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丞相一迴府便覺得全身發冷,越想越覺得這事透著怪異。


    然後,他顧不上什麽忌諱,趁著夜色就出了門。


    香溪河畔早已恢複了昔日的繁華,夜深了,停在河邊的遊船大多也陷入了沉睡,隻有一扇窗戶,透出屋裏星星點點昏暗的燈光。


    “昌國太子之死,可與王爺有關?”梅丞相進屋就問。


    已提前等在屋裏的崔宏靖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他潛入大真與本王無關,本王不過是得知消息後伺機找人殺了他。”


    梅丞相倒吸一口冷氣,“糊塗啊!這仗一打起來,大真有幾分勝算,你自是明白的。為了一己恩怨,置國家生死存亡於不顧,置萬千黎民於戰火之中,王爺如何對得起先帝一番苦心?恕老臣,不敢苟同!”


    他越說越氣,拂袖便要離去。


    崔宏靖一把拉住他,“丞相放心,此戰,打不起來的。”


    梅丞相緩緩迴頭,看著他,覺得眼前的靖王,無比陌生,“你,還做了什麽?”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痛心疾首地:“王爺要做什麽,可否事先與我通個氣?”


    “丞相放心,本王在皇祖父畫像前發過誓,絕不會做任何有悖良知道義之事,更不會效仿廢太子之舉。再說,昌國皇帝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恐命不久矣,那昌國太子很快便會上位。此人窮兵黷武、極其好戰,比楚王還暴虐成性,上位後必定很快向我大真宣戰,到時百姓將更加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所以他,死得不冤。”


    “即便如此,你要掌兵權,要讓皇上倚重,可以有很多辦法,為何偏偏要走這條最危險的路,為何偏偏選擇了昌國……”


    “必須是昌國!……因為昌國是最強的,也是父皇最怕的,也是孝親王不能去的地方!”崔宏靖聲音越說越大,有些激動,“不管與哪國交戰,父皇都有孝親王可倚重。唯獨,除了昌國!本王要讓父皇明白,隻要昌國的威脅還在,大真便不能沒有本王!哪怕他對本王再忌憚,隻要本王對他還有用,便達到目的了。待本王有底氣了,便有機會揭開那些血淋淋的真相。本王想親口問問他,他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梅丞相看著陌生的崔宏靖,“你的執念,就有那麽深?不惜挑起兩國戰事?”


    “不是本王執念深,是父皇不肯放過本王!”崔宏靖臉上露出一種夾雜著痛苦的陰冷表情,“本王若什麽都不做,隻有死路一條!自從知道皇祖父可能給我留下了那份遺詔之後,父皇就再度對我起了殺心。丞相可知廢太子死後短短一個多月,本王遭遇了多少次刺殺麽?五次!……難道,本王要像母妃那般任他宰割,才算對得起天地良心?那身為兒子,不能為自己母親的死討個公允的說法,又何嚐對得起母妃及董氏全族,又如何敢談一個‘孝’字?”


    因為激動,他雙頰有些泛紅,努力平複了好一會,才放緩了語氣,接著說:“母妃是本王此生最親的親人,若此血海深仇也可以忘得一幹二淨,估計丞相寧可違背皇祖父的旨意,也不會幫本王這等冷漠無情之人。”


    一席話,讓梅丞相內心掙紮無比,一幕幕往事,飛快地在眼前閃過。


    崔宏靖說的這些,他何嚐不知,何嚐不明白,可要他眼睜睜看著大真百姓因戰事生靈塗炭,他做不到。


    “我不管王爺如何做,總之,若王爺做了什麽違背先帝遺願的事,請恕老臣不能再與王爺為伍……唉,王爺放心,若真的那麽一天,我也絕計不會傷害王爺。這便是老臣能為先帝做的,最後的事了。”


    “丞相放心,我說過,這仗,打不起來的。”崔宏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王爺莫非與那昌國……”


    “丞相莫要再問了,知道多了反而不好。本王之所以瞞著丞相,便是不想讓整個梅家都卷進來,讓父皇猜疑。”


    梅丞相歎了口氣,“王爺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麽。我也老了,隻盼這樁心願一了,便辭官歸田,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丞相!”崔宏靖心頭一熱,突然重重地朝梅丞相跪下了,“這些年,若非丞相暗中相助,本王隻怕是活不到此刻。本王也無顏再求丞相做什麽。隻是雪兒,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事,也請丞相務必護她周全。待一切塵埃落定,她跟著本王也不用再提心吊膽了,本王一定會風風光光將她迎迴靖王府。”


    梅丞相看著跪在地上的靖王,受了這一禮,心底生出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情感,既有憐憫,又是擔憂,還有一絲類似於父親對兒子的疼愛。


    “雪兒是我的女兒,王爺就算不說,我也定會護著她。隻是,她對你到底還有無情分,便不是我能作主的。一切,隨緣吧!”


    “本王明白。”崔宏靖點點頭,“之前婉姨在宮中見過雪兒,不知跟她說過些什麽,還請丞相代為問問雪兒。不管她聽到了什麽,都讓她當做什麽也不知道便好。那些往事,我不想她牽扯進來。”


    ……


    ***


    梅雪兒的雲州之行又耽擱了,因為沈氏病了。


    雖然隻是受了涼,但她不放心,“等母親大好了,我們再走吧。”


    連續幾日,除了替母親診病、開藥,梅雪兒都將自己窩在房中,翻閱各種書籍資料,做著各種實驗。


    她實在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麽會在短短幾天時間裏,蒼老得如此之快。


    雖然不知柳飄飄到底什麽原因突然就變老了,但她可以肯定,這絕不是什麽病,而是藥物所致。隻是,她暫時還真沒聽說過有什麽藥,會讓人迅速老成這樣。


    不管在後世,還是在這異世,醫術,都是她最引以為傲的技能。可眼下她竟然看不出柳飄飄到底是因何變成這副模樣。


    而在這之前,他也解不了杜錚的蠱毒,解不了八皇子身上的奇毒。


    這一切,讓她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甚至像溫甲那般,開始了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懷疑。


    我,梅雪兒,還是一個合格的醫生麽?


    她花了寶貴的積發分上網查詢,頭發都薅掉了一大把,均一無所獲。


    南星走了進來,看著小姐那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得不行,“小姐,溫甲過來了,說替你又找了些醫書過來。小姐要不要,再看看?”


    梅雪兒倒在床上,輕輕搖頭,“算了,不看了。沒什麽用。”


    她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覺,可就是睡不好,醒來隻覺更累。


    “嗬,小姐您之前是怎麽教育我的,你常說,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無論何時,絕不要放棄。”南星一字一句地開啟了說教模式,“您還說過,失敗是成功他媽。還說有個喜歡吹笛子的人,為了發明什麽燈炮,做了無數次的實驗,才成功。雖然我不懂這燈炮為何物,也不知道他為何喜歡吹笛子,可我不傻,這道理我是懂的。這才兩天而已,小姐就要放棄了麽?”


    梅雪兒緩緩睜開眼,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南星,“南星,我當初給你舉例時,可不是這麽說的。什麽愛吹笛子?我沒這麽說過。”


    “別管他愛不愛吹笛子,總之,咱們的重點不是這個,是說這個道理。”南星上前為她輕輕揉著太陽穴,“我知道,小姐並非是多喜歡那個柳飄飄,而是因為找不出她變老的原因而頹廢。小姐醫術如此了得,能治百病,可偏偏卡在了這裏。小姐是在為這個而難過的,對麽?”


    梅雪兒突然有種淚目的感覺。


    這丫頭,平日裏瞧著有些傻裏傻氣的,不想今日竟變聰明了,還挺會寬慰人。


    “所以說,小姐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南星還在繼續,“就像溫甲那樣,總是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暗衛,陷入了不斷自我懷疑的無限循環痛苦中……”


    “停!你說啥?”梅雪兒眼睛猛地瞪得像銅鈴,“他痛苦?他懷疑自己不是合格的暗衛?還痛苦萬分?”


    “可不?”南星有些八卦地壓低了聲音,“其實,我覺得他挺有本事的。他就是受打擊受多了,老是覺得自己不行。”


    “他本來就有本事啊,到底誰這麽惡毒不斷打擊他?若讓我揪出來,一定要讓他像柳飄飄這樣,一下子變得老態龍鍾,為溫甲出這口氣。不行,我得先替他正名!”梅雪兒越說越氣,覺得自己對員工的生活關心還不夠,對員工的思想動態掌握得還不夠全麵。


    溫甲都出現心理危機了,她居然都不知道。若不及時進行心理幹預,萬一憋出個抑鬱症,或者精神失常什麽的,怎麽辦?


    她還得給他算工傷,養他一輩子。


    養個廢物,那得白花多少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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