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兒這次眉眼都笑了:“顧掌櫃不是已經代你看過了麽?怎麽,莫非他沒告訴你?”


    柳飄飄表情很淡然,“我,隻是想親眼瞧瞧……”


    “柳小姐不用再看了。”梅雪兒直接打斷她,翹起了二郎腿,“沒錯,我後腰處,的確有個胎記,像鷹一樣的胎記。我的後頸處,也的確有顆紅痣,朱砂一樣紅!柳小姐想說什麽,便說吧。瞧你這油盡燈枯的身子,若你還不趁早說出來,我擔心你明天便沒機會說了。”


    “公主,您都知道了?”柳飄飄許是沒料到梅雪兒如此坦然,不禁一怔,紅著眼慘然一笑,“也是,公主如此聰慧,我早就應該想到瞞不住你。公主說得沒錯,那些往事,我若再不說出來,怕真的就沒機會了。”


    “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梅大小姐吧。”梅雪兒漫不經心地抿了口茶,淡淡地說。


    “是!”柳飄飄緩緩起身,突然“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梅雪兒麵前。兩行淚,如山洪暴發般奔湧而出。


    顧佳和畫眉也趕緊跟著跪下。


    柳飄飄這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梅雪兒並不覺突兀,畢竟世人眼中的柳飄飄就是這副受氣包謹小慎微的模樣。


    隻是眼前的柳飄飄一臉的皺紋,眼中閃著精明,再這樣一哭,就有些違和。


    梅雪兒慵懶地坐著,耐著性子看她哭,也沒說話。


    好在柳飄飄哭了一會,便止住了。


    “奴婢該死,不該服用易顏的,可奴婢也是有苦衷的,請公……請梅大小姐聽奴婢說完,再行處置奴婢。”


    既然她自稱奴婢,想來自己確是她主子,準確說,她是安平公主身邊服侍的人。


    “說罷,你先說說,我爹或者我娘的故事……”梅雪兒不喜眼前此人,也沒拉她起來,由她跪著。


    柳飄飄那雙有些渾濁的老眼中,又有淚湧出,“梅大小姐猜得沒錯,您的娘親,便是南越的安平公主……”


    雖然有思想準備,但聽柳飄飄直接說出來,梅雪兒還是怔了怔。


    還好,至少確定自己和那個侏儒沒有更親密的關係。


    隻是,安平公主到底是不是與梅丞相珠胎暗結,想來今天一切都會有答案。


    所以她並不著急詢問,而是靜靜地聽。


    柳飄飄依然跪著,“如果十七年前,南越不亡的話,安平公主將會繼任南越的國君。奴婢叫細辛,從小便伺候在公主身邊,是公主的貼身大宮女。”


    她看看一旁的畫眉和顧佳,“畫眉原名白芷,也是在公主身邊伺候的。顧佳原名顏铩,是保護公主的暗衛。”


    梅雪兒放下二郎腿,身子向前湊了湊,“你先說說,安平公主臨終前懷有身孕,為何無人知曉?”


    “這一切,都是拜梅大小姐那個所謂的父親所賜!”柳飄飄的眼中,湧出滔天恨意,“您不可以再認賊作父!”


    屋裏的溫度,似乎都跟著冷了幾分。


    梅雪兒打了個冷戰,“梅丞相?”


    溫戊覺得接下來將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一雙腿已經開始慢慢向外挪動。


    “不許動!”梅雪兒瞪了他一眼。


    溫戊無奈,心裏卻發苦:有些事,我不想知道,知道得太多,會沒命!除非王妃自己要告訴我。


    柳飄飄看了看屋裏一眾人,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十八年前,那個狗賊出使南越,當時,王上用最高的規格接待他們。沒想到,這個狗賊不知用什麽手段,竟然哄騙公主,和他有了肌膚之親。然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公主發現有了身孕,就給他寫信,幾乎每個月都要寫兩三封,還多次派人去尋。可派去的人,一個都沒迴來,那個狗賊不念那一夜之情,甚至連公主腹中孩子也不管不顧,沒有任何音訊。王上隻有公主這一個孩子,他痛心疾首,可公主就是不肯打掉孩子,還以死相逼。王上想以南越王室的名義找真國的狗皇帝算賬,可奈何國力不及真國,且畢竟公主未婚先孕,王上覺得有損顏麵。無奈之下,王上隻得將公主幽禁在宮中,讓她等待生產,可等來的,卻是真國的鐵騎。可憐公主,直到臨死,口中還念著那個負心漢的名字。奴婢替公主,不值啊——”


    這席話,如同一道驚雷,即便再有思想準備,這席話還是將梅雪兒劈得外焦裏嫩。


    她景仰了十多年的爹,在她心目的形象,瞬間顛覆。


    梅丞相,你那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果真是這種提了褲兒不認人的,渣男?


    她不願意相信,心想一定是柳飄飄弄錯了、誤會了。


    柳飄飄還在繼續咒罵:“老天爺沒長眼啊,為何不給這狗賊降下報應……”


    梅雪兒咽了幾下口水,壓壓手,“你,還是繼續說安平公主罷。”


    柳飄飄的思緒,迴到十七年前,那個讓她不堪迴首的不眠之夜。


    那天下午,真兵破了宮門,攻入南越王宮。此時,安平公主懷胎已足月,隨時可能生產。


    緊急之下,南越王將安平公主送出了宮,藏在一間破廟裏。


    得知敵軍衝進王宮,父王自盡,悲痛欲絕之下,公主隻覺腹中一陣絞痛。


    她自知即將生產,這一劫無論如何也躲不過。


    她惟一的願望,便是保住孩子。


    可孩子遲遲生不出來,隨行伺候的產婆嚇得六神無主,“細辛姑娘,公主這是難產,恐母子均不保啊!”


    公主得知後,當機立斷讓細辛拿刀來,命她用刀劃開肚子,將孩子取出來。


    細辛不肯,隻是哭著搖頭。


    “父王已然不在,如今我便是南越的王!護住孩子,這是王命!否則我死不瞑目。”公主再三催促下,細辛終於哭著取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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