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過了幾日,宮中傳來消息,太後身體康複得很好,諸位皇子公主,可攜家眷進宮探視了。


    於是這日天剛亮,各府都早早地來到宮門,等著向太後請安。


    梅雪兒很好地履行了之前的承諾,給崔宏靖足夠麵子,在人前假裝和睦夫妻。


    再說了,燕王妃辦什麽賞菊宴時,她便對外宣稱過,自己成天和靖王如膠似漆的,在使勁造娃。


    靖王和太子的相好梅雪兒恩愛有加,這樣的八卦,京中貴人圈中本應該傳瘋的。不過當時有了太子妃的勁爆八卦,就沒有關心靖王府的八卦了。這日子一久,也沒什麽談資了。


    不就是再次秀個恩愛麽,這有什麽難的。


    對著太子這條毒蛇,她都能秀出來。


    有句話怎麽說的,越不想來什麽,就偏來什麽。


    剛到宮門,就見太子也正在下馬車。


    太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轎椅上的崔宏靖,又抬眼衝著站在一旁的梅雪兒,非常曖昧地一笑,好像之前的派人刺殺一事,根本就沒發生過。


    “許久不見,三弟妹愈發有,女人味了。”


    “那是自然!若非殿下撮合,我又怎會遇上,這麽好的夫君?”梅雪兒笑著彎下身,替崔宏靖將披風的領子緊了緊,“王爺,早上冷,別凍著了。”


    崔宏靖眉眼帶笑,捏著梅雪兒的手,輕輕地揉著,滿含溫情地望著她,“本王不冷。倒是你,身子弱。你看,你的小手冰冰涼涼的,本王給你揉揉。”


    他的手很大,溫熱而有力,幾乎能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


    她能感覺到,他指腹上有薄薄的老繭,輕輕摩擦著她的手背。


    有些癢,卻讓她莫名的心安。同時渾身也起了雞皮疙瘩。


    “王爺,有外人在哩!我,害羞……”梅雪兒含嬌帶羞的。


    那語調讓崔宏靖身子一抖,緊接著也起了雞皮疙瘩。


    狗蛋都聽不下去了,顫抖著說:【女人,你也會害羞?你饒了我吧,你再說下去,我要吐了……】


    梅雪兒沒理它,卻還是輕輕抽了抽手,崔宏靖的手卻加大了勁,不肯放。


    莊翔在一旁咳了一聲,他這才鬆開手。


    呃,好像一下子就空了。


    “好一出郎情妾意。哈哈哈哈……三弟的心,可真夠大的。本宮,佩服。”太子一臉不屑。


    “太子殿下怎麽一個人?太子妃呢?哦,我差點忘了,好像聽說太子妃病了,還沒好麽?”梅雪兒似笑非笑地,“我還略懂些醫術,要不我去替太子妃瞧瞧?”


    太子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你這個賤人,還敢……”


    “太子說話還請三思!”崔宏靖立馬厲聲打斷他,“這是本王的王妃,還是父皇賜的婚!豈容你如此汙言穢語?!”


    他雖然坐著,氣場卻絲毫不輸於太子。


    梅雪兒心裏一暖。


    即便知道崔宏靖不過是在做表麵文章,可被人護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即使自己能保護好自己,即使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可被一個男人護著的感覺,真的很暖心。


    這一瞬間,梅雪兒覺得鼻子竟然有些發酸。


    三個多月來,她經曆了很多事,也麵臨了很多危險,可一切都是靠她自己。


    她要在這個男人當道的世界生存下去,就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像男人一樣強大。


    可她是個女人。隻要是女人,誰又不想被人愛著、寵著、護著呢?


    風雨來臨時,誰不希望有人為自己撐上一把雨傘呢?


    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夫君,這還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麵前,這般護著她。


    雖然明知崔宏靖不過是在演戲,可她依然很享受這種感覺。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該多好。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或許會不計前嫌,安安心心和他過日子。


    甚至墮胎藥那件事,她都可以不再追究。


    畢竟,愛情這東西,實在太虛妄了。


    很多婚姻,一開始都是沒有愛情的。


    即便有,最後不也慢慢變成了親情麽?


    見梅雪兒紅著眼睛有些走神,崔宏靖又扯了扯她的手。


    梅雪兒趕緊低頭,以免讓人看到自己的失態。


    崔宏靖:莫非本王剛才太用力,又把她捏痛了?


    太子惡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使勁甩了甩衣袖,丟下一句“走著瞧”,便獨自進了宮門。


    “王爺,咱們也進去吧。”梅雪兒柔聲道。


    莊翔正準備讓人抬轎椅,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大姐留步!”


    竟是梅芊月。


    京城的冬天本就冷,清晨,更是凍得人脖子都要縮進領口裏。路邊草叢上,還有了霜花。


    可梅芊月就迎著寒風疾步而來。


    走到梅雪兒麵前,她已快要站不穩,連氣都要喘不過來,像拉風箱般,還拚命咳嗽。


    南星一把扶住她。


    梅雪兒趕緊從隨身攜帶的小藥包裏拿出一粒藥丸,“趕快服下!”


    她有些生氣,“不是反複跟你說,莫要受凍,特別是清晨,不宜出門麽?你這是幹什麽?有什麽話,不能等我迴去再說!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


    她又轉頭斥責梅芊月的丫鬟玲兒,“你是怎麽伺候你家小姐的,就任她糟蹋自己身體!”


    服了藥,梅芊月逐漸緩和下來,臉上也多出了一分血色,“大姐莫怪玲兒,是我自己,非要來的。”


    梅雪兒迴頭衝崔宏靖歉意一笑,拉著梅芊月走到一邊,“出什麽事了,你快跟我說說。”


    梅芊月臉上,泛開一抹紅暈,“不知大姐能否帶我一同入宮。”


    “你進宮做什麽?”梅雪兒詫異。


    “大姐您知道,從小到大我便長在莊子裏,還沒見過皇宮什麽樣哩。所以,我便想去瞧瞧。”


    梅雪兒:這個理由,能讓你不顧身子,冒著危險大清早跑到宮門口來?騙鬼吧。


    她心裏雖疑惑,可梅芊月明顯不願意說,她也不便細問。


    但她有顧慮,梅芊月並非在今日受邀之列,萬一入宮出了什麽事。她可擔不起這罪責。


    “無妨,讓三小姐一同進宮便是。”不遠處,崔宏靖開口。


    “多謝王爺。”梅芊月趕快走過去,行禮道謝。


    由於動作快了些,她又開始咳嗽。


    梅芊月這想入宮的念頭,是有多強烈啊!


    可既然狗王爺都發話了,梅雪兒終究是要裝出一副夫唱婦隨的樣子,便帶上了她。


    梅芊月在身後跟著,梅雪兒和轎椅上的崔宏靖走在前頭。


    她忍不住小聲問,“王爺為何就同意了?”


    “不會出亂子的。”崔宏靖若有所思,“一個體弱的女人,能出什麽亂子?”


    “這可不一定。”梅雪兒就覺得這事有些奇怪。


    轎椅上的崔宏靖沒迴答她,扭頭闔上了雙眼。


    不說拉倒,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似的。得瑟個啥!


    梅芊月由玲兒扶著,她腳步有些漂浮,一顆心更是漂浮在半空中。


    她不知今日能否見到他,但她要試一試。


    她要告訴他,她在想盡一切辦法,尋找他。


    三個月前,在莊子附近那個小樹林裏,她碰見了他。


    當時,他身著大真將軍的鎧甲,身受重傷,奄奄一息,鎧甲都被鮮血染紅了。


    她簡單包紮了他的傷口,又和玲兒、車夫一起,將他抬上了自己的馬車,運迴了莊子。


    她請來大夫,替他療傷。


    原來,他中了敵軍暗箭,又遇追兵,便和兄弟們跑散了。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片小樹林裏,但老天讓他遇見了她。


    陽光透過樹葉,投下斑駁的光點。


    她就踏著一個個小圓點,緩緩走過來,美得,如同天上的仙子。


    這一幕,成為了他生命中最美麗的記憶。


    他的眼睛刹那間就亮了。


    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女人。


    他的女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他問她叫什麽名字。她害羞,隻抿著嘴笑,不說話。


    她問他是誰。可他當時身負皇命,不便多言,隻說他是一員武將。


    他卻不知,自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和她的整個世界,就已經完全被他占據。


    那一晚,她躺在柔軟床上,想著睡在外麵院落的他,一夜無眠。


    那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從來沒有這般想活下去。


    她的心,早就如同荒蕪的沙漠,毫無生機。


    可自從看到他,沙漠裏,竟然長出了一片綠洲。


    他,給她心中死寂的沙漠,帶來了生的氣息。


    大夫都說她活不過二十歲,她一直認命。


    可從那天起,她不想再認命。


    她要活下去。


    可她害怕,害怕這一切都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


    所以,她鼓起了勇氣,決定一定要抓住這片綠洲。


    手中真真切切握著的,才是真實的。


    明天一早,一定要去告訴他,她要和他在一起。


    可當她推開客房的門時,他已經不在了。


    他走了。


    悄悄走了。


    帶走了她心中才生長出來的綠洲,也帶走了她的生機。


    他不知道她是誰,她也不知道他是誰。


    可她不甘心。


    她要找到他。


    迴京後,她到處打聽,軍中哪個武將長得有這般好看。


    偷偷見過幾人後,均是失望。


    她聽說,六皇子孝王也是位武將,長得是人中龍鳳,與她記憶中那個身影,逐漸重合。


    她便偷偷去孝王府門口張望,可一直沒看到他出現。


    昨晚,她得知今日所有皇子都會入宮探視太後。


    她想,孝王肯定也會去。


    於是,她便尋來了。


    他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孝王。


    但她想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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