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後,梅雪兒才出來,眼裏布滿血絲。


    顧佳剛要開口詢問,卻見她突然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眾人隻見眼前人影一晃,阿鎖已上前摟住梅雪兒,“無妨,就是累的……無論何事,也得讓小姐先好好睡一覺,再說……”


    這一睡,就睡到次日上午。


    “阿紫沒跟來,我自己做的,小姐將就吃吧。”南星強行讓她灌下兩碗粥和一碗紅燒豬大腸後,才打開房門,“小姐,老爺也來了,還有溫乙,他們都在外麵呢……”


    “父親?”梅雪兒一時沒反應過來,梅丞相為何會在此。


    一群人已經擠了進來,衝在最前麵的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溫乙,“王妃,不,小姐,小姐,可想死我了……”


    梅雪兒卻似沒看到他,目光落在最後麵的梅丞相臉上,“父親!”


    “小姐,你聽我說,自從你離開京城後,我就按你的吩咐待在丞相府……”溫乙話說到一半,已被溫甲拎著衣襟扔了出去。


    門再度“砰”一聲關上。


    要等他從梅雪兒離京說起,恐他不吃不喝不上茅廁不停歇講一個月,也講不完。


    “父親,你怎會在此?娘和大哥可好?”梅雪兒看著走上前來的梅丞相,問。


    “好,都好好的……孟楠,也挺過來了……”


    門外又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小姐,你讓我進去,我有好多話想同你說……”


    梅雪兒無奈使了個眼色,溫甲直接出去,衝著溫乙那張臉一拳揍下去。世界終於安靜了。


    “還是我來說吧。”梅丞相歎了口氣,拍拍梅雪兒的肩,在她對麵坐下,“為父,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那便……先說說父親是如何從頎王手裏逃脫的罷。”梅雪兒其實更想知道他和安平公主之間的八卦,但這麽多人在場,總得保護一下父親的隱私。


    “是李陌,救了為父……”


    原來,梅丞相一直被關在香溪湖中那個島上的山莊裏。就在太後出殯那天,李陌帶人潛入山莊,救出了梅丞相。


    過程並不複雜,但梅雪兒知道,李陌一定對此做了周全的部署,想到李陌瞞著她來真國救她父親,梅雪兒鼻子又是一酸。


    南星說得對,這個男人永遠在背後默默為她做一切,卻從不願讓她跟著涉險,從不屑讓她知道他到底為她付出了多少。


    這確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那山莊就是之前花老二被關押的地方。得知李陌要來真國,花老二就飛鴿告訴了他地址,說梅丞相極有可能也在那個島上。”溫丙在一旁補充。


    梅雪兒:原來,花老二是一直知道李陌行蹤的,但他們都瞞著她,就是不想她跟著來真國涉險。


    她不禁又想到花老二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趕緊抓住梅丞相的胳膊,“父親,你可有受傷,快讓我看看。”


    梅丞相慈愛地拍拍她的手,“為父沒事,頎王對我尚算客氣。因他一直想得到靖王和孝親王的助力,我便是他手裏最好的牌。”


    梅雪兒舒了口氣,“那李陌,此刻在哪?”


    “和靖王在一起。”溫丙又插話,“小姐別氣,這兩人,隻是互相利用,僅此而已。”


    梅雪兒:好吧,拋開某些事不說,還真是哥倆好!


    “李陌將我帶到安置你娘和大哥的地方,昨日才派人將我接到此處。你娘和大哥本來也想來,但恐路上生變,我讓他們先別來了。”梅丞相繼續說,“我一來,便看到了孟楠……顧佳說,他或許就是……”


    梅丞相沒再說下去。


    梅雪兒秒懂,讓其餘人都出去。


    屋裏,僅餘父女倆,梅丞相也不再隱瞞,思緒,迴到了十九年前……


    貞元元年,三月。


    崔啟墨派梅丞相出使南越,任務隻有一個,勸降南越。


    那是梅丞相第一次去南越。


    南越王年輕時姬妾無數,卻命中無子,有二十多個女兒,就是沒有一個兒子。


    好在南越國曆史上也曾有過女王,步入中年後,南越王對生兒子也不再執念,左挑右選看中了二女兒安平公主作為其王位繼承人。


    悉心培養後,安平公主很快展現出非凡的才能,無論是處理朝政,還是上陣殺敵,均遠勝大多數男兒。


    彼時,南越王身體已很不好,都是追求長命百歲瞎吃丹藥給整的,國事多由安平公主操勞,南越王隻參與大事要事的最終決策。故勸降一事前期,梅丞相也主要與安平公主接洽協商。


    “南越王很識時務,自知國力遠非大真對手,實在拗不過也隻能選擇臣服,談判無非是想多爭取一些利益,便放心將此事交給了安平公主。所以我這趟差事,其實並不難辦。”梅丞相說,隻是沒想到中途發生了意外,讓一切都偏離了預設。


    見到安平公主第一眼,梅丞相便驚呆了。


    他以前隻聽說安平公主極美,能力也絲毫不輸於男兒,卻著實無法想象她竟能美得如此超凡脫俗,且女人陰柔的美和男兒的英氣颯爽竟能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個女人身上,呈現出一種此女隻應天上有的天人之資。


    任何美好的詞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


    奈何其心在朝堂和戰場,唯獨少了些女兒家的心思,二十歲了還未婚配,也從無任何男人能走進她的心。


    因為,任何男人都無法與之相配——至少梅丞相初次見到安平公主時,是如此認為的。


    梅丞相自是恪守禮數,言行上從無逾矩之處,況且他當時已有妻室,還育有一子,更不會生出非分之想。


    奈何兩人一月相處下來,安平公主這仙子般的人兒,卻生平第一次動了凡心。


    梅丞相隻比安平公主大兩歲,年輕時也算得上容貌俊朗,關鍵是既有南越男兒沒有的儒雅之氣,又有一國重臣應有的威嚴氣度,談吐不凡。


    這一切,都不知不覺深深撥動了安平公主隱藏在最深處的那顆少女之心。


    然安平公主將自己的情愫藏得極深,梅丞相竟無絲毫察覺。


    隨著談判接近尾聲,雙方基本敲定,南越歸順大真後,仍可繼續稱王,每年除朝貢外,賦稅皆可南越自行支配。十年後南越設越州,正式成為大真的一部分。


    這也是崔啟墨的意思,總得有個過渡期,才能保證南越穩定。


    而這十年間每年的朝貢,基本趕得上南越一年稅收總和的三成,如此一來,也不擔心南越會在這十年間翻起什麽大浪。


    對此,南越王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誰叫自己拳頭沒人家硬?


    如此也能讓南越的老百姓免去一場戰禍,不至於讓百姓陷入戰亂的水深火熱之中。


    梅丞相心裏一塊石頭也算是放下,就等著次日進王宮,與南越王簽訂國書後,即刻離開南越返迴大真複命。


    就在這一晚,安平公主在宮外的公主府設宴為梅丞相餞行。


    雖交往一月,但這是兩人第一次獨處進餐,想到這些日子與公主相處也甚是合拍,梅丞相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但去之後,他才發現偌大的花廳裏,竟連一個下人也沒有。


    梅丞相深覺不妥,起身便想離開。


    “大真是禮儀之邦,不比我南越邊陲小國。可丞相來都來了,連坐一小會兒都不肯,是當本公主是洪水猛獸麽?”安平公主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梅丞相身邊坐下,苦笑著獨自飲了一杯酒。


    梅丞相猶豫了片刻,隻得有些局促地坐下,卻沒答話。


    她聲音有些哀怨:“我南越被稱為南蠻,自是沒大真那麽多規矩,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不過是想著這一月相處倒也愉快,丞相明日便要離開,本公主盡地主之誼,也該代父王為丞相踐個行不是?身後南越公主,或許還是未來的南越王,這點規矩,本公主還是知道的。”


    話說到這份上,梅丞相隻得暫時歇了離開的心思,心想不過是吃頓飯而已,安平公主這樣一個磊落坦蕩的女子,能有什麽壞心思?


    兩人從國事談到南越的秘藥、民間習俗,從南越王無子的遺憾到恆都帝國傾覆的唏噓,從安平公主以一女子之身擔起南越國事的諸多感觸到梅丞相的家事……


    相談甚歡間,不知不覺已飲下兩壺米酒。


    南越的米酒極其溫和,更像飲料,梅丞相原本也沒在意。


    不料兩壺米酒入口後,頭便有些暈乎乎。


    眼前的安平公主,也逐漸模糊起來。


    那晚安平公主未著官服,隻穿了一身隨意的家常服飾,較平常多了幾分女性的嫵媚。


    那張美麗的臉龐上泛起的紅暈,以及那眸中瀲灩的波光,一陣陣惹得他內心悸動不已。


    梅丞相察覺不對,立即便要起身告辭。


    哪知安平公主已湊了上來,直接撲進他懷裏,梅丞相想推開她,卻渾身無力,使不出一點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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