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梅一邊跟耿誌揚閑聊一邊翻看著手裏的資料。等她看完全部文件後又蹙著眉頭琢磨了半天,方才道:“耿誌揚,我實話跟你說,以現有的這些證據來看,想打贏這個官司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怎麽呢?”耿誌揚不解道:“這麽多的記錄和證明作為證據還不夠嗎?”


    袁梅微微一笑道:“打官司跟搞工程不一樣。你提供的這些證明文件是比較全了,但是有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耿誌揚的確從來沒有打過官司,對於此行當一無所知,滿腹疑惑道:“什麽問題?”


    “這些證明資料都是你們公司自己收集的,並沒有經過外方的認可。假如上了法庭,老外就是不認賬怎麽辦?”袁梅睿智一笑道:“老外的臉皮厚得很,隻要你沒有能讓他們充分信服的證據,這些人絕對會睜眼說瞎話死不承認的。”


    耿誌揚詫異道:“氧化爐我們當時拍了照的。照片能證明設備內部催化劑邊框出現變形,導致了側邊泄露。這還不夠嗎?”


    袁梅非常理智地分析道:“照片隻能證明催化劑邊框出現了變形,但不能說證明這是設備本身的問題。也許是你們操作不當,或者是故意損壞的,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啊?”耿誌揚隻覺得不可思議道:“怎麽可能是我們自己弄壞的呢?”


    袁梅嘻嘻一笑道:“我這是模擬老外一方可能會有的說詞。你想啊,連我都能想到的事,他們能想不到嗎?所以說,想要他們承認,必須有足夠說服力的證據。”


    袁梅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打官司跟搞工程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行當。在工程上能作為證據的某些材料,換到法庭上不一定管用。


    例如氧化爐泄露這件事,即便氮肥公司有影像資料和各種數據記錄作為證據,外方依然可以堂而皇之地不予承認。除非找到一家雙方都認可的鑒定機構,否則對方仍然可以各種理由予以質疑。


    耿誌揚不由地撓頭道:“那我們該怎麽辦呢?”


    袁梅建議道:“要是能搞到他們公司跟此事有關的內部文件就好了。他們自己的東西,想不承認也不行。”


    “內部文件?”耿誌揚心頭一動,立馬想到了羅伯茨:“我想想辦法吧。”


    袁梅道:“現有的這些材料我先拿給我爸看看,聽聽他是什麽意見。你呢,再迴去盡可能地多收集一些材料。”


    “另外……”她特意提醒道:“你這些材料裏麵缺少對方可執行資產的情況,要不然沒法向法院申請用財產保全的方式來查封扣押和凍結對方相關資產。”


    “行!”耿誌揚答應道:“我再打聽打聽。”


    他又關心道:“律師費這一塊兒,你們是怎麽個收取法的?”


    袁梅淡淡一笑道:“怎麽?怕我宰你一頓?”


    “不是。”耿誌揚也笑道:“我想了解一下,心裏好有個數。”


    袁梅敞亮道:“像你這種民事訴訟,一般是按照標的物價值大小來取個係數收費的。你們這次索賠金額達到了五千六百萬,就按最低的百分之一來取的話,大概是五十萬吧。”


    一場官司打下來,不管輸贏都能掙到五十萬。由此看來,律師這一行還真是挺掙錢的。


    耿誌揚正在琢磨著怎能講講價,袁梅卻笑道:“看把你給嚇的!別擔心,我會盡量給你優惠的。不過以我爸現在的名聲,你這個案子恐怕不會低於三十萬!”


    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想要把官司打贏,尤其是跟外國公司的官司打贏,那就必須找水平足夠硬氣的律師。既然人家能幫著自己挽迴幾千萬的損失,那就得讓人家的勞動物有所值。


    所以,對耿誌揚來說,幾十萬律師費他還是給得起也願意給的。


    “謝謝你照顧我!”耿誌揚表明態度道:“這次打官司是公事。隻要能把官司打贏,錢不是問題!你也別太為難了,該多少錢就多少錢。”


    袁梅見他為人並不斤斤計較,莞爾一笑道:“那行,我跟我爸爸商量商量再給你報價吧。”


    律師都很忙,耿誌揚見還有兩撥客戶等著跟袁梅交流,於是貼心地告辭離去。


    袁梅一直把他送到了樓下,指著東側的嶽華經典小區道:“我家就在這個小區裏,有空到我家坐坐。”


    耿誌揚忍不住嗬嗬一笑道:“太巧了!我也在這個小區買了房子。”


    “啊!?”袁梅驚訝道:“你也在這裏買了房子?幾號樓啊?”


    “六號樓一單元。”耿誌揚指著六號樓方向道:“我買了個三樓,不過不常來住。”


    自己的發小竟然在省城買得起房子,看來是真正的發了大財。袁梅笑道:“那咱們是鄰居了。我住在二號樓三單元。你下次來省城的話可以去我那兒坐坐。”


    跟袁梅告別後,耿誌揚心中暗道:“袁天成開辦的律師事務所屬於民營企業,肯定沒有福利分房,隻能選擇買商品房來住。不過他能給自家閨女在這裏買上一套房子,也算是一份很不錯的重禮了。”


    既然來了省城,他自然要順路去一趟北海工大,跟任子集、朱旭升等人見個麵,視察一下四海旭陽公司的運行情況。


    因而直到下午時分,他才踏上了返程之路。等迴到安海市區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路過化肥廠時,耿誌揚不由自主地扭頭看了兩眼。昔日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化肥廠,此時的廠區內卻是黑漆漆一片,連半點動靜也沒有,讓人有種莫名的詭異。


    “咦?”耿誌揚暗自納悶道:“怎麽化肥廠停產了?不該呀!”


    雖然氮肥工業公司不再從化肥廠購入液氨產品,但還可以賣給其他廠家及用戶,怎麽會突然停產了呢?


    化工裝置一旦開起來,輕易不能停產,否則不但會造成原材料浪費,而且會帶來安全環保方麵的諸多問題。更要命的是,一旦裝置停車,再想開起來可不是個簡單的事,至少得花上十天半月才能做好開車準備。


    所以對於經營困難的化肥廠來說,斷斷是不能隨便停車的。因為對他們來說,一旦裝置停了車就意味著企業徹底喪失了再盈利的造血功能。再想開起來幾乎是不可能了。


    他正在迷惑不解時,猛然瞧見化肥廠大門口停著兩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不由吃了一驚道:“怎麽會有警車把門?難道化肥廠出事了?”


    耿誌揚望著夜色裏靜靜佇立的化肥廠,心頭劃過一絲不祥的預兆:“全廠停車,看來化肥廠怕是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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