聽聞這話,擔心夏槿初會借此機會告狀,連忙上前給大舅子請安。


    “舅兄。”


    夏柏初臉色驟變,神情冷淡地斜睨了他一眼。


    “我這妹妹一向身嬌體弱,在咱們燕王府那可都是捧在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怎麽在你府上這些年,反而瘦了這麽多?”


    夏柏初是出了名的寵妹狂魔,私底下並未對夏槿初不聞不問。


    自從妹妹出嫁後,他時常關注著妹妹在夫家的生活,當然這些年也聽說了不少流言蜚語,將妹妹推向了風口浪尖處。


    將軍府反而當起了縮頭烏龜,躲在後麵不發聲,讓他妹妹獨自承受被人狠狠地戳著脊梁骨,對於宋雲崢這個窩囊廢,越看越不入流。


    這還不算什麽,更令他為之氣憤的是,夏槿初成親後守了整整七年的活寡,眼下又被迫過繼了一雙兒女,淪落為整個上京城茶餘飯後的笑話,不拔刀砍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宋雲崢一臉冷汗的立在那,世子他是不敢得罪的,隻能小心翼翼地賠著笑,內心卻極度不服氣,牙根咬得哢哢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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