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兒緩了好一會兒,才走出霽雪軒。


    她先去了梅丞相那兒,陪父親說了會話。


    梅丞相正在書房裏寫著什麽,見梅雪兒進來,便用一本書,將案桌上的紙蓋住。


    他抬眼看看女兒,“雪兒,你知道麽?為父一直很擔心,擔心護不了你娘倆一世。可你眼下也有出息了,還能作出那麽好的詩。為父,甚是欣慰啊!”


    “父親……”梅雪兒總覺得父親話中有話,什麽叫“護不了一世”?


    “父親,是有什麽想對女兒說麽?”


    梅丞相輕輕搖了搖頭,“也沒什麽事,昨日宮宴上,我見你的樣子,對靖王也算是放下了,便放心了。隻有完全放下了,他才不能再傷害到你。”


    “父親說得是,能傷害你的,永遠都是你在意的人。若根本不在意了,便不會心傷。”梅雪兒頓了頓,“我隻是擔心,那些風言風語,會傷害到父親和母親,會傷害梅家的清譽。終歸是女兒惹來的禍事,是女兒不孝。但請父親相信我……”


    梅丞相揚手打住了她,走到她麵前,“我和你娘,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無論別人說什麽,我們,一直都相信你!”


    “父親?”梅雪兒一聽這話,眼眶就紅了,直想哭,“可是,女兒以前很荒唐的,實在愧對你們的信任。”


    “你不也說了,那是以前?”梅丞相長長歎了口氣,“人一輩子,又豈能不犯幾次傻?為父也做過犯傻的事。如果為父做了什麽事,傷害到你,也希望你能體諒。”


    “父親——”梅雪兒驀地抬頭,“父親真沒有什麽事想對我說麽?”


    “我說的是如果?”梅丞相拍拍她的肩頭,“別瞎想,去幫幫你娘吧,她今日可忙著哩!”


    梅雪兒緩緩轉身,又疑惑地迴頭瞧了瞧父親。


    梅丞相就微笑著站在那兒,看著她,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娘,我覺得父親近日怪怪的。”梅雪兒一邊隔空幫著沈氏清點年夜飯需要的種種物品,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是麽?”沈氏手上的動作一頓,不自然地笑了笑,“哪有?”


    梅雪兒心裏直打鼓,這是她第二次發現母親對她說謊。


    沈氏上次對她說謊,是因為她問起她後腰上的胎記。


    她不動聲色,“娘,您看,女兒也長大了,都嫁過人了。已經是大人了。有些事,你們也不必刻意瞞著我。”


    沈氏放下手中的清單,“女兒啊,大過年的,別胡思亂想了。你隻要相信,你父親和我,是永遠不會害你的,便夠了。天下沒有哪個父母,是不希望孩子過得好的。”


    梅雪兒點點頭,不再說什麽。她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了。


    可她一顆心,就是七上八下的,總覺得要出什麽事。


    她也沒心思再做任何事,便尋了個理由,迴到霽雪軒。


    下午,梅雪兒趴在桌上,一次又一次將“狗王爺”弄得肚皮朝天,待它好不容易翻過來,又將它翻過去。


    如此這般十多個來迴後,南星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搶過“狗王爺”,揣進懷裏,嘟著小嘴抱怨道,“小姐,您別老是欺負它。它已經夠可憐了。”


    “南星。”梅雪兒怏怏地伸了個懶腰,“做點下酒菜吧。晚上我陪爹娘守歲之後,咱們和那五大神獸,也好好喝幾杯,開個團拜會之類的。”


    “好嘞!”南星開心地應著,雖然不知什麽是團拜會,但做好吃的,就沒錯。


    正在一旁練功的溫甲感動得不行。


    王妃多好啊,還想著他們這幾個不合格的暗衛哩。


    以前在王府,王爺可從沒和他們一起喝酒過過年。每年過年,都是他們幾個自己湊在一起守歲。


    有時,連除夕晚上都要當差出任務。


    就比如,兩年前那個除夕吧。


    那晚,王府裏潛入了一大批殺手,個個都是武功高強。


    王爺出動了府中所有暗衛和府兵,才幹掉了那夥人。


    就是在那晚,溫甲和他另外四個弟兄,每人幾乎都丟了半條命。


    王爺的臉上,也落下了一道永遠祛不掉的疤痕。自此,便永遠失去了爭奪那個位置的資格。


    想到王妃的好,再想到自己不過是個殘次品,他有些無地自容。


    他趕緊將乙丙戊全叫過來,除了還在床上躺著的丁,“都給我上心點,沒事就多練練本事。這樣才能保護好王妃。”


    “老大,今天過年……”溫丙嘟噥著。


    溫甲一巴掌拍過去,“過年怎麽啦?過年就不練功啦?”


    “老大說得對,丙子,你就是欠揍!活該!”溫乙幸災樂禍。


    “老大,我願意練!”溫戊望了望一旁正朝他們走過來的、像看一群白癡一樣看著他們的梅雪兒,使勁挺了挺胸膛,大聲說:“我聽大哥的,咱們都上點心,好好表現。表現好了,說不定王妃一高興,晚上還會給我們發壓歲錢。”


    隨著連續“嘭嘭”兩聲,溫戊緊緊捂住了腦袋。


    一隻鞋子和一隻烏龜,掉在他腳下。


    “隻知道錢,俗氣!”溫甲上前撿起自己的鞋,拍了拍,套在自己腳上,“再說了,你今年幾歲了,那叫壓歲錢麽?”


    溫戊還沒及反駁,便聽南星突然後知後覺大叫一聲,“小姐,您幹嘛摸我的胸?”


    梅雪兒無語地看著這群奇形怪狀,“我沒摸你,我是在摸你懷中的暗器。”


    “可,可是——”南星還雙手捂著胸,“可是我從來沒被人摸過的。第一次,這可是我的第一次。”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四大神獸的目光,齊刷刷就看向了她胸部。


    南星頓時羞得滿麵通紅。


    她一排眼刀子甩過去,神獸們趕緊別過頭。


    開始沒有章法地抬頭看天、低頭係鞋帶……之類的。


    “今天這天氣挺好的,適合練功。唔,挺適合的。”


    “哎呀,大哥,我眼睛突然睜不開,什麽也看不到了。”


    “我也是眼睛痛,好像是長了針眼……”


    ……


    隻有溫丙,還像個傻子般定在那裏。


    一雙綠豆眼,還落在南星胸前,像是忘了移開。


    南星雙眼噴火,隨手從桌上抄起一個家夥,氣勢洶洶衝過去,“我叫你看,叫你看!我打死你這登徒子。”


    溫丙一邊抱著頭躲,一邊叫嚷求饒,“你剛才那麽一叫,不就是讓我們看麽?還說是第一次……”


    “你……”南星氣得一張臉通紅,“你這個臭流氓,今天我非打瞎你這雙眼……”


    溫丙逃到溫乙身後,露出一雙賊眉鼠眼,看著她笑,“南星,你也別急。其實,你那個,也沒啥好看的,那麽小……”


    南星不由得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很小麽?


    突然,她再次衝過去,手中的家夥一陣劈頭蓋臉地往溫丙頭上招唿。


    招唿完了,她才發現,自己用於攻擊溫丙的武器,竟然是,是……


    她自己的肚兜,顏色還粉嫩粉嫩的。


    之前她正端著裝著自己和小姐換洗衣服的盆子,準備去打水洗衣服,這幾隻神獸便出來作妖。


    她剛才氣急了,隨手就在盆中抓了個什麽,也沒注意是什麽。


    此刻,她的肚兜,正結結實實蓋在溫丙頭上。


    溫丙胡亂從頭上扯下個什麽東西,雙手拎著,一看。


    “哎呀,我的娘啊!這是啥要命的東西啊!”他嚇壞了,趕緊扔在地上,也不禁臉一紅,一溜煙跑了。


    南星紅著一張臉,咬著唇,上前將肚兜撿起來,扔進木盆,趕緊端著就躲一邊去了。


    她實在沒臉再杵在院子裏。


    剩下幾人,對視幾眼後,突然爆發出一陣猛烈的笑聲,笑得前仰後合。


    梅雪兒也笑出了眼淚,連日來心裏的陰霾,似乎也一掃而空。


    這幾人,雖然當暗衛是殘次品,不過用來解解悶,倒是不錯。


    溫甲渾然不知,在王妃心中,他又多了一項諧星的技能。在全能型人才的道路上,越走越順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灰黃灰黃的。


    停了一下午的雪,又開始下,紛紛揚揚灑在院子裏。


    梅雪兒仰頭,閉上眼,聽著雪花飄落臉上的聲音。


    雪片落在臉上,不覺冷,反倒是無比的清醒。


    新一年,要有新開始,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以前那個荒唐的梅雪兒也好,憋屈的梅雪兒也好,狗王爺也罷,都是過去時了。


    從現在起,她要排除萬難,做好自己,做一個獨一無二的自己。


    哪怕在這世間隻能活成一粒一觸就破的泡沫,她也要做最堅強的那一粒。


    哪怕是一株不知名的野花,也要像仙人掌那般,即便是在孤獨的沙漠裏,也依然能盛放得赤裸裸。


    這樣,也不枉老天讓她來這異世走一遭。


    她決定,等梅芊月的婚禮一過,就去一趟雲州。


    她要去找那個神醫,那個將溫丁從閻王爺手中搶迴來的神醫。


    說不定,那個神醫和她一樣是從後世穿來的。


    說不定他還有本事為八皇子解毒。


    想到那個可憐的孩子,她心裏又是一陣唏噓。


    相府的年夜飯,就要開始了,梅雪兒自行去了前廳,讓南星留在這裏準備團拜會,“你們都等我迴來,喝酒!”


    可她將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這個除夕,注定會給她留下兩生難以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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