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皇上為了一個女人下罪己詔?”要死不活的皇後是在五日之後才聽到這個消息的。她先是一驚,隨後一陣狂笑。


    她布滿傷疤的臉上,一笑起來便扭曲得異常恐怖,活像地獄裏的惡鬼。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哈哈……”


    皇後受傷後,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人情冷暖。見皇上對皇後的態度急轉直下,以前那些跟在她身後俯低做小的朝臣們都離她遠遠的,生怕受牽連。


    就連康王也僅僅隻來探望過兩次。


    她記得他第二次來時,他看向她的目光既憐憫又絕望,“母後告訴我,我到底算什麽?”


    皇後愣了愣,“隻要你父皇沒有廢後,你就仍是嫡子,接下來就是太子!”


    “你覺得我在那個位置上坐得穩?”


    “本宮替你鏟除楚王!”皇後目光狠厲,“隻要本宮還有一口氣。”


    康王看了看她殘缺的四肢,心裏一陣可悲的刺痛。


    他沉默了好久,才說:“為何要做那些事?母後要心機有心機,要手段有手段,要魄力有魄力,凡事都不輸於男兒,又為何要做那些事?”


    “是他逼我的!”皇後眼中突然就湧出了淚,“本宮一生好強,可再要強的女人,也渴望夫君的愛,完完整整的愛。那個李莫染一來,我就什麽都沒了,她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原來,你不懂?”


    康王起身:“是的,兒臣不懂,不懂母後為何如此執念。你的男人是以前的太子、如今的帝王,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隻有你一個女人!兒臣也不懂,你的心怎麽就那麽惡毒?”


    “混賬!”皇後怒了,“你怎敢如此質問你的母親!?”


    默了片刻,她穩了穩情緒:“你說得對,年輕時的確執念深了些。這些年倒是看開了不少,不然,本宮豈容程貴妃活到現在。”


    康王沒迴她,直接走了。


    自此再沒來過。


    昔日的尊貴、榮耀,恍若隔世。


    就在皇後瘋狂大笑的同時,康王第三次前來探視。


    她驀地斂住笑,直接問:“此刻外麵都什麽情況?”


    康王眸色沉了沉,“那漫天飛舞的紙上,詳詳細細寫了父皇是如何通過一個女人利用無塵宮,利用完之後又滅了無塵宮,登基之後又如何與母後聯手虐殺李莫染。那些紙張上要求父皇下罪己詔。無塵宮是昔日神一般的江湖幫派,就算覆滅了,這麽多年,仍有無數忠誠的宮人,這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況且,當年無塵宮無論是在賑災,還是修路、鋪橋,總是出錢出力,曾庇佑了無數百姓,百姓們心懷感恩。所以,宮外,百姓也對父皇失望至極,到處流言四起。為平息民憤,朝臣們已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逼皇上下罪己詔。”


    皇後冷笑,笑得心情極好的樣子:“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哼,哪個君王的登頂之路,不是肮髒且血腥的?這些賤民不過是因為這與他們心目中皇上的形象,反差太大。這些無知的賤民——那,你到底作何打算?”


    康王眼色再度一沉:“兒臣沒有母後的謀略和心思,也沒有楚王的隱忍和手段,隻想餘生護好自己的妻兒……”


    皇後聽了,目中閃過失望和不屑,她側過頭,不再看他,嘴裏冒出一句:“你,不是本宮的兒子。”


    康王心中一痛:“母後說得沒錯,我本就沒有娘!”


    皇後不怒,反而唇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隻說了一句“一起毀滅吧”,便閉上眼,不再看康王。


    康王鼻子有些發酸,木訥地離開。


    當天下午,顏若冰連發兩道聖旨。


    第一:立楚王為太子。因龍體欠安,太子即日起監國。


    第二:康王即刻前往封地,無詔不得入京。


    同時,一道密旨送到康王手中,這是他給這個兒子的保命符。


    罪己詔同時下發,以平息平怨,這是他能為儲君做的最後一件事。


    一切都放下了,顏若冰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主動放棄手中的權勢。


    然而當他真的被迫放下後,卻有前所未有的輕鬆。


    原來,做一個平凡的人,竟如此幸福。


    幸福,竟如此簡單。


    既如此,當初又何必挖空心思去爭。


    如果能就那麽守著她,平平凡凡過一生,不好麽?


    但世間沒有如果。


    他眼前又浮現出她的模樣,用國色天香四個字去形容都嫌侮辱 了她的容貌。


    他記得,他整整守了兩個多月,才抓住一個她獨自出門的機會,與她偶遇。


    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在心裏說:她比我想象中,更美。


    他望著她在自己麵前走過,帶起一股子清香。他看呆了。


    著一身素白紗裙的她察覺有人注視,便迴頭衝他禮貌地微微點頭。


    百媚生。


    他繼續呆著,直到身邊的幕僚使勁掐他,他才迴過神來。


    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接下來,她遇襲、他為救她而身負重傷……一切都順理成章。


    他說他愛她,她說,她也是,還剪下自己一縷青絲,放進香囊裏,再塞進他手心。


    但無塵宮宮主不允,說那個男人的身份存疑。


    於是,他花言巧語說帶著她逃,她點頭。


    她隨他踏進王府那一刻,臉色不太好,說若知道他是皇子,她斷不會理睬他,也不會愛上他。


    她想走,他跪下,乞求她的原諒。他說他做這一切,隻因太愛她。


    她雖單純,卻有原則,決絕要離開。


    他藏起了她的吟霜劍,一邊強迫她每日服下軟骨散,一邊痛哭流涕懺悔。


    那天她一襲白衣,未施粉黛,長發披肩,登上城牆,就在即將跳下去那一刹,他從後麵抱住了她。


    他深覺對她不住,卻又抵製不住她的誘惑,更抵製不住權力的誘惑。


    就在那天,他要了她。她沒有反抗,由著他,在他身下僵硬如一根毫無情感的木頭。


    他不得不送親去真國,臨走時,他製定了萬全的措施防止她逃,沒想到太子妃將吟霜劍遞到了她手中。


    接下去的一切,他不敢再想。


    “她迴來了,迴來找我索命……”顏若冰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窩深陷,目光有些渙散,喃喃地說著這句話,一雙瘦得皮包骨的手四下摸索著。


    福公公趕緊從枕下摸出那個陳舊的香囊,遞到他手中,他這才平靜下來。


    他將香囊覆在胸口,雙手緊緊捏著,睡了過去。


    夢中,她真的迴來了。


    她沒有穿她最喜歡的白色,而是一襲紅衣。


    血一般紅。


    臉,還是那張臉,依然年輕,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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